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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第399节

  刘老四先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待看到了正在吃香蕉的何老西,才招呼道,“老西,咋样?”

  何老西瞧着了门外的几个人,高兴的道,“进来,进来,跟你们说了,不用麻烦来,真挣不来命了,你们瞧着也没卵用。”

  “我这有凳子,我自己坐这。”李和按住要起身的何老西,然后问,“没大毛病吧。”

  何老西道,“没大毛病,喉咙堵了,喘不开气。你说你这么忙,你过来干啥,尽耽误你们事情。”

  听说没有大毛病,众人都帮着松了一口气。

  李和笑着道,“每天都是吃饭睡觉的事,耽误也就耽误了。”

  何招娣晃了晃热水瓶,发现没水了,“你们先吃个香蕉,我去打水。”

  “不用,不用,喝好过来的。”李和把她拦住了,剥了一个香蕉,一边吃一边道,“这个吃着挺好。”

  何招娣笑盈盈的看了看穿着鲜亮的李和,不似作假,这才作罢。

  刘老四对脸色又涩又暗的何老西道,“你真挂了,咱才得来呢,站着来的,躺着回去,这体格可不一样了,你闺女一个人可背不回去,咱合把力气才能给你抬回去。”

  何老西认真的道,“还真给你想着了,俺要真挺这里,回不去可咋办?”

  李辉道,“那简单,给你凑个份子钱,八宝山一送,骨头渣子出来,用红布包起来,抱在怀里。捧个骨灰盒子回去,多轻松的事。”

  何老西气闷道,“胡说八道,不能入土为安,留不得全乎,死都死的没道理。”

  他好像有点怕死,更准确点说是他怕死后被火化掉。

  李辉道,“下棺材更可怕,没几天发臭发烂了,全身都是虫子,挖你的眼睛,挖你的嘴巴,挖你的肚子,把你所有的器官都挖的一干二净,那时候才可怕啊,叫都没有人会里你的。”

  平常在一起开玩笑习惯了,说话都是没遮没拦的。

  “越说越没谱了。”何老西气的香蕉皮甩到了李辉的身上,继而叹口气道,“医师说这喉喽坏了,以后没得烟抽了,想想老没劲了。”

  何招娣在旁边安慰道,“支气管病,当然要戒烟了,等你回去了,我给你称上几袋瓜子,慢慢嗑,嘴里有嚼头,能慢慢戒了。”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要留着大家吃饭,大家自然都没有推辞。在出病房的时候,每个人都留了十块钱,这是一早都商量好的,在推推搡搡中,何招娣只得无奈的接了。

  在医院的门口的饭店,何招娣找了一家稍微宽敞的饭店,也没心疼钱,鸡鸭鱼肉都点齐全了,要不是大家拦着,她还会可劲的加菜呢。

  吃完中饭以后,刘老四等人没让李和送,急吼吼的要去赶火车了,时间都是钱啊。

  李隆和杨学文等人已经熟悉了里面的道道,所以这次大家分头行头,商量着跑更远一点。越偏的地方,越容易赚着差钱。

  只剩下何招娣和李和了,何招娣给何老西打包完饭菜,出了饭店,才问李和,“听你阿娘说了,大胖小子,高兴了吧。”

  李和点点头,“高兴。”

  他发现她又瘦了,脸颊上的酒窝都不怎么看得见了,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明显一点。以往的麻花的辫子变成了利索的短发,穿着一件碎花褂子,一条蓝色的裤子,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那你回吧,不耽误你事了。我也回了,我爹肯定也饿了。”走路时候,何招娣都故意在后面一点,默默跟着,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布鞋,再看看李和,他穿得那么光鲜,那么明亮,蹭亮的皮鞋,干净的白领衬衫,一看就是体面人。

  他要距离着他远远的,别人误会上了那可不好了,他会很没面子的。

  

第406章 二胡

  

  李和见她没有跟上来,刹住脚,回头问,“你住哪里?这里也挺乱的,注意安全。”

  何招娣指着一个路口的招牌道,“那边的旅馆,好多人住的,安全的很。我爹马虎了,把包落在过道上一天,回头想起来我去取,人家捡着了在那候着呢,硬是什么也没少。在家里不行,我那船上钢缆放上一天就让人给顺了,气的牙痒痒,现在都要使人看着。”

  “那就好。”李和对着她笑道,“注意着点,有事打我电话,我把号码留给你。”

  他把口袋里的号码薄掏出来,迅速的写上了宾馆的座机号码。刚想把号码页撕下来,却停顿了一下,又把大哥大的号码写了上去,这才撕下来递给何招娣。

  “这是两个号吗?”何招娣把纸头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遍。

  “一个是这里的,一个是我在家的号码,你两个都能打。”

  “好。”何招娣把纸头收起来,放到了口袋里,好像还不放心,还用手在口袋里摸了几遍,待确定了,手才出来,冲李和摆手道,“你回吧,啊,回吧。”

  “好,那你路上看车。”

  何招娣笑着点点头。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啲人群。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客车驶过来,李和刚想提醒她,她却自己停下来了,左右瞧瞧,没车驶来了,她才无所顾忌地前行,脚步抬得高高,轻捷如飞。

  她回头,见李和还在那站着,她冲他挥手,语音稀疏,“回吧,回吧。”

  李和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她,看她过了马路,看着她进了医院,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路边一个老头子用二胡奏很哀伤的曲调,音符断断续续地抽噎。李和听了只想快快远离,不过刚走两步,又回头站在了老头子的跟前,把口袋里的零钱都掏了出来,零零碎碎的有百十块钱。

  他俯下身子,全部放进了锈蚀的铁罐子盒子里。

  “师傅,可以借我拉一拉吗?”

  老头子看了看李和,又看了看面前的铁罐子,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二胡递给了李和,“你拉,你拉,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

  他抱着铁罐子站起身,把小马扎让给了李和。高兴地不能自抑,这些钱够他赚几个月了,一把破二胡才值当几个钱。

  李和坐在马扎上,左手抚琴杆,右手拉动琴弓,如同摆弄一副木偶。

  他试了下音,找到了音准,二胡就两根弦,拉得出世界人生,多一根都不要,这是二胡的坚守和自信。

  他开始是锯木头一样的噪音,后来他闭着了眼睛,慢慢变成了悠扬的如泣如诉的苦音慢板,。

  旁边的老头子开始以为李和只是闹着玩的,可听了以后,不禁肃然起敬,这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是拉不起来的。

  那曲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清脆,时而雄浑……

  老头子只听到了悲苦,很苦,这得多苦多痛,他心里也跟着彷徨。

  二胡的调凄清哀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路边的行人惊异于演奏者的技艺,纷纷涌到李和的跟前,张望着、探寻着。

  不明不白的,一些人的心里也跟着悲苦了起来,好像唤醒了心里很久很久的记忆。

  驻足凝听,宛如穿隔时空,有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无奈之感,也听出了快乐、幸福,纵然痛彻心肺,却也无怨无悔。

  一曲停了,李和罢手,睁开眼睛发现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周围人见他要站起来,才反应过来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老头子机灵,把铁罐子重新放到了地上。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的硬币和纸币,跟下冰雹似得砸到了铁罐子里,人群还不忘喊,“来一,来一个。”

  老头子也用希冀的眼光看着李和。

  李和扒开了人群,双手交叉合在一起,朝周围拱手道,“抱歉,抱歉。”

  有人喊道,“同志,那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李和回头回道,“《思君黯然》。”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都遇不到真正爱的那一个,有的人,即使遇到,也是枉然。

  “没听过啊!”

  “你听过吗?”

  “没听过。”

  “.....”

  大家的反应不一,叽叽喳喳。

  待李和走远了,大家才想起来没有要谱子。

  有人自告奋勇,“大家能哼几句就哼几句,想起来多少算多少,咱们把谱子给记上。”

  “可以,可以,谁有纸和笔。”大家都一致同意。

  有来的早的,听了全的,自然哼出来的多,有来的晚的,只能哼出来一部分,不过还是老头子的贡献最大,他全程都在呢。他拉着二胡,基本能把李和的曲子奏个不就不离十了。

  那个提议记谱的年轻人,按照众人七嘴八舌的意见,终于找到了几个准确的音,然后他爬唱音阶找到那几个不确定的音,接着简谱算是出来了。

  李和开车回到酒店,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去了酒店对面科学会堂的小花园,坐在花坛上,一边喝酒一边抽烟。

  “哥,你没事吧?”平松看出了李和的不对劲,也拿了一瓶啤酒陪着喝。

  他来了这里之后,发现比在京城里还自在,简直是如鱼得水。有事情忙事情,没事情就天天去玩,这里的娱乐花样多的是。他有时想不明白李和的事情,有权有势,怎么会这么苦着自己呢?

  特别是最近几年,他见到李和的笑脸也是越来越少了,不是皱着眉头就是叹气。一皱眉头一叹气,那自然烟不离手,酒不离口。

  他甚至不理解李和对待自己亲弟弟李隆的态度。在他看来,李隆算是小王爷了,怎么还能为着国库债券这三瓜两枣奔波辛苦呢?

  做哥哥的随便给个三五千万,也够李隆潇洒一辈子了。

  开始他认为是哥俩感情不好,李和不愿意照看。最近他才发现,李和待李隆是极好的,恨不得捧到手心了,什么事情都会替着考虑周全。

  他自己就恨没有这样的哥哥呢,可惜自己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弟弟。

  李和道,“没事,你有事去忙你的事。”

  平松道,“冯磊来了。”

  “他来干什么?”

  “他从海宁顺道过来的,听说那边有皮革厂搞出来了什么绵羊仿水磨服装革,他去那边看了。我也不懂,都是他说的。”

  李和道,“你接待下吧,我不出面了。”

  冯磊自从接管了付霞的一家皮革厂,依托在家具厂的下面,加上他自己的能力,自然做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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