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4,拜占庭再起 第699节
台面上已经建起了一片营地,负责守卫的骑兵来回巡逻,临时搭起的高炉喷吐黑烟,营地中时不时传来敲击之声。
营地上空飘扬着一面特殊的旗帜,旗帜以黑色为底,正中央绘制着交叉起来的火炬和炮管,四周则是金色的橄榄穗。
加里波利炮兵学院,东罗马帝国唯一一所专业炮兵院校,由勃艮第炮兵教官指导创办,自建校以来,已经贡献了一百余名熟练炮兵军官,不少人已经参加了好几场大型战役。
见以撒到来,士兵们行罗马礼,几名士兵将他带往营帐深处。
营帐深处,一门无与伦比的巨炮坐落在炮台上,巨炮由钢铁打造,长长的炮口直指东北,看上去狰狞无比,炮台下方是涂抹油脂的铁皮轮,铁皮轮的下方则是一段硬木轨道。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兴致高昂地绕着巨炮走来走去,指挥着学徒们勘测参数,他身上的皮围裙布满油污,但浑浊的眼里却迸发着不一般的喜悦。
以撒静静注视着老人,眼里闪过一丝缅怀和追忆。
“乌尔班,好久不见了。”
以撒走上前,解下披风,系在乌尔班的身上。
“我们都不年轻了,正值冬季,山上寒冷,还需多注意。”
乌尔班回过头,眼里涌出一抹感动,裹住以撒的披风。
“陛下,您可算来了。”
“没办法,前几天一直下雨,我忙着打理补给之事呢。”
以撒摆了摆手,站在乌尔班的身边。
早在君士坦丁堡之战尚未打响前,乌尔班便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寻求一份工作,与原历史上不同,以撒用高薪厚禄留下了他,没有让他跑去奥斯曼帝国,随后又让他主持铸造斯巴达巨炮,正式建立了东罗马帝国第一支专业炮兵。
二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位来自匈牙利的火炮专家已经进入了人生的暮年,这几十年来,他先是在君士坦丁堡兵工厂担任铸炮总管,随后又因为年龄的限制而退居二线,到加里波利炮兵学院为学生们讲述火炮构造原理课,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他的儿子小乌尔班成为了一位手艺不错的铸炮师,他的女儿则嫁给了一位君士坦丁堡富商。
然而,以撒十分清楚,乌尔班的日子虽然幸福,但他却并不快乐,他一直有一个理想,想要竭尽毕生手艺,铸造出一门无与伦比的巨炮,让自己的名字闪耀在后人的历史书上。
由于材料所限,以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并没有如穆罕默德二世一样狂热地追求威力强大的巨炮,而是选择了他父亲穆拉德二世的道路,追求机动性与可拆卸性,让火炮不再局限于攻城,使它们能够被拉上野战的战场。
但是,时至今日,足迹遍布五洲四海的东罗马帝国获得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先进技术和珍稀材料,拥有了铸造巨炮的能力。
铸铁技术和焦炭技术来自东亚,上等铁材购自印度,用于冶铁的萤石和加强火药威力的上等硝石来自于新色雷斯,最优质的硫磺则是西西里岛的特产,在这一系列的材料支持和技术支持下,一项伟大计划开始执行。
这项计划被以撒命名为,狄克推多。
狄克推多,古罗马名称,意为掌管生杀予夺大权的独裁官。
早在第二批东印度商船归来之际,“狄克推多”便已立项,当时的以撒虽然拥有了东方高炉技术,但依然经历了多次失败,计划一度终止。
直到去年秋季,第一船满载萤石矿的新色雷斯商船抵达迦太基港,君士坦丁堡的炼铁厂开始试着将萤石添加到高炉之中,立马便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适当的萤石可以作为助熔剂,能够大大提高炉渣流动率,让炼铁厂的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突飞猛进,产出来的成品杂质更少,有些上等铁矿冶炼出的产品已经接近钢铁。
这就是殖民帝国的好处之一,可以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技术和特产,整个欧洲仅有不列颠和西班牙具有较多的萤石储备,开采难度还不小,但取得南非和墨西哥后,全世界百分之四十的萤石均归东罗马所有。
在得到优良钢铁后,“狄克推多”计划重新启动,由于钢的塑性比铁好很多,第一批钢质炮管很快被铸造了出来,还没等实验彻底成功,以撒的一纸调令就给计划执行者们出了一个难题。
他们必须立马赶到西西里军营,各种原材料都由以撒备好,他们的任务则是从无到有,铸造第一门“狄克推多”巨炮。
正当他们发愁时,得知消息的乌尔班主动请缨,带领加里波利炮兵学院的一些学生来到了这里,在这座高台上修建熔炉,制造模具,以狂热的态度坚定执行着以撒的命令,也完成着自己的理想。
现有的钢材都是通过海路打包运来的,钢的熔点约为一千五百度,一般的木炭根本提供不了如此高的温度,但在获取焦炭技术后,两千三百度的高温足以支撑着计划的继续运转。
这门巨炮的后坐力极强,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以撒写信给工作人员,让他们试着用轨道和滚轮来承载火炮,缓解后坐力的同时,还能分摊压力。
轨道运输也并非以撒独创,早在古希腊和古埃及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用硬木和石料来建造轨道,最著名的莫过于穿越科林斯地峡的石质轨道和用于建造金字塔的木制轨道,直到今天,老祖宗的聪明才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以撒也没有过多干涉轨道的建造,只是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意见,比如铺在轨道下的枕木,比如枕木下的碎石和沙砾。
当然,这条短轨道依然不是后人熟知的列车轨道,主要由硬木构成,强度不够高,在巨炮的重压下,几乎就是一次性产品。
原历史上,欧洲第一种具备开创性质的轨道出现于16世纪的英格兰与德意志,也是用木头作为主要材料,以撒只是将其提前了几十年。
“陛下,差不多造完了,您提供的材料和构思都很好,我造得很顺心。”
乌尔班兴高采烈地说道。
“想当年,我们铸造火炮时,一切材料都得自己找,时间拖得很长,而现在,您国内的那群冶铁资本家们直接拥有了生产能力,想要什么只需下订单即可,再给我一个月,我还能多铸造两门一模一样的巨炮!”
“呵呵,以后再说吧。”
以撒笑了笑,摘下手套,抚摸着冰冷的炮管,就像抚摸着滑腻的丝绸。
“陛下,现在天空中的水汽还是挺多,等什么时候放晴了,我们射上一炮可好?”
乌尔班兴奋地建议道。
“这些炮兵小子们都学过了您派人编写的弹道学,知道怎么样让炮弹飞得更远!”
其实,以撒派人编写的弹道学教材没什么特殊的,暂时都是老练炮手的经验之谈,而非数学家的精密计算,他们不需要懂得自由落体和抛物线,只需多试几次,就能很明确地了解到抛物线的基本规律——由于有空气阻力,略小于四十五度发射时,炮弹飞得最远。
当然,弹道学是一门自古希腊时期便存在的学科,它的进步必然依托于数学与物理学的进步,接下来的日子里,现有的教材还会经过不断的修改与更新。
“行,你们先进行调试和保养,等天气好转,立马向巴勒莫城中心开炮!”
“保养炮管用的热油,清除火药残渣用的毛毡,炮手开炮时的安全措施……你是专业人才,这些东西无需我来提醒。”
以撒指示着。
“现在是冬季,冷却时间更快,一天之内,你至少需要开三炮,在保证炮管安然无恙的前提下,必须昼夜不停,直接越过他们的防线,将巴勒莫内的军营给我轰成废墟,让他们胆战心寒,让他们倒戈来降!”
“是!”
乌尔班大声吼着,花白的胡须都在颤动。
历史上的乌尔班巨炮拥有足足1.6公里的射程,以撒的这门“狄克推多”巨炮直接建造在山间高台上,且获得了弹道学的加成,射程只会更远,坠落威力只会更大,下坠的炮弹虽然是实心弹,但摩擦产生的热量会使其温度极高,足以点燃落点周围的木制建筑。
以撒转过身,俯瞰着山下的巴勒莫城,嘴角微微上扬。
战争是人类最好的老师,在以撒看来,这句话不无道理,通过这项“狄克推多”计划,东罗马帝国的铸炮工业和弹道学不仅得到了宝贵的学习革新的机会,冶铁业和炼钢业也能在此过程中得到长足进步。
最重要的是,轨道的重新使用也许会让不少矿场主看到些许机会,一定会有逐利者将轨道运输的模式运用到采矿业上,正如原时空中几十年后的德意志人和英格兰人。
木制轨道的大范围使用自然会让人发现它的弊端,逐利者或梦想者自然会寻求改进之法,一代一代的技术积累看似漫长,但却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
以后,以撒或许还会在君士坦丁堡的市区修建东罗马帝国第一条公共轨道交通,采用马拉货车的模式,将规模越来越大的各个区域更好地连接起来,让帝国公民感受到技术进步带来的美好生活。
经历过以撒的改革后,如今的东罗马帝国已经与几百年前的东罗马帝国具有相当大的区别,不少市民都在吃饱了肚子后闲来找事,或是发表演讲,或是写些文章,认为帝国政府丢失了老祖宗的传统,在统治思路上掺杂了太多的奥斯曼制度,葡萄牙制度和意大利制度,应该以小农作业为本,自由村社为基,一如几百年前。
但是,以撒十分清楚,他想走的并不是一条传统东罗马道路,也并非奥斯曼道路,葡萄牙道路或意大利道路,而是一条通往近代化与工业化的康庄大道,这条道路注定荆棘丛生,但以撒始终相信,事在人为。
殖民,资本,工业,科技,这四种事物相辅相成,螺旋上升,只会推动着名为罗马的帝国战车轰隆隆地向前冲锋,冲破一切乌云与阴霾,冲破一切荆棘与阻碍,冲上世界霸权的巅峰。
正如这狄克推多巨炮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气魄,扫清面前一切残敌。
1476年1月10日,笼罩在西西里岛上的阴霾暂时散去,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第368章 明珠蒙尘
春季的地中海是平静而安宁的,冬季的大雨将要过去,夏季的酷暑和疾病还未发威,每年九到十月的风暴也远未到来,时间进入到1476年的年初后,因为战争或天气而略有中止的地中海贸易再次繁荣了起来。
西地中海上,一支舰队迎着风浪,缓缓向西北航行,舰队规模一般,但都是军商两用舰船,相比一般的欧洲帆船,这些船只在牺牲一部分载货量的基础上,保留了较为强大的战争能力。
这支舰队悬挂的旗帜五花八门,全都来自于东罗马帝国的各大商团,有些属于皇室,有些属于商业贵族,更多的则属于最近兴起的平民资本家。
拉丁海盗势力在西地中海与大西洋兴起后,东罗马帝国的海洋贸易在最初一段时间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商会们镇定思痛,开始寻求新的航行方式,一些商会开始以各种方式抱团取暖,联合起来组成大舰队,降低护航成本,降低遇袭风险。
虽然诸如法兰西和尼德兰等国已经开始学习盖伦帆船的建造之法,但时间尚短,东罗马帝国的造船技术仍然位于世界第一,当这些零散商船联合起来时,拉丁海盗们便没办法凭借狼群战术用老式的桨帆船击败先进的三桅帆船,
舰队正中央的大船上悬挂着绘有蓝底金麋鹿的宽大风帆,这是富格尔家族的家族纹章,由皇帝亲自设计,象征最高的恩宠。
自从举家搬往君士坦丁堡后,富格尔家族的各项产业迎来了一次爆发,他们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从东罗马政府和东罗马皇室的手中得到了一大批闲置矿山的开采权,从埃律西昂到巴尔干山脉,从新色雷斯到大高加索,帝国的旗帜插到哪里,富格尔家族的产业便扩展到哪里,由于他们家大业大,不怕失败,往往替皇室担起了开拓急先锋的重任。
别人不敢租赁的偏远矿山,我来租,别人不敢开采的深层矿产,我来采,别人不敢搞的风险投资,我来投,凭借这种理念,富格尔家族在一次次资本扩张中挣得盆满钵满,在极短时间内就成为了东罗马帝国除皇室外排名第一的资本家族,他们的部分产业中,早期垄断制度开始形成。
目前,富格尔家族的掌舵人是在不久前升为商务大臣的乌尔里希,曾经游历四方的他见多识广,将诞生于意大利和德意志的先进商业模式与先进矿业技术成功引入东罗马帝国,并将其推广壮大,使东罗马帝国明显落后于西欧的老旧商业体系进行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更新迭代。
由于需求量逐年递增,德意志的新式技术又提供了良好的土壤,乌尔里希当然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矿产业上,但除了矿业之外,他也捡起了家族老传统,在纺织业上洒下重金,在君士坦丁堡,帖撒罗尼迦,阿德里安堡和迦太基等大城市修建了十几座纺织工坊,用五年的时间让富格尔纺织集团走上了正轨,并将其交给自己的侄子雅各布进行打理。
富格尔家族的崛起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怨恨,他们反复寻找着富格尔家族贪污腐败和假公济私的证据,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不了了之。
乌尔里希对这些小动作十分不屑,在他看来,这些人压根就没有认识到权力与资本之间的关系。
真正的有智慧的高官是从来不需要贪污腐败的,光是凭借比其他人领先一步的信息,他们就能找准潮流,大挣一笔。
由于东罗马帝国的资本发展实在太快,商业前景实在太好,曾经还略有矜持的富格尔家族现在正想尽办法地抹除掉当年的德意志影子,想尽办法地加快本地化的进程,不仅将几个年轻成员全部送进君士坦丁堡大学,还对帝国的法律完全遵守,生怕被人抓到一点把柄,生怕流传一点闲话。
富格尔企业的工资总是按时按量发放,正教徒总是能担任高级工匠,愿意皈依的奴隶劳工也不会得到一点阻拦,所有法定假期都一律遵守,除了顽固穆斯林外,其他雇员都十分喜爱自己的工作。
君士坦丁堡的本地资本骂他们是外来者,试图用民族情绪和宗教情绪来诱导国民抵制富格尔商品,但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些难以说清的些许“污点”,富格尔集团无论在遵纪守法,人员待遇还是产品质量上都严格把关,这倒不是出于比旧罗马商人更多的善良,而是由于比旧罗马商人更深的恐惧。
当然,与其他早期资本家不同,在皇帝的引导下,乌尔里希对正在茁壮成长的资本主义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理解,这也是他放弃剥削正教徒员工的原因之一:
资本发展并非只与生产有关,也与消费有关,如果一个国家的资本家们把大家都变成了整日劳动的穷鬼,让大家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来进行消费,那这个国家的资本经济非但不会继续发展,反而会陷入衰退和停滞。
社会福利,劳动保障,节假日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些东西是相当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的,如果一个资本家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或是装聋作哑,那他只是一个合格的剥削者,而非眼光长远的企业家。
然而,由于时代限制,当前的绝大部分资本家都属于前者,盲目而肤浅,没经历过一两次经济危机,他们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除此之外,与原时空中相同,富格尔家族还开展了相当多的慈善事业,包括为穷苦学生提供免费助学金的富格尔基金会和为贫苦市民提供只收取象征性租金的富格尔庭院。
诚然,乌尔里希的所作所为大多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在民众和教会中的好名声,但这种东西,论迹不论心。
在伊比利亚纷争中,由于皇帝不愿意把纳税人的钱用于家族战争,战争经费几乎都来源于皇室,皇太子查士丁尼不愿为儿子留下一个漏洞百出的卡斯蒂利亚,父亲给予的资金又不太够,玩弄外交权术所需的大量金钱几乎全都来自于富格尔家族的贷款,查士丁尼把切尔克斯王国的一座山地金矿与哥萨克王国的几片浅层煤田抵押了出去。
乌尔里希认为,查士丁尼也许压根就不想还钱了,他所抵押的矿产虽然有些潜力,但暂时无人开发,本来就是准备交给国内大资本自行发展的。
尽管家族中不少人认为乌尔里希吃了大亏,但他还是很高兴地签下了贷款文书,拿下了这几座矿产的开发权。
乌尔里希对部分家族成员的眼光短浅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既然皇室已经开始勘探顿巴斯地区的煤矿资源了,那这里一定是有利可图的,位于深山老林里的金矿反倒可有可无了起来。
海风大了起来,乌尔里希站在船头,豪情万丈地触摸着天空,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
上一篇:道德绑架?笑死,我根本没有好吗
下一篇:重生南美做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