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娱浪子,怎么被天仙改造了? 第855节
“第三十五场,第一镜,第一条,开始!”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被刘伊妃的鞋跟声切碎。
她站在演播厅防火门前,食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裤口袋里的钢笔——那是张纯如的万宝龙149,笔夹处还留着两道咬痕。
道具组复刻的南京大屠杀档案盒堆在脚边,油墨味混着松木箱体的防腐剂气息,像有人往她鼻腔里塞了把生锈的图钉。
“Action!”的指引声响起,小刘瞬间入戏,眼神凌厉,左脚跨过门槛。
斯坦尼康摄影师后撤半步,镜头从她绷直的脚踝开始上移:
黑色西裤褶皱如刀削,真丝衬衫第三颗纽扣松脱的线头在5600K硬光下晃成银丝。
她的手指划过档案盒边缘,指甲盖在松木纹理上刮出“嚓”的一声。。。
监视器前的路老板微微点头,这个体现人物紧张、激愤情绪的细节不错。
镜头跟着她纵贯、推移,划过台下三张华裔面孔,恰到好处地给出了一样的情绪状态。
这三位是张纯如女士和她的父母。
路宽别出心裁,让这位真正的传记电影原型坐在台下,去观看扮演者的演绎。
他甚至不用特意交待这位女作家,怎么去配合镜头、表达情绪、给到反馈;
怎么在待会儿辩论过程中,表达她和父母二人作为华裔,对诡辩和拒不道歉的鬼子大使的愤慨。
刘伊妃已经站定在台上。
在青年导演的安排下,镜头戏剧性地再一次在台上、台下的两个“张纯如”之间摇移,只短短一瞬。
这是导演的私货,他想要这一世的张纯如女士以这样的形式参与到电影中去,以完成她的夙愿。
镜头闪回间——
台下的张纯如,脊背挺直如苍松翠柏,藏蓝色西装外套下的白色衬衫领口严整,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皮质笔记本边缘。
台上的刘伊妃,发梢恰好掠过锁骨,像一道精心雕琢的直角,眉峰如刀削般陡峭,一双丹凤眼始终直视前方,虹膜深处浮动着汹涌和平静。
本不可能在同一时空的2007年出现的两位善良、执着的华裔女性,在穿越者的镜头中,以这种方式进行了灵魂的交汇。
或许多年以后,当这位亚洲新一代的电影大师登顶,这个转瞬即逝的片段,将成为如同《天堂电影院》最后的吻戏蒙太奇一样的影史经典。
此时此刻,39岁的张纯如就坐在那里,深情地向台上20岁的少女看去,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刘伊妃以质询开场。
食指叩击档案盒边缘,指甲盖与木板碰撞出短促的“哒哒”声:“1937年12月13日,第六师团在中山码头屠杀五千余人。”
她的尾音突然嘶哑,喉头滚动两次才继续,“你难道连日期也要否认?”
陆洋和郭帆在台下攥紧了拳头,这一镜至此,已经令他们有些憧憬后续的演绎。
这两位都见过小刘的经典角色,今天第一次现场看她演戏,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炉火纯青的状态。
作为导演,即便是正在规训中的导演,他们的主要职业习惯和特长就是观察演员。
而内地的其他小花和她相比,在演技上的差距似乎已经有如天堑了。
娱乐圈里风闻某些年轻女演员还在靠眼药水挤眼泪的时候,面前的刘伊妃已经有些举重若轻的演技表现了。
郭帆皱着眉头摇摇头,似乎要将刚刚心里的想法甩出去。
如果从这短短的一分钟表演来看,也许那些年轻的女明星,现在根本没有同刘伊妃相比的资格吧?
她对标的,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女演员了。
监视器前的路老板也攥紧了拳头,手心微微出汗。
他从来没想过第一条就能这么顺利。
从出场时候的瞬间进入状态,到指甲盖划过卷宗硬质封面的细节处理。
再到适才那几秒的喉头滚动和嘶哑尾音。
他自问挑不出什么错漏。
即便这是一篇命题作文,但刘伊妃写的也几乎是最佳答案了,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合都没有错的那种。
激辩进入中场,一镜到底的斯坦尼康开始环绕拍摄。
台上的刘伊妃心里一顿,知道自己的考验到了。
她极力地开始回想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走位和预演,路宽的指导和提示在这一刻浮现于脑海。
空间感知和走位——想象《好家伙》里乔·佩西的夜店镜头,他的醉态走位全是肌肉记忆;
道具的交互直觉——德尼罗在《愤怒的公牛》里砸酒杯的碎渣轨迹,梅丽尔·斯特里普在《克莱默夫妇》法庭戏不视物的取证动作;
呼吸的锚点,每一段质询词句,对应特定的呼吸模式,像《电视台风云》里彼得·芬奇的咆哮一样去重视气口;
还有长镜头中,人物注意力和表演侧重的分配,哪里是情绪的蓄力点,哪里是视线的牵引处?
这些念头仿佛在脑海里只过了一瞬,小刘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不自主地扫到台下的张纯如。
她知道她就坐在那里。
于是灵台瞬间清明。
她“哒哒哒”地踩着高跟鞋走到面目可憎的齐藤邦彦身边,将颅骨X光片按在他面前,指甲在“8.7厘米”的数据上刮出高频噪音:“需要我换算成英寸吗?”
“或者,你认为的道歉,而我们至今没有听到过一句?”
日苯驻美大使齐藤邦彦咽了口唾沫,扮演者渡边谦有过一瞬间的失神,他为这位华人女演员的爆发力感到惊讶。
这位是以百变形象和坚韧精神著称的顶级演员,《电影旬报》评其“仿佛拥有千万张面具,轻易骗取观众的心”。
刘伊妃的演技在这一段戏里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但在对手戏的渡边谦看来也只是令他惊艳而已。
辩论至此,面对刘伊妃的步步紧逼,他无奈使用着狡辩者一贯的无耻措辞:
“对于金陵事件,我们认为那里也许确实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也许军队的部分成员实施了暴力行为。”
“不!”
“我们要的不是这样的冠冕堂皇和避重就轻!是道歉!请你复述我刚刚说的话!”
刘伊妃一字一句,气场完全盖过面前的日苯高官。
两人还在对话,台上小刘的表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一段难度极大的一镜到底似乎真的奇迹般地接近被完成。
此刻台下的张纯如嘴唇蠕动,已然泪洒现场。
这一瞬间的她好像被堵住了耳朵,眼前一片朦胧,渺渺中看见另一个自己在这个时空里掷地有声。
一股暖流萦绕心田,整个人都仿佛被治愈。
现场所有的剧组成员、记者、客串的两位副导演、以及准备在杀青后简短发布会捧场的好莱坞明星们,当然还有小刘的老母亲——
所有人无论看得懂门道,还是只看得出热闹,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进入PBS演播厅开始,直到最后把齐藤邦彦驳斥地面色阴沉,离开现场。
“咔!过了!”
“一镜到底过了!”
路老板很罕见地加上了一句,边摇头边看着回放,似乎也很不可置信。
今天这场戏,他是做好拍一两天的准备的,哪里料到小刘真的能一条就稳稳当当地过掉?
但想到她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预演和排练,想到她那个快要翻烂掉的记载表演细节的记事本。
想到她为这部电影吃过的苦,走过张纯如这个角色的来时的路。
也许这个结果是公平和合理的——
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张纯如,有谁的人生是可以彩排的吗?
每个人的每天,都是一镜到底。
于是她在镜头前的每一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已经成为精神和肌肉的天然反应、记忆。
几乎脱离了表演的范畴。
仿佛静谧的夜空炸响惊雷,全场轰鸣般的掌声响起,是给刘伊妃,也是给张纯如。
在场的记者们仿佛穿越回了当初那个剑拔弩张的下午,这一刻他们既是电影中的观众嘉宾群演,也是今天现场的采访人员。
历史上的1998年,一位伟大的女作家在这里用正义战胜了邪恶与狂悖。
这一世的2007年,一部伟大的电影复刻了这一历史性的场面,两位大女主在台上、台下相视而笑。
几条补拍的镜头极其顺利地一带而过,现场所有人、尤其是剧组工作人员的期待感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不约而同地看着监视器后的身影。
他们等待“杀青”两个字已经很久了。
一向镇定的路宽似乎也有些失态,对讲机无意中摔在地上的闷响划破寂静。
他抬起头,迅速锁定了观众席中的那张面孔。
路宽上前递过扩音,微笑道:“纯如姐,你来吧?”
张纯如愣了两秒,在一镜到底中已经泛着泪珠的双眼通红,随即清爽利落地接过扩音器。
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有如她1998年辩论时的铿锵。
“《历史的天空》,杀青!”
现场出了些小意外,棚顶的摄影灯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似乎有人发出压抑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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