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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程 第538节

今天这事就透着一些诡异,田军打电话来,这就是很明显的一种态度。但田军却没有说任何一种倾向性,那又是什么意思?采访之后,文稿写出来了,自然要交给主编审查。与即时政治相违反的报道,就会格外严格。会请示宣传部来审查,之外也许会直接交给市委里主要领导来审查。

向俊涛一路琢磨着,到香兰县后都还拿不准要怎么样处理。便决定先将事件弄清楚后,理出头绪来,再来决定要怎么去做。

直到上午十点,香兰县里还不知道记者已经进入县里,随后任征却得到市里一个并不重要的领导来电话告知情况。杨冲锋立即就知道了,便走进县政府里,要和吴文兴等人摊牌。县政府之前已经有干部到县政府外做工作,劝说堵在县政府门外的群众离开。但蔬菜队那老队长却是个硬骨头,放言出来,县政府没有解决问题,他们会在县里留十天,天天到县政府上班时过来围着,之后就会到市里去闹。

反正是老百姓,蔬菜队里的人不能这样被欺负,更何况对方根本就是腐败分子。人民群众哪会向腐败分子低头?老队长就说他自己就是一个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步。

吴文兴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边要县政府里的人再去做工作,一边却和大哥吴文盛通话。吴文盛知道县里闹成这样,就说要出动他们的人,让手下的流子们暗地里一冲一闹,乘着人多乱的时候,好好教训几个带头的人。只要将他们打趴下,其他人谁又敢再闹出来?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县城搬迁时,吴文盛经常用这一招。谁家不肯搬迁,那好啊,就派一些年轻烂儿拿着锤子钢钎,到那家屋墙尽管乱砸乱撬。砖头就往门上窗里和瓦上砸,就算有人出来,这些年轻人本来就无所事事成天在街弄里厮混的人,打架斗殴的,也不怕一家一户。街弄里要是人多,他们就先跑走。等这边人散了,又冲回来砸墙打门。

这一招使得县城里搬迁进度快了很多,也成为我市的西平永兴建设集团迅速崛起的重要手段。之后,一直就这样干,吞并了其他的一些小势力的建筑队和摆平很多难以处理的事。

两人正商量着,要什么时候派人过来,秘书向阳转告了县委书记到来的信息。吴文兴只好让大哥稍等一等,看县委书记会怎么样来处理这问题。

群众围住县政府,县委那边也不是就没有一点责任。群体事件的主要责任还是要一把手来背的,但具体情况下,要处理好还得县里统一思想,统一认识。

这次群体事件激发起来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林勇军虽说隐忍低调,但街弄子的人却知道他是不便于出面的,老队长这时站出来,打着的旗号却是蔬菜队的人,决不容腐败分子欺负上门,这点正义大家都有的,也会在过程中对所有人进行宣传。

面对吴文兴就像上次杨冲锋面对吴文兴上门找来一般,两人心知肚明。杨冲锋也不绕弯子,说“文兴县长,我看还是开个书记会议决定怎么样处理吧。外面的人闹腾久了,对县里的影响不好。”

外面这么闹对老吴家就是最直接的冲击,大多数人都知道,吴强等人是谁的手下,虽还没有人直接将吴文兴和老吴家点出来,但意思所指都已经明朗。吴文兴想让大哥的方法来驱散外面的人,虽说阴毒,但不下狠招这些人也太让人烦乱了。对吴强等人的事,县里处理起来显然极不利的。

舆论可以不管,但要是让上面知道那就是大事。国内的领导,最担心的就是群体事件,不是影响和舆论,而是怕上面领导要压制住人们的意见,但作为直接领导却没有处理好,那就会危及地位了。领导会给一个能力不足和魄力太差的定语,这样的印象产生后,要想在体制内再进步,那就不太可能了。

吴文兴知道县委书记说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他答应处理吴强等人,县里就很难有统一的口径,从目前看来,县里要做出什么决策,主动权都在吴文兴手里,只有他点头后,提议才会通过。当然,县里的一些民生决议,吴文兴也不会去反对,那些工作做好了,同样他占一定的政绩,而对他说来有没有影响的。不可能处处事事都和书记做对。

两人在处理吴强和李自立等人的问题上,僵持着,同样也就在全县干部公开考评的工作上掰着手劲,都想占据重要位置,这样才会为明年干部调整抢占优势,不是其他工作可以退让的。这时杨冲锋找来,那是因为县政府外的那些人。

相对而言,县里发生了群体事件,责任最大的就是县委书记,对吴文兴说来只是一个连带责任,但这次群体事件却是因为吴强等人的处理而引发的。细致追查下来,老吴家也会受一定的损失。但我忘记和吴文盛都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要死抗,不能让县委书记再得逞,老吴家在全县受到的利益损害会更重。

“书记,我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的干部在工作中有失误,作为县里决定要进行改革,也就有为他们担责任的义务,要不今后谁还去做这样的工作?”吴文兴心里已经做好怎么样应对县政府外面对人,这事见杨冲锋进来,也就很强硬。

香兰县毕竟还是老吴家的势力大,这时不对县委书记进行面对面的狙击,他就会一步步地踏步而进,最后会将老吴家之前所有努力都消除殆尽。县里其他工作可以配合,但涉及到人事问题,就必须坚持坚守这条线。

杨冲锋先前之所以没有和吴文兴见面,也就是估计到老吴家不肯退让,但到这时,市里的记者已经到县里,要再不及时处理好群体事件。对他本人说来,也是一次自伤性的事件,对今后的发展会留下一些瑕疵。见吴文兴强硬的态度,杨冲锋说“文兴县长,我要在此提醒你,这两位干部之前的工作或许很有能力,工作也积极主动,但这次都做的是什么?要是擅自涂改考评干部的评分,也算工作失误,我听了没有什么,外面群众听了会这么看我们?现在,正在群众里采访的记者会怎么样看我们?”

吴文兴心里也是有准备的,见杨冲锋将吴强等人做出的事直接点了出来,口头上自然很难站住脚,只有死咬着不放。所谓的脸面,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必再顾忌。保住两人才能保住老吴家在这次干部考评中的利益,这些不是用口头争执来恒定高低的,什么利益最大化,就不用讲求那些过程。

但吴文兴听到说有记者到来,虽不怎么相信,但这群体事件已经两三个小时还没有解决,西平的记者过来,就有这种可能。但二哥先前都没有在电话里提起,说明他在市里还是有把握的,能够控制局面。大哥那边也没有消息,市里有什么动静,两人都不可能这样闭塞。想到这些,吴文兴决定杨冲锋可能是用话来逼住自己,便决定不加理会。

杨冲锋见吴文兴没有听进去,将脸扭向一边,也就不再多说。记者到来,他要是不出面见群众,那在明面上说不过去。必须去见一见群众才是。

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县政府里各个办公室都关得紧紧的,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怕群众上来,更怕自己办公室门开着让领导见了,以为要看热闹那就是心怀叵测的事,很犯忌讳,再者让领导逮住去门外劝服群众,也是见吃苦费力而不讨好的事。香兰县蔬菜队的人很强硬,那是进二十年来都有名了的。为此县里还有一句歇后语:蔬菜队的粪瓢----又长又臭。就是用来比拟骂人的话,这话最初就是针对蔬菜队的人。

杨冲锋知道,就算自己到县政府门前去,也不一定能够将人劝走,但工作却必须要去做。当然,要是将来已经叫过来,跟这些人说说,他们就有可能立即散走,但这样的事杨冲锋怎么会做出来?林勇军曾说过要出面来劝蔬菜队的人走,却给杨冲锋一口否定了。自己怎么样去做工作那是自己应该做的,但却不能将林勇军推出来。

还没有走出县政府的门,杨冲锋手机响了。见是吴文兴打来的,估计吴文兴会做出什么让步了。两人分开这段时间里,吴文兴应该和吴文健进行了沟通,或者是吴文健在市里也听到什么消息了,才会有这样的改变。

记者的介入并不可怕,舆论宣传都有上面的人控制着,最难把握的是市里的态度。吴文健在市里虽站住脚。而吴文盛在市里和省里都有比较强大的后援,但省市的情况都很复杂,谁都不敢说就能够一手遮天将什么事都能压住并摆平下来。

京城里,原来最主要的一些势力家族,都没有将目光盯住西北这些贫瘠之地。大江南北,沿海各省都是京城里竞争的主要阵地,知道西部大开发这么些年后,才有一些家族的势力集团看重其中的政治意义,渐渐向西部各省进行渗透。杨冲锋也可算是黄家最为有力的一步棋子,虽有锻炼他的意思,何曾没有在西部占据一些省市的意图?

杨冲锋对京城各家的认识还是不足,而黄家将他放到香兰县来,也有着完全放手不管的意思。当然,家里不会不管他,否则,也就不会有张全清的出现。

老吴家在香兰县或许很势大,但放在市里就只能说比较强,但放到省里就不算什么。省里的领导当然也不会将香兰县一县之地看在眼里,就算势力分割,早些时候就大致有了定论。除非有什么大事件大变动,才会发生重新分割的事。其他领导下的羽翼下,就算发生什么事,别的领导也不能够过份地关注。也算一种体制里的规则吧。

杨冲锋没有折身回吴文兴办公室里,而是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到外面,群众见到他了,要去和群众见面。吴文兴稍作犹豫,说,“书记,要怎么样应对记者才好?”

“我的意见早就说过了,给群众能够接受的答复,自然能够将他们劝走。要不然,他们可能就会第二次第三次围住县政府和县委,跟我们讨要说法。”

“书记,是不是对几个人做党内处分,今年公布考评期间让他们反省检讨,你觉得这么处理是不是可行?”吴文兴还是不肯将吴强等人一棍子打死,这样他们损失就比较大。留着这些人,只是党内处分的话,今后还有机会。也表明老吴家确实用力保护跟随他们的人。对其他老吴家阵营里的人有很大冲击力,能够稳定住人心。

一时胜败,也不足为虑。

杨冲锋也知道要想老吴家就此将几个人放弃,也不现实。这样处理虽不尽人意,但今年干部考评的大方向却已经掌握住,在战略上已经获取胜局。这也是之前和李跃进等人所作出的最理想的估测。

杨冲锋走出县政府大门时,围着的群众得知县委书记出来后,情绪很是激动起来。杨冲锋找到一个位置,对在场的群众演说起来。

第一句就说:我在从永驻镇兰草栽培基地时,得知大家到县里来要一个说法,就急忙赶过来。

提到兰草栽培,香兰县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兰草栽培和之前香兰县的兰草,完全是两个概念,对面前的县委书记,那是从内心里有种朴质的亲切感。

在国内,说起“公平”两字,是最为奢侈的梦想,只有弱势群体才会真心盼望着有“公平”。这种假想的理想化生存状态,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弱势群体唯一可做的,就是假想。对强势的人说来,特权就是他们的“公平”。

这些东西是千古久远就存在的,人分三五九等,三百六十行最为尊贵的就是“领导”这一行了。别的不说,单说工资之外福利,只要到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基本生活所需和日用之物,都不需要动用自己的工资。日常生活消费之资,都能从福利里报销。

当然,这还不算权力带来的利益,也不是潜规则里的东西,而是堂堂正正的职业优待。

再比如,平头百姓找晓姐那叫**,抓住会处罚的;但领导做这些事,那是生活问题,或者叫放松放松,都是小节。

杨冲锋也知道体制里更没有什么“公平”而言,但他之所以推动全县的根本考评公开化,就是要通过这样的运作,让那些已经习惯了阵营优势的人,将那种优越感和安全感破坏掉。让更多的人都感受到另一种竞争方式,那就是将工作做好,就会有自己的机会。

之前是站好了阵营,再学会走关系门子就能够进步,会造就一个群体。如今动一动,让另一个群体感受到有自己的机会。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动摇老吴家在香兰县的根基。当然,实际操作中会和之前的预想有不少差距,这也是客观的事实。

将蔬菜队那边的人劝回去,还是费了很大的力。任征和吴浩杰等人都到县政府门前做工作,杨冲锋在大家面前做出了县里一定会给有明确的处理,会让社会来进行监督等承诺后,众人才慢慢散去。

记者混在人群里散去,他们肯定还要做一些采访,杨冲锋能够从人群里分辨出他们来,但却不能够将这些人怎么样。《西平日报》的人他没有什么往来,但在柳泽县时就有这方面的经验,无非要花些时间和经费,就可以和他们有很好的沟通。估计吴文兴等人会有这方面的安排,杨冲锋也懒得去理会这帮人怎么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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