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沉浮录 第511节

“你们刚才说有人被抓了一个晚上死了是怎么回事？”黄海川这时候才开腔，“我今天急着来你们这，不知道你们说的情况，我人在这，你们也不用怕我跑了，如果你们信任我，可以跟我说说。”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会，旁边一人碰了碰那位五十上下、一脸悲痛的男子，“老宋，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你就跟他说说，他敢耍赖，咱们这多人围着他，也不用怕他跑了。”

那位叫老宋的男子一脸悲戚得说不出话来，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站了出来，“我们是宋毅的亲人，这是我大哥，也是宋毅他爸，我是宋毅他二叔，我们家宋毅昨天上午被你们公安局的人抓走了，才过了一个晚上，刚才你们公安局来电话，说是我们家宋毅死了，你既然是市长，那我就要向你讨个说法，我们家宋毅好端端的抓进去，隔了一个晚上就说死了，肯定是你们的人干的，我们要一个公道，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不仅要上省里去告状，还要上京城去告状。”

“被公安局抓进去一个晚上死了？”黄海川听得一惊，他知道公安局昨天现场抓了几人，但此刻听到这个情况仍然不敢相信，“你们没有弄错？”

“怎么可能弄错，是公安局的人打电话到家里通知的，怎么可能弄错，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没有这回事吗。”男子红着眼怒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海川皱着眉头，朝秘书邓青铭看了一眼，“小邓，你打个电话到公安局问一下。”

黄海川吩咐着邓青铭话，司机李勇同样也没闲着，小心的拉了拉肖远庆退后一步道，“肖主任，要不要打电话给南港区分局的人，让他们派点警力过来，不然我担心市长的安全。”

“恩，你考虑得没错。”肖远庆点了点头，村民们的情绪激动，要是一旦不讲理起来，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就这么这么三个人面对着上百个村民，根本没法保证黄海川的安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肖远庆也不敢打电话，他没有南港区公安分局负责人的电话，但区政府办主任蒋文进的电话，肖远庆拿出手机悄悄给对方发了短信过去。

邓青铭很快就从市公安局那里证实了消息，赶紧跟黄海川说了情况，是一个叫宋毅的年轻人死在了公安局的审讯室，黄海川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那男子见邓青铭电话也打完了，出声道，“还敢说没有这回事吗。”

“你说的确实是实情，虽然还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对于你们亲人的死亡，我在这里先代表市政府向你们说声抱歉，回去后我会让人查这件事，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黄海川说完，向村民很

是诚恳的鞠了个躬。

黄海川这一动作显然也把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惶恐，在他的认知里，当官的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这种平民百姓都是用景仰、敬畏的目光来看着那些个当官的，就是那镇上的官员，他都感觉到遥不可及，让当官的给自己的鞠躬，对他来说，真是有点天方夜谭，以前连想象都不敢想象，此时还是市长面向着他鞠躬，以至于他有点手无足措，赶紧站回宋毅的父亲身旁去。

第634章

“你就是那个宋毅的父亲吧，你儿子的事情，我现在还没完全了解情况，等我回到市里，此事如果另有隐情，我们市里一定会成立调查组调查此事，会给你和你们家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黄海川看着那一脸悲痛，至始至终都没讲话的男子道，对方才五十岁出头的年纪，脸上却布满皱纹，黄海川同情对方，同样也感到悲痛，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公安局也是你们政府机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包庇他们，到时你们随便给我们个解释，我们哪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旁边有村民嚷了一句。

“哦，那你觉得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可以说来听听，只要你说的是合理的，我们也会虚心接受建议。”黄海川看向了说话的人，跟村民们打交道，黄海川只抓住了一点，那就是心平气和，将自己跟对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这，这……”说话那人被黄海川看着，反倒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支支吾吾着缩了回去，他只是对政府的人带有偏见和不满，但也没想到黄海川会这么和气。

黄海川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这会他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村民们组织起来肯定是要到公安局去，要为那死去的人讨个公道，黄海川对这种方法并不赞同，这样只会将事情越弄越僵，微微蹙着眉，黄海川道，“我想你们现在应该是要到公安局去吧，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今天先回去，这件事只要一调查清楚，我会让人第一时间给你们消息，只要宋毅的死是真的有蹊跷，我们调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黄海川的话似乎起到了效果，村民们窃窃私语，除了宋毅的家人和亲属要到公安局去处理后事，其他人也都在说着有没有必要到公安局去。

“你以为你的花言巧语能骗得了我们嘛，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官官相护，官当的越高，说话就越不能相信，你不要以为今天随便说点好话就能把我们打发了，然后等会又派人来抓人，昨天上午你是怎么说的，一开始不也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警察一到，你们就变脸了，动不动就抓人，今天是只有你们几个在这里，所以你们才说好话，等下警察过来，你们还不是照样变脸。”一个年轻小伙子又嚷了一句。

眼看村民们都被他说得有些意动了，又突然有人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黄海川此刻也是颇为无奈，对方的话并不见得就是无理取闹，昨天上午的事摆在那里，他这个市长也没能阻止最后结果的发生，村民们自然也不可能懂得政府内部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在他们眼里，他这个市长肯定能管得了警察，但警察最后还是抓人了，村民们把账算到他头上是一点没错。

“不错，政府今天就要给我们个交代，

不要以为我们老百姓就是好欺负的，当官就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今天是宋毅被你们的人在公安局打死了，明天不知道又是哪个，你们这样把我们不当人看，我们也不怕跟你们拼了，反正我们活在这个地方也是等死，我们贱命一条，不怕你们，看谁怕死。”人群中有人附和着刚才年轻人的话，说到生活的环境，村民们的情绪也被一点点激发了起来。

“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几句。”黄海川看现场又有点乱起来，赶紧大声喊道，看到众人被他的话说吸引，黄海川接着说道，“我可以理解大家的心情，换成是我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对于那个叫宋毅的小伙子的死，我还是刚才的话，我也很悲痛，市里一定会调查，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事不管。”

“你是领导，说话当然好听，但你这会说的再好听又有什么用，宋毅都被你们打死在公安局里了，这个你们怎么解释？我们不想听你讲什么大道理，我们只是要你们对宋毅的死给个交代，宋毅是我们这里唯一的高材生，人家在京城念博士，这次为了村里的事赶回来，希望帮助村里的人一起讨个说法，让政府重视我们这里的情况，结果变成了这样，你看人家就剩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父母了，家里还有一个要上学的妹妹，我们都看不过去了，你不要老是说一些没用的，我们要看的是实际行动。”村民中有人喊道。

“对，你们不要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今天我们只要你们给个交代，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管。”有人大声附和着。

“我现在人在这里，你们怎么能看到我的实际行动？宋毅的死，我已经说过，此事只要另有隐情，我在这里就能给你们承诺，一旦调查清楚，就会对相关责任人严惩不贷，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黄海川苦笑。

“我们家小毅就死在公安局中，这还用调查什么，肯定是公安局的人打死的，你说要调查，到时能调查出什么结果，你们肯定是包庇自己人，到时一直拖着，说查不到凶手，你要让我们等到何年何月，是不是要等我们两把老骨头都踏进棺材了，你们就不了了之了。”宋毅父亲旁边的一个妇女痛哭道，黄海川听对方的话知道那是宋毅的母亲，心里也只能叹了口气，对方说什么过激的话都不为过，任谁碰到这样的事也没办法保持冷静。

肖远庆在后边看着黄海川和村民们耐心的对话，不禁微微摇头，肖远庆知道黄海川是同情村民，内心深处也想为村民做主，但肖远庆却是认为有时候跟这些村民太讲理也不是个办法，就好比现在，说来说去都说不通，此时肖远庆也是暗暗着急，他担心的是黄海川的安全，生怕村民们有啥过激的举动，目光不时的往远处的公路上看着，肖远庆暗骂南港区的人办事效率怎么这么差，哪怕是先让镇上的派出所赶紧派人过来也该到了。

第635章

肖远庆心里暗骂完没多久，警铃声大作，不远处几辆警车朝这个方向驶来，肖远庆一看，暗暗松了口气，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警察过来，黄海川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刚才提心吊胆，这会总算是放心了。

警车过来，明显让村民们又骚动了几分，有人怒骂着骗子什么，明显是针对黄海川的，今天就好比昨天的重演，黄海川一开始好话好说，隔了一会，警察就来了。

黄海川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见肖远庆微微点了下头，黄海川这才知道是对方自作主张喊来了警察，心里叹了口气，黄海川也没责怪肖远庆擅自做主，对方这样做也是出于他的安全考虑。

警察很快就在现场拉起了人墙，南港区区委书记赵石明、区长陈贵荣等区里的几位党政领导也来了，对于黄海川没有通知区里就来到大头村，赵石明和陈贵荣等人都各怀心思，昨天李浩成才打电话来批评他们区里失职，竟然没有及时发现村民的异动并加以严控而导致村民们堵到市政府门口，李浩成在电话里一点都不客气的狠批了区长陈贵荣，陈贵荣也只能在电话里检讨过失，承诺不会再有下次发生，没想到今天黄海川竟然闷不吭声的来到大头村，陈贵荣心里暗暗警惕。

“市长，今天发生这事怕是没法继续呆下去了。”肖远庆在黄海川耳旁悄声说道。

“回去吧。”黄海川摇了摇头，他明白肖远庆的意思，宋毅死在公安局的事要是没给村民们一个交代，村民们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今天是没法按计划考察这里的污染情况了，黄海川也需要回去了解宋毅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南港区区委书记赵石明和区长陈荣贵两人紧跟在黄海川身边，两人过来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敢开口问什么黄海川怎么没跟区里打招呼就下来之类的话，市政府里头的明争暗斗对于赵石明和陈荣贵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赵石明是市委副书记沈凌越那一派的，陈荣贵则是跟常务副市长李浩成走得近，两人自然也是面和心不和，跟在黄海川后面，两人心思各异。

走在前头的黄海川突然停了下来，再次走回到村民们面前，黄海川郑重道，“宋毅的死，市里一定会查清楚，刚才我也说了很多了，现在我还要再重复一遍，只要宋毅是非正常死亡，市里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顿了一下，黄海川继续道，“你们刚才有人说当官的就会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我相信是有这样的现象存在，我们的一些官员，他们有些自己就是从普通的农家子弟里走出来的，但他们当了官，手头上有了一点权力，他们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觉得自己是上等人了，老百姓是下等人，他们脱离了人民群众，也忘了自己的祖宗，我们有句老话说得

好，咱们中国人，甭管现在是不是农民的，往前数三代，大都是农民，那些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其实他们自个已经是数典忘祖的人，这样的人又可悲又可怜。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在南州，只要你们碰到这样的事，你们大可以来找我。”

黄海川说着看了村民们一眼，他愿意为村民们做主，从他有记忆起，虽然就已经生活在城市，但他的父亲是农村里出来的，他的家庭同样是工农家庭，黄海川内心深处对村民们有同情心，他同情弱势群体，而另外一个重要方面，则跟黄海川当官的理想，当官的信念有关。

“你们待会也要到市里去，就坐我们的车过去。”黄海川走向了宋毅的父母，他们是宋毅的家人，肯定要到市里去处理后事，转头看向了赵石明和陈荣贵，黄海川也不管这些区里的人是什么想法，径直吩咐道，“你们区里安排两辆车送他们到市里。”

赵石明和陈贵荣两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竟是一时忘了接黄海川的腔。

黄海川眉头一皱，“怎么，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黄市长，待会我就让人安排车。”陈贵荣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