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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 第384节

第一八六章(下)

三人一行来到南平近几年规划下来的公墓园地,天很黑,公墓处并无路灯等照明设备,只是远远能看到县火葬场和附近居民的点点灯光,夜风吹来,静谧得很。杨陆顺并不觉得毛骨悚然,几年前把新平老杨家的祖坟全迁过来时,这里还没几处坟茔,县里下大力气推行火葬,不许县城周围的村镇农民在自留地里搞土葬,而是全部集中到公墓来,几年里此处密密麻麻多了无数墓冢,再去祭拜祖先的杨陆顺已经不能象从前一样乘车进去,这得在路边下车,好在司机宏哥找出了个手电筒,提着香烛纸钱,三人深一脚浅一脚朝杨家坟地走去。

小标四年没来几乎忘记了去爷爷坟地的路径,要是白天他或许还能凭借印象找上一找,现在就只能跟在杨陆顺的后面,看到干爹轻车熟路的样子,他不禁笑问:“爹,你是党员领导,难道不怕影响也年年祭拜祖先?”杨陆顺说:“党员干部就不是爹生父母养的了?清明扫墓祭奠离世的祖先亲人,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搞封建迷信那套就行了。莫看我是县领导,我还得耐心给我爹娘做思想工作,老人们还是想棺葬,总念叨他们行善一辈子,为啥死了还要遭火烧?唉,他们俩老也不想想,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还知道什么火烧土埋不成?死人再不能占活人的地了。”小标说:“爷爷奶奶也都七十多岁了,七十就是古来稀,哪会不为后事操心呢,还好当时早做了准备,把周围几个墓地都买下了,怎么说老杨家的祖坟是吧,得给自己准备个位置。”杨陆顺笑了笑没接茬,毕竟四周太暗,他也得小心寻路。

来到杨家祖坟前,小标见几座墓碑前的香炉上都还有后人扫墓时留下的香烛竹签儿,四周空地都铺上了水泥地面,比从前的泥地又高级了点,按照惯例,小标先在祖先坟前磕头烧纸钱,然后再去自己爷爷坟前磕头,宏哥也跟着有样学样,很是恭敬地磕头,杨陆顺则在一旁烧着纸钱,仪式完毕后,杨陆顺拍拍手准备要走。没想小标说:“爹,我们再坐会说说话。宏哥,你就回避下,我和爹拉点家常。”宏哥点点头,把手电筒放下,默默莫黑走了。

几柱香烛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地映照在父子俩的脸上,杨陆顺摸着天宝老人的墓碑,心里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年穷得只有间破茅屋的小标,居然就成了亿万富翁呢。

小标等宏哥走远,再次跪在爷爷墓碑前道:“爷爷,不肖孙小标四年没来祭拜您老,多亏爹替我来尽了孝道,这么些年来,要不有爹精心照顾我们祖孙俩,说不定我孑身在外漂流,您也倍受寂寞。恳请爷爷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爹官运亨通,保佑旺旺学习成绩好。”

杨陆顺听了心里也很感动,每次在没有小标的情况下来扫墓,他都会在天宝老人墓前道歉,辜负了老人临终前的嘱托,没指引小标走条正路,现在算蛮好的了,至少小标不会再走歪路,也对着墓碑说:“干爹,我从前没能教育好小标,现在好了,小标痛改了前非,您九泉之下也应该瞑目了。还请您保佑小标以后平平安安,找个好对象,给您生个乖曾孙。”#p#分页标题#e#

小标没起身,挪转过身对着杨陆顺恭敬地叩头下去,杨陆顺自然不愿承受如此大

礼,伸手去拉小标,小标拨开杨陆顺的手,再连叩了两个头,说:“爹,这么些年来,我没给您下跪磕头,我知道大恩不言谢,这三个头是我感谢您四年来给爷爷扫墓的,要是没您,爷爷肯定很寂寞,还不知道在地府阴曹有没有钱花呢。我们都不知该怎么报答您呢。”

杨陆顺拉起小标说:“小标,其实你爷爷已经报答我了。”两人站在墓前,杨陆顺知道应该把毛主席像章的事告诉小标,为人应该襟怀坦荡:“还记得你爷爷临走前给我的一个主席像章吗?或许你还小,又处在悲痛期间,怕是不记得了吧。”

小标偏起头想了想说:“我记得,那像章我也曾见过,爷爷用手帕包着,当宝贝一样收在身边的。”

杨陆顺说:“你爷爷当时估计自己救的是大人物,能在农场接受再教育的都是些文革期间受了迫害,被保护起来的老同志。而给你爷爷像章的正是一位中央的老首长。”

小标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激动地问:“爹,你是怎么知道的?中央的老首长,难怪您没几年就当上了县委领导!”

杨陆顺心里一滞,说到关系,其实谁都想跟上面有关系,偏生又不想背着个靠关系上台的名声,这也是他内心中一个值得骄傲却又不耻外露的秘密,猛地被小标说了出来,顿时就打翻了心里五味瓶,作为有个领导最想体现的是个人能力而不是靠裙带关系,可事实上他可以说是个靠裙带关系才当上领导的人,当然只能从工作上拼命工作取得成绩来证实自己了,语气有有点涩然:“小标,我确实是靠你爷爷当年救的中央首长,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你是不在南平,我差点连个县委办副主任都干不成。”

小标多少从以前关关的信件中也知道干爹的经历,只是想不到为什么干爹就忽然进了省委党校,直至后来扶摇直上,看来如今的疑问解通了,他也非常好奇究竟爷爷救的是哪位首长,不禁问:“爹,那中央首长是谁呢?是不是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人物啊!”

杨陆顺点燃一根烟,死劲抽了几口才说:“说来话长啊,当初得了你爷爷给我的主席像章,带在身上与沙沙合影照了张相片挂在书房里......”

小标插嘴道:“我看见过那相片。”

杨陆顺说:“那年我被人陷害停职,为了自己的前途,我不得以去春江找昔日大学同学帮忙投资建县里的公路,想通过为县里做点实事挽回局面。真是天意,随我同学来的刘老板正是你爷爷救的首长的孙子,他一眼就认出了像章。刘老板很激动,当即给他北京的爷爷去电话,证实了是你爷爷救了他爷爷,北京的刘老知道救命恩人已经去世,很唏嘘,当时你通缉在逃,我、我就隐瞒下来,我不想因为你玷污了你爷爷的清白,只是说你爷爷孑然一身,只我这干儿子。”

小标苦笑道:“爹,我又得谢谢您,说实话我这逃犯身份确实不应该让中央首长知道的。我想爷爷在九泉之下,也不想承认他有个犯罪分子身份的孙子。”

杨陆顺没理会小标的话,依旧按思路说:“我当时纯属是为你爷爷遮掩,因为我并不知道刘老板的背景,等我知道刘老是北京的中央首长,刘老的儿子就是春江省委书记,我更不敢说了,而是跟着刘老板去北京拜会了刘老和省委刘书记。通过交谈得到了首长们的认可,随后我就进入了省委党校学习,毕业后回南平出任县长助理,随后当选为常务副县长。所以说我能上去,都是托了你爷爷的福气。”

小标呵呵笑道:“爹,看来好人有好报答这句话,古人没欺骗我们啊。当年要不是您救助我和爷爷,怎么会得到像章呢。而且您的能力本事是明摆着的,只是缺个伯乐,反正事情过了这么多年,那当我爷爷没我这不孝孙吧。”

杨陆顺羞愧地说:“小标,你不介意我隐瞒事实?刘家人应该报答的是你啊,我、我只是粘了你爷爷的光。”

小标豁达地说:“我还得谢谢您呢,让人知道我爷爷的孙子是个罪犯,爷爷怕是会不高兴的。何况您在政府里搞得蛮好,以后官越做越大,我这个体户还得靠您的

关系继续发财呢。可惜我在南平见不得光,不然那钱投资南平不是蛮好吗,既给家乡做了好事,也给您出了政绩。爹,其实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还提他做什么。说句难听的,要是当年没您救助我,哪有今天的我呢。这次偷偷回来,一来是想给爷爷磕头,二来是看望您的,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做官肯定也是个好官,不会贪污受贿,不会利用职权牟私利。可一大家子要养活,经济上多少有点紧巴,我想给您笔钱,解决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大可在工作上铁面无私,嘿嘿,这些年我在外面见得多了,好多政府干部为了搞钱,在我们大款面前装孙子,我们也不怕白送出去,他拿了我的钱就是我手里的棋,不听话,往纪委一报,前途就玩完!”

杨陆顺听得毛骨悚然,虽知是小标不让他外人的真心话,可要是收了他的钱,却成了“棋子”如何得了。原以为小标会吸取教训,没想办事还是那么爱走斜路。本来杨陆顺听了小标的提议多少有点心动,接受小标一笔钱解决了家里的财政问题,至少沙沙再不会背着自己到外面搞钱,而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在政府机关办事,不受金钱的诱惑,可惜小标的后半截话太直白了,赤裸裸的含着巨大威胁,就强笑着说:“小标,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再说现在政府比从前好了很多,我和沙沙的工资足可以应付家里的开销了,谢谢你啊。”

小标说:“爹,您又跟我见外了,以前的钱还有点不干净,如今的钱,跟印钞厂出来的钱一样干净,正当生意赚的,该交纳的税费没漏分文呢!明天我就用干妈的名义存笔钱,到时候把存折托人带给您。”

杨陆顺急了,压低声音喝道:“莫胡闹,我说了不要,就不要。这事就别再说了,我看天不早了,你要走就赶紧走,免得轮渡休班就到不得南风了。”

小标没想到几年后干爹还是那么骨气,也晓得干爹说一不二的作风,无奈看看手表,说:“哎呀,快十点了,我是得赶紧走了,我这就回上海办点款出来,准备回春江搞点事业,春节时再回来拜年啊。我先送您回家吧。”

杨陆顺到了离家还有百十米就下了车,简单告别后就回了家。小标默默看着杨陆顺有点沧桑的背影,不由长叹了一声。宏哥不解地问:“杨总,这就是你常说起的从小抚养你的干爹?怎么显得与你并不亲近呢?”小标郁闷地说:“宏哥,你是不了解我爹这个人,太正直了,他一心想我走正路,我却成了通缉犯,换了谁也心里不痛快是吧,这次我突然回来还成了外国人,你作为父亲会怎么想?得有个适应阶段是吧。何况我爹现在是常务副县长,我当年的事也影响不小,我是不能公开在南平露面了,免得给爹工作造成影响。反正铁子在南平开始召集从前的兄弟,到时候我们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要人有人,在省城想干番事业还不是小意思。”

宏哥点点头说:“杨总考虑得周到,那我们赶紧走吧,还得加快速度,免得渡口休班了。”小标哈哈笑道:“休班怕什么,给他们几千块,还怕不给咱哥们加开一班么?南平这地方确实太闭塞,我是真不愿意回南平了。”#p#分页标题#e#

杨陆顺回到家里,还没上楼就见沙沙迎了下来,虽没说话,可那表情着实紧张,等到楼上房门一关,沙沙就连珠炮一样发问了:“六子,小标呢?他说已经撤消了通缉,怎么还这么神神秘秘?我不管那些,干儿子总没亲儿子亲,我可不想再被他连累了。”

杨陆顺本不想告诉她事实,可想到迟早她也会知道,还不如早点说清楚好些,免得沙沙想东想西:“沙沙,小标自己说是走通了省里的路子撤消了通缉,而且还成了外籍华人,我看了护照,当然也分不出真假,不过听他说,他这几年和卫边在一起做生意,好象还蛮成功的,他说他们的加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现在差不多有五亿自资产,但都是他自己说的。他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没去当真,还得等卫边那里证实了才行。不过当年小标贩卖假烟在南平影响很大,都知道我杨陆顺有个干儿子杨小标是个犯罪份子,所以他为了不影响我,悄悄去他爷爷坟上磕几个头就走了。”

沙沙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说:“五亿资产,我的亲娘啊,那是多少钱啊。几辈子胡吃海喝都花不完的钱啊。他跟卫边在一起?我怎么从没听关关那妹子说起过?嘿,没想到卫边一个穷大学生,居然跟着小标也混成了大老板啊。我得去找关关问个清楚。”

杨陆顺说:“你这人在银行呆久了,有职业病,五亿资产怎么了?那是人家的钱,与我们没任何关系。何况他们起家的资金就是从前贩卖假烟的非法所得,底子总也是不干净,小标说要给我一笔钱,我拒绝了。我也告诫你别贪心,不是自己亲手赚来的钱,再多也花着不安心。”

沙沙明里不敢说,心里却骂六子蠢,人家白给你钱都不要,不是蠢是什么?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即便是南风的大商店都有许多贵得吓死人的东西,可不是象过去那样凭票证搞供应,那得掏现票子才行。想到以前在橡胶厂上班的同学如今在外面做橡胶生意发了大财,自己买了进口小汽车,穿的戴的都是外国货,心里就不平衡,要是有什么生意可以发财,她才不愿意上班拿死工资呢。

第二天一早,沙沙也没给单位请假,就直接去了关关家,把正要出门上班的关关堵了个正着,关关还以为杨家出了什么事,好在看到沙沙满脸的笑容,才安心下来。沙沙说:“关关,给单位去个电话请假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关关在妇联上班也没啥紧要工作,去了个电话请假,就等着沙沙问话。沙沙先神秘地说:“关关,昨天我见到杨小标了。”

关关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四年了,终于又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了,在社会上四年了的关关不再是从前的小妹子,片刻才说:“小标回来了,他还好吗?”

沙沙笑咪丽地说:“他怎么不好,不过他请我转告你一句话,这句话你保证喜欢听。”

关关说:“沙沙姨,什么话呢?”

见到关关并不好奇,沙沙只好说:“他说配不上你,耽误你四年了,还说对不起你呢。”

这确实是好消息,关关终于也好奇起来,问:“那、那他怎么不当面跟我说呢?他现在还在县里吗?”

沙沙说:“走了,昨晚就走了,以前他被通缉名声不好,不想影响到他干爹的声誉,悄悄来也悄悄走了。关关,你知道你哥哥现在搞什么吗?”

关关还没从小标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谈对象了,悲的是耽误了自己四年大好青春,但又觉得对不起小标,毕竟当年是小标出钱出力医治好了她妈妈的病,虽说以前哥哥在信里问她有没有谈朋友,她都说在等小标,她不愿意背叛自己的承诺,虽然这个承诺是她不愿意的。

沙沙见关关发呆,笑着伸手帮她顺了顺额上的垂发,说:“关关,我问你知道你哥哥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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