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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 第728节

“百花堤中段,两棵大柳树比邻而居之处,有一名钓鱼者,面向正西,左右手各持一钓竿,就是你的目标。作为水鬼部队的头目,每当有大行动,他总是栖身于彼处,居高临下指挥,并伺机截杀由堤上逃亡的正派人士。注意,他有个外号叫‘千手佛’,你能看到的任何一只手都是假的,他的真手亮出来时,就是最致命的一击。”她说。

我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向外走。

“人魔易除,心魔难解,你得万分小心才行!”静官小舞在我身后重复叮嘱。

黄昏还早,这应该是很难熬的一个下午。对于我来说,快速刺杀日寇是一件大善事,即使面临千难万险,我也愿意搏命一试。

“心魔?”当我踏上百花堤北头的时候,察觉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立刻就想起了静官小舞说的那两个字。

“魔由心生,先控制内心,再控制身体,最难根除。魔盛大到无法控制时,那就必须挥刀自戕,人先死,让心魔无从寄居,也就自然消弭。”这是古老典籍上对于“心魔”的解释与消灭手段。

我当然明白“心魔”的可怕,像官大娘那种走无常者是最善于对付“心魔”的,可惜她已早逝。

南行四十步,石堤右侧,赫然有两棵三人合抱的大柳树临水而立,枝条纵横,从五六米高处斜垂到湖面上。

树太粗,将站在树中间的人完全挡住。不过,我看到了笔直伸向湖中的两根钓鱼竿,立刻明白,刺杀目标就在那里。

我大步走过去,一直到了柳树旁边,看见了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钓鱼者。他正背对着我,低头拨弄掌心的鱼食。

“有鱼上钩吗?”我问。

他回过头来,低声回应:“有,不过都是些小鱼,不值得提竿。”

我们相距不到五步,按理说应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五官。此刻,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眩晕感,觉得他的脸正在急速变化,似乎有无数张脸谱交替出现在他脸上,每一张都陌生而诡异。

最后,我的眩晕感消失,他的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眼珠极黑,仿佛在浓墨中浸染过一样。

“你是来杀我的,我知道。”他说。

我点点头,走过去,与他并排站在两棵树中央。

就在我面前,大明湖的美景一览无余。战火毁了半边城,但却没有影响到湖水——至少表面看,大明湖依旧波平如镜,没有半点战争的污痕。我看到浮萍、荷叶、水藻、蜻蜓、蝴蝶……跟我从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站在这石堤上,时间仿佛瞬间被打通,我又回到了2016年的曲水亭老街。

“你知道我来杀你,也不躲?”我问。

“我很想跟你谈谈,谈一些只有高手才能触及的精神领域。你们那边有内奸,所以张全中做了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得到资料。我很奇怪,连张全中都万般推崇的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在中国,我只钦佩一个人,那就是达摩祖师。他有面壁的忍力,也有窥见宇宙的智力,所以才开创了万佛之宗。我也学他,他面的是石壁,而我面对的却是这方静水,天天面水,从水中获得真知灼见。”他说。

听了这番话,我表面不动声色,心底深处却对这“千手佛”肃然起敬。

达摩祖师之后,曾有无数佛门弟子亦采用“面壁”的方式提升自己对佛法的认识。尤其是在藏区的各大寺庙中,闭关、面壁、百日不食禅等大行其道。更有甚者,有修行者以河泥封闭洞口,行“一昼夜不呼吸禅”。

对形式的追求花样百出,但那些修行者却忘了禅宗的真谛。面壁面壁,是从石头中读懂人生,而不是摧残自我,直到失去生命。

之后,有大智慧者面“火”而悟禅,写出了永垂青史的“菩提本无树”的著名偈子,终于让禅宗的智慧在达摩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千手佛”是日本人,他能认识到“面水”的方法,已经是在石、火的基础之上展开修行,假以时日,或许真能参悟到宇宙真理,成为禅宗的又一巨匠。

“我们能谈什么?”我问。

他那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稍一思索,再次侃侃而谈:“人的寿命是阻碍修行的最大问题,要想成功,必先延长寿命。你们中国古代的皇帝去东海寻求不死药,正是认识到了长寿的重要性。在扶桑,我们对此进行了大量研究,认识到国家、国土与个人都是有寿命期限的,要想国运昌盛、土地永存、个人不死,就得把国、土、人寄居于其它的国、土、人之上,索取供给,奴役其人,不让这些简单重复的日常工作占用时间,然后把生命中所有的时间都用于思考研究,去做更具远大意义的事。到了那时,无论是面壁还是面水,都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

很明显,他说的是一战、二战时的殖民地现象。大不列颠帝国、法兰西帝国曾在全球拥有无数殖民地,不断地压榨殖民地,获取了大量的珍惜生产资料,才造就了英、法两国光芒不朽的辉煌历史。

“果然是高见。”我不动声色地说。

“具体而微,放眼现在,我就要以全湖之力,豢养一龟一蛇,天天吸收龟蛇精华,以龟蛇之寿的大吉之数来供养自身,达到长生的目标。你说,这样会不会有效?”他问。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大明湖是属于全城百姓的,不是某个人养龟养蛇的池塘。

“好主意,我猜一定有效。”我回答。

他大笑起来:“你果然很坦诚,与其他中国人不同。张全中那么推崇你,一定大有道理,哈哈哈哈……”

我向湖上一指:“我猜,龟和蛇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吧?”

他点点头:“对。”

我摇头微笑:“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身为木命却以水中生物去补足元气,这有用吗?”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弯腰提起一根鱼竿,猛地一拗,鱼竿啪的一声从中折断,双双插入右侧的树身,入木半尺有余。

千手佛惨叫一声,单手捂胸。

几乎在同一时间,树身与他的胸口一起鲜血迸流。

我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用鄙夷的目光逼视着他。

老济南人都知道,环大明湖一圈的树木、花草、石头、昆虫都有很长的历史。树百年而成精,花千年而为妖,石万年而有命,虫随沧海桑田三变而为圣。

至于水,全都是循环流动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所以,水不可能产生某种异变,与禅宗先祖的面壁、面火有着本质的区别。

扶桑奇术师不是白痴,既然要找助力修行之地,岂会舍弃这两棵古树而选择流水?

中外典籍之中都有借助于古木修行的例子,由人树双荣变化至人荣树枯、半荣半枯,最后抵达“人树双枯”之禅,将人与树的精气神完全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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