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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126节

赤色的臂章,上面的五道杠好像刺破苍穹的箭矢,蓄势待发,即将释放出骇人的能量。

滂沱的大雨里,林淮唐面向所有南下战士,几乎是失声怒吼道:“同志们!我最亲爱的北伐军同志们!大家南下的路上,应该都已经知晓,正当北伐军袍泽在南京、在浦口、在扬州、在江北、在正阳关、在徐州和北洋军浴血奋战的时候,同志们视为兄弟手足和朋友的上海沪军都督府,却在背后举起屠刀,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常州惨案,洗劫了我们的农会、屠杀了我们的同志!

无量头颅无量血所集结之工农力量,如今正遭敌杀戮,谁人不痛心?只要稍有心肠者,只要稍稍为中国革命的未来着想者,谁人不痛心?请诸位同志告诉我,谁人不痛心、谁人不愤怒?请同志们告诉我,告诉我林淮唐,你们——你们愤怒吗!”

码头上,连绵一片的黄杉军人,像课古树似的浸泡在雨里,这时却异口同声呐喊起来:“愤怒——愤怒——愤怒——!”

镇江码头上是此起彼伏的怒火,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爆发。

“……海珠亭事件,我们妥协了,同盟会和先锋队之间是有过协议的,全力支持北伐,我们为着北伐的事业,为着革命的大局,一再退让、一再容忍,为什么?

因为先锋队是真心为革命,是真心为救国的。现在陈其美一边靠着先锋队的北伐成果坐享其成,一边又举起刀杀我们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到此地步,我们还能退让吗?”

“绝不退让!”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必须武装起来!中国国民,中国支持革命的一切工农国民,必须团结起来、武装起来,血不能白流,继续妥协、继续退让,中国革命就将毁于一旦,中国革命的果实就会被陈其美、胡汉民、张謇一班流氓政客和旧官僚窃取。”

林淮唐从腰间掏出一把毛瑟盒子炮,对天连鸣三枪:“我现在宣布北伐军与上海沪军都督府、南京江苏都督府脱离任何关系,南下部队应遵从执委会决议,立即渡江,开入常州一带救援农会,并向上海进军。”

“向上海进军!”

这两团精兵,一团是北伐军总司令部的直属部队,包括机枪营和教导营等精锐,另一个团则是徐州前线的预备队,战斗建制比较完整。

两个团加起来,集结到镇江的约有三千七百多人。

这算不上一支大部队,特别是和江苏都督府、沪军都督府掌握的全部军队武装比起来,就更称不上是一支大的力量。

但这三千多人,均为北伐军的革命虎贲,堪称铁军劲旅,还有林淮唐亲自率领,士气和斗志如火燃烧,如水沸腾,行动又整齐划一,难道是陈其美手下那些流氓无赖所能抗拒的吗?

“各部立即行动,各级指导员、士兵代表大会、队委会,要立刻负起责任,全军渡江南进,目标是向上海进军!现在我命令你们,全体上船,跟我走!”

哒的一声,两团官兵一齐向前踏步,沿着津浦线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的那双脚,坚定地踩在江岸的土地上。

踏步声汇集起来,产生雷动般的共鸣,队伍向前涌动,潮水般冲上运兵船去。谢葆璋带好他心爱的白手套,从山东烟台海校追随老校长南下的那些水兵们,也都各就各位,革命事业同样需要每个人恪尽职守。

大量无烟煤被铲进锅炉里,蒸汽机呼噜噜作响,白色的烟雾在黑夜里朝上盘旋升空。那道有时宽宽,有时浅浅的长江,还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运兵的船队和江水的流淌,证明着时间的前行。

革命官兵屏住呼吸,林淮唐的手心里也抓满了汗,他没有选择带部队走津浦铁路到浦口去,而是选择绕路到镇江坐船过江。

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吗?它会耽误时间吗?这会导致更大的牺牲和更多的流血吗?

决策者不能再做无谓的思考,林淮唐地神经绷得那样紧,但他又感到自己的意识从来没有这样的冷静从容过。

“谢司令,我们两个团轻车简从南下,从徐州杀向上海,也称得上是千里奔袭,你以为胜算几何?”

谢葆璋始终没有向先锋队提交过入队申请书,他虽然完全听从执委会的任何一条命令,但好像对先锋队的革命政策并不完全信服。

只是先锋队自己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来执掌海军,林淮唐也只能选择信任谢葆璋。

谢葆璋一贯沉默寡言,这个跟林淮唐算老乡的海军儒雅君子,用很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懂陆军军事,但自古用兵的胜负,不一定取决于兵力多寡。从徐州到上海,的确路途遥远,形势多变,但就像马服君赵奢所言,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我以为,论勇,君汉先生一定比陈其美更勇。”

林淮唐听着这话,不免放声畅笑:“对对对,我超勇的……咳,借您的吉言。”

林淮唐收敛起笑容,肃穆道:“我也相信朝气蓬勃的革命力量,不会被反动派轻易击垮。”

“更何况……陈其美的这些行动,并不超乎我的预计。”

第九十二章 渡江渡江

酽酽的片片夜色,看不清哪里是江面,哪里是天空,朵朵浪花卷动冰冷的温度,时而跃起,时而蛰伏,岸边的居民大多数还在梦乡中,直到几条军舰破开风浪,斗大闪烁的探照灯照亮江面,又几缕星光悠悠扬扬地飘过来,才能看清运兵船上密密麻麻的革命军人。

夜晚来临,灯光下的长江停止了奔跑,像个孩子般沉睡,但急烈的江风不休不眠,吹拂在甲板上,也吹拂在林淮唐滚烫的心间。

他两手搭在甲板的栏杆上,眺望长江的南岸,程德全的主力部队在哪里?是在浦口,还是就在镇江的对岸严阵以待呢?

直到这时候,当南下的两个团部队夜渡长江时,林淮唐才提起心,一种冷峻的战栗感折磨得他寒毛全部竖起。

先锋队还是缺乏一个严密的情报机构,虽然同盟会内部有许许多多的同情者,为先锋队及时传递了十分重要的讯息。

但林淮唐也明白,这固然是先锋队一贯革命作风产生的吸引力,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却也是上天的眷顾。

下一次危机爆发时,没人能够将工农群众和革命同志的生命,寄托在缥缈无望的“同情”二字上。

先锋队需要一个神秘、沉着、冷静、森严的情报机构,它需要耳目,需要伸入同盟会、立宪派和北洋军等等各种政治势力内部的根系,需要报丧的乌鸦,需要传信的白鸽,也需要拂晓时的灯火。

“先锋队需要革命的政治保卫局……”

谢葆璋司令走近过来,向林淮唐敬礼又严肃汇报道:“长江南岸似无苏军、沪军的阻击阵地,两条运兵船已经靠岸开始登陆。”

林淮唐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好像并不在乎长江南岸敌人的行动到了哪一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还在下着,但势头已经变小许多,这对南下部队来说是一条利好的消息,渡江行动将变得更轻松、更顺利。

林淮唐只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表面上他倒是做出淡定自若的模样,围在他周围的一圈北伐军军官也纷纷靠近过来。

“大家吃好饭了吗?”

“吃好了!”

运兵船一开始渡江的时候,林淮唐还让战士们都保持十足的警惕,但快临近江岸的时候,他反而改换了想法,这时候船队距离江岸的路程,也不足以让敌人用海军进行拦截,林淮唐干脆让官兵们抓紧吃饭,登岸以后,可就没有这种闲暇了。

南下部队的饭菜非常简单,只是海军腾出来的边角料,每人一杯茶水、两个馒头和一小撮咸菜,便没有其他东西。

大家简单吃好这顿时间来得有点早的早饭以后,渡江舰队终于开过了最后一段路程,先头的两条运兵船依靠靠岸。

长江南岸没有任何敌人的阻击阵地,码头上只有少许苦力工人,连个监工和巡警都找不到。

几百名华野的精锐战士,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和近战用的手枪,分成四列队伍迅速下船,而后即冲上岸去控制了整个码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有林述庆派来的几个老部下帮助,南下部队对镇江南岸的地理、交通也很熟悉,完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出现任何迷路情况,就已经确保控制了长江南岸的登陆阵地。

林淮唐紧紧握拳,南下部队渡江成功!这样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现在江南的形势非常乱,各式各样的军队数量也非常多,但属于张謇、程德全和陈其美如臂使指的嫡系部队其实并不多。于苏军,无非是徐绍桢、刘之洁在南京的一个支队,总兵力三四千人;于沪军,就是刘福彪的福字营,几经扩充,可战之兵也有个一两千人。”

林淮唐细细盘点反革命阵营的军事力量,其实敌人单纯的武装并不强大,上海和江苏光复,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程德全原来就是江苏省的巡抚,嫡系力量是多一些,但他缺乏光棍到底的魄力,根本不敢放开手脚和林淮唐硬拼。

最麻烦的陈其美,他坐上沪军都督的宝座一个多月时间,虽然极力培育嫡系武装,但说到底无非是以青帮流氓为主的福字营几千人马,成色也是非常成问题。

上海很大,江苏更大,反革命武装现在分散在江苏省各州县镇压农会,完全是削弱了自己的实力,给了林淮唐一个扭转局面的绝好战机。

谢葆璋问道:“总队长,去南京,去常州,还是去上海?”

南下部队无声无息里已经控制了整个码头,后面更多运兵船陆续靠岸,几千人的部队正在急速登陆。

一分一秒过去,林淮唐反而不再那么着急,天堑长江已渡,形势的主动权其实又回到了先锋队手里。

那么……

南京?常州?还是上海?

“南京?南京完全不需要考虑。”

从镇江赶到南京的时间,比去去常州和上海都更短。

但目前形势,南京根本不是风暴的中心——虽然江苏都督程德全在那里,立宪派的灵魂人物张謇也在那里,北伐军的总兵站也在与南京隔江相望的浦口——现在去南京,是济缓不济急,既不能改变革命力量正被敌杀戮的现实,也不能立刻扭转双方的实力对比。

程德全在苏州树起白旗易帜,苏南一带多数州县都是和平光复,所谓兵不血刃、传檄而定,却也使得清廷的旧官僚多数维持下来,立宪派在苏南一带本来就根基深厚,经济和政治上的潜实力都非常强大。

常州也是如此和平光复,虽然先锋队之前已经掌握了常州府的政权,还通过发展基层农会建立了一定革命力量。

但常州本来就是旧官僚、立宪派和老士绅们,实力最强大、基础最雄厚的地区之一,林淮唐若先行前往常州,会不会被陷在那里?

但是直接去上海的话,南下部队就需要沿着长江迅速东进,虽然可以绕过常州,直接冲向革命与反革命力量冲突的最中心地带,可林淮唐还要考虑到江阴要塞的问题。

江阴地处长江南岸,在南京、上海之间,这里地势险要,山上建有大量炮台,易守难攻,要从镇江直接冲向上海,就必须攻克江阴炮台。

这同样可能会陷住南下部队,使林淮唐千方百计争取到的点点时间优势,完全消散。

是常州,还是上海?

“沪宁铁路到苏州对吧?”

谢葆璋和其他军官都点头:“对。”

“苏州守军随时可能切断沪宁铁路,那走常州一路耽误的时间还可能更长。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常州农会掌握着地方政权,短时间内不会被反动派军队屠杀,但上海大不一样,敌我实力对比更为悬殊,而且地处两种势力斗争的最中心,不容有失,我们要立即去上海!”

林淮唐两手合十,竖在面前,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江阴、江阴……江阴是吴淞光复军驻守的对吧?”

“对!”

他眼前一亮:“吴淞光复军是李燮和的部队,是光复会的部队。李燮和是上海光复起义的临时总司令,当初上海革命时,陈其美进攻沪南清军上海制造局失利,被局内清军所俘,是李燮和连夜率闸北起义军警前来助攻,救出的陈其美。

但是上海光复以后,陈其美拿几颗炸弹威胁人家,争来一个杨梅都督的宝座,把李燮和跟光复军赶到江阴、吴淞——光复军跟陈其美绝对不是一条心的。”

“总队长,那……那怎么处理江阴?”

“以打促和,趁其不备偷袭江阴的作战计划不能放弃,掌握战场上风以后再劝说吴淞光复军跟我们一起拿下陈其美。一手打,一手和,两手都要硬,两手都不能放松。”

林淮唐看向东方,大上海十里洋场的彻夜霓虹灯光,好像远在千里外也能看见的海市蜃楼。

拱卫上海的江阴要塞,正握在最痛恨陈其美的光复军手里,这……这只能说是孽力回馈、报应不爽了!

第九十三章 马日事变

上海全城已经戒严,自从工人武装在高昌庙附近构建街垒以后,全市的氛围就紧张到了极点。陈其美没想到自己居然着了先锋队的道,一时失去先机,等他反应过来派沪军部队准备收回江南制造局的时候,这处兵工厂已经成为了上海革命力量的中心和大本营。

制造局里存放的大批枪械,立刻被发到了聚集过来的纠察队队员手里,车间日夜不停地生产着弹药。

从前制造工人们,是为了大清官僚,是为了陈其美李平书这些流氓阔佬工作,摸鱼划水磨洋工,也是应有之理。

现在制造工人们,是为了革命群众自己的生存权而战,工作的积极性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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