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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22节

原来大家只知道梅县县城外,有一位“林老师”,并不知道“林老师”就是林淮唐。

林老师名声大的源头,是由于他在南口镇开设的“学堂”,听伙计店员们讲,这个“学堂”不用交钱,人人都可以进去读书。

而且“学堂”里并不教四书五经,也不教时下流行的西学,只教基本的认字和算术,所以慕名来学者数量越来越多,听说林老师的学员到这月都有上千人之多了。

最近广东连发水灾,各乡各村都好像雨后春笋一样,突然间就冒出了无数“农会”名头的组织,说是自力自救、互帮互助,其实就是打着救灾抗洪的名义抗租抗税,吸纳了好多人进去。

梅县县城的居民,大多都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位林老师,在农会里威望特别高,只是他们还没有将“扫盲学堂”和农会的林老师,跟大通缉犯林淮唐联系到一起。

当姚雨平回到客栈卧房里,告诉众人潮梅总农会的会员总数已有七千人以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说话直爽的秦汉唐,直接爆粗口:“恁娘嘞个林老师,是有撒豆成兵的法术嘛?”

广州起义被同盟会中人称为“三二九”之役,顾名思义,就是起义时间发生在三月底。

而现在不过八月多,广州起义失败到现在,才刚刚过去四个月的时间。林淮唐又要带人逃离广州,又要摆脱清军的追击,又要潜伏到山区里,才过去四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在梅县扎稳了脚跟,发展起会员多达数千人的农会组织。

姚雨平佩服林淮唐的组织才能,也好奇起他在军事方面的能力究竟如何?

一个能够在黄花岗那种死局中力挽狂澜的壮士,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

第三十六章 执行纪律

力挽狂澜的林淮唐,现在却被别的烦恼所困扰,最近好消息不断迭至,陈更新也带着《寻乌调查报告》归来,先锋队对嘉应州及附近数县的情况,大体完成摸底了解,但伴随着先锋队组织规模的扩大,逃兵问题也日渐严重。

庄文统今天特地从大埔县赶回梅县,就是要向林淮唐汇报逃兵问题,他说到痛处,额角青筋暴起,怒目圆睁,胸中气愤可想而知。

“先锋队队员又不是没有饷银钱拿,我们每个月都给队员发五块小洋,还包免费的食宿,专程从汕头给每个人都添置了夏装、布鞋、草鞋、雨具、铺盖毯,怎么还有人做逃兵?”

林淮唐真的是有些困惑:“先锋队队员还能在扫盲班免费读书认字,他们做逃兵……当初死都不怕跟着孙先生、克强先生一起闹革命,如今待遇不算差,怎么反而丢掉革命气节?”

庄文统支吾道:“这……当逃兵的缘故,或许就和扫盲班有关。”

庄文统带着四大队骨干前往大埔县发展农会后,人员规模扩充很快,到现在为止,不仅四大队人数从五十人扩充到了一百七十多人,而且还发展出了总会员数量一千多人的大埔县农会。

他也按照林淮唐那本《农、商会普遍组织办法》里列出的要则行事,在大埔县组织扫盲班,发放各种标语传单,组织农会救灾和抗租,一开始成效显著,但很快就出了问题。

首先就是救灾问题:

虽然先锋队队员待遇不错,林淮唐制订的每月饷银是五块小洋,这还不包括免费的衣食住行。但救灾工作实在太苦太累,很多人命都不要来闹革命,是不怕死,却不代表他们不怕累。

事实上长年累月的累,远比一瞬间的死,更消磨队员们的革命意志。

在梅县的时候,因为林淮唐起到的带头作用,大家看到总队长都在地里干活,而且一个人就干七八个人的活时,就算心里抱怨,有再多难受的话,也都能忍住不说出来。

可当队伍扩大以后,当同志们分散到粤北各个县去救灾抗洪时,林淮唐也不可能要求每个队长、队委都像他那样不要命地干活。

一旦缺少了林淮唐个人威信的维系,很多队员就在极度困苦劳累的救灾工作中,迎来了身心的彻底崩溃,最终做了逃兵。

庄文统还提到另一个次要的问题:也就是扫盲班带来的不利影响。

本来大家跟着林淮唐逃到粤北山沟沟里来,既是为革命,也是因为清军追剿,不逃进山里可就没活路。

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么久,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意识到朝廷官府好像没有多大动力来追捕自己,他们离开革命队伍回乡的意愿就逐渐强烈了起来。

不过庄文统麾下的人马,不少人本来就是无业游民,或者是生活状况非常糟糕的贫农、店员和长工,就算他们回乡去,也过不上比现在搁先锋队里更好的生活。

偏偏林时爽主持的扫盲班工作,办得实在过于成功。不仅让这群盲流游民具备了基本的识字能力,而且还教会了他们不少简单的算术知识。

有些人一合计:固然在先锋队拿着一个月五块洋钱的日子还不错,但先锋队的工作实在太苦太累太忙,而且官府虽然没有大力追究,可毕竟是造反,今后丢了性命怎么办?

——现在自己已经识字,还会算账,那为什么不拿着钱回惠州老家做伙计去?凭自己现在识文断句还有算账的本事,一个月赚五六块洋钱并非难事啊!

庄文统的脸色非常难看:“总队长,我驭下无能,连我的副官李兴世都带械逃跑,幸好半路上被大埔县农会的乡亲发现,才把他给抓了回来。”

林淮唐对李兴世有点印象,记得他是惠州人,老家离梅县不算太远,从前的职业只能算无业游民,说白了就是一个青皮流氓。

“带械逃走?!”林淮唐冷声道,“四纪八规,明确规定想走可以,但必须把枪支归还给组织,必须向组织打报告,经过同意后才能走,李兴世和你打报告了吗?”

庄文统觉得自己的脸面尽让手下人丢光了,恨恨道:“吊他老母,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摆明了要陷老子于不义。”

“别说这了,不是抓住李兴世了吗?走,带我去看看,我亲自来处置。”

这段时间先锋队人数扩充很快,逃兵数量的增加也同样非常快。李兴世倒霉在他心眼太大,居然想把那支老套筒也一起带回老家,这才在中途让农会老乡给拦了下来。

李兴世被五花大绑起来,庄文统亲自带着几个战士将他押来梅县,说是要交给总队长做最后处理。

这主要是因为李兴世是中队委,算是目前先锋队逃兵里级别最高的一个人,庄文统也不方便直接惩处他,不然又要被人讲他不尊重先锋队的“民主传统”(吊你妈的,庄文统至今坚信民主传统就是林淮唐用来抓权的工具)。

庄文统从大埔县,押着李兴世,一路靠两双脚板走回梅县,肚子里时时刻刻憋着火,每当看见李兴世那张不服气的脸,就想活扒了他。

李兴世看众人走了过来,还大声抱怨道:

“抓老子回来干嘛?老子不干革命了!妈的,这帮龟孙,不去打衙门,成日窝在山沟玩泥巴,整天不是干苦力就是训练,不是你训、就是我训,我训你妈了个批!”

“训的就是你妈!”

林淮唐依旧穿着一件白色麻布对襟褂子,赤着脚,三步并作一步走到李兴世的面前。

李兴世见到总队长真的亲自来惩处自己,脸色才为之一变,原来嚣张的气焰也顿时矮了数头下去,支支吾吾道:“总队长、总队长……我!我是实在累得没有办法……我没有想背叛咱们先锋队的……”

“别叫我总队长了。”林淮唐冷笑,“窃械逃亡,这是死罪,你一个叛徒还叫什么总队长?”

李兴世以前是做过不少工作的,林淮唐记忆力非常强,到现在还能直接提起此前李兴世完成的每项任务:“西口村的东堤是你带头修的……七月十七日,抗洪攻坚,挡住韩江洪水有你李兴世的一分功劳……大埔县农会头一百个会员里,十四个会员都是你李兴世发展的……”

林淮唐眼神空前冷漠,使李兴世心中只剩下强烈到极点的恐惧之情。

总队长的语速越来越慢,口气是愈发不容置喙,到最后,林淮唐根本是在质问李兴世:“你背叛先锋队,背叛所有同志的革命事业,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能够改变你的吗?”

“我……我……”

李兴世哑口无言,他眼眶泛红,终于闭上眼睛,流下两行热泪:“总队长……我实在是太累了,革命都是这样苦的吗?它太累它太苦了啊!我受不了呀!”

林淮唐转身背对着他说:“革命苦,大家都苦,今后还将更苦……我只能这样说,这条荆棘之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完的,所以我给所有人都留有一个退出的机会。可是你没有向组织打报告,擅自持械逃亡,对不起,我只能执行纪律。”

“庄文统,执行纪律!”

纪律,庄文统知道对待持械逃亡的逃兵,唯一的一条纪律……就是枪毙。

他没有再犹豫,面向其他战士挥下手臂:“枪毙!”

李兴世最后望着林淮唐的背影,他心里有恐惧,有后悔,还有更多复杂的情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革命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吗?

枪声响起,一地惊鸦腾空飞起,黑影遍空,林淮唐回首眺望血泊中的死尸:“文统,你们都记住,革命是一条越走越难的荆棘之路——想要退出的人,随时可以退出,但他不可以背叛!”

第三十七章 沼气

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坚忍卓绝、任劳任怨之人,拥有最好的战士潜质,但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清军的对外战事充满了各种滑稽的失败,以至于让外国人将中国战士视为一种笑话。

林淮唐深知要改变这种局面,中国的战士不仅仅需要铁与血来锤炼,更需要纪律、勤劳和克己奉公的理念来做改变。

纪律与辛劳,对于战士们气质上的改变,实际还比铁与血更重要。

先锋队的的纪律不多,只有简单的“四纪八规”而已。林淮唐向来认为清军那种繁杂的军纪条例没有一点作用,因为任何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执行的军纪,那就和它从来都未存在过是一样的。

宁可规定少一些,重要的是确保这些规定得到百分之百的执行。

所以对待违反纪律的人,先锋队也不吝于严厉的惩罚。

林淮唐带着庄文统等人回到驻地,先锋队其他队员都和林淮唐一样,住在简陋的土屋里——因为民宅数量不够,农会会员们用简单的泥土和木料修了些新的营房,另外几栋被洪水冲垮的房子,也被战士们重新修复。

“现在先锋队的人数越来越多,蔡绮洪家的围屋是住不下所有人,征用的仓库、米行也住不进去所有人,大家只好自力更生。”

庄文统答道:“我们在大埔县也是这样,队员们自发行动,把一批因为洪水被弃置的房屋重新修好。”

房屋虽然简单,但室内的环境却非常清洁干净。

林淮唐一贯重视革命队伍的卫生问题,要知道“四纪八规”的八条规定里,专门有一条规定说的就是挖茅坑问题。

先锋队的茅坑,或者按林淮唐的说法应该叫做公共厕所,都是在远离人群街道的地方统一挖成。

公共厕所是先挖成囤积排泄物的大坑,上面搭上平整的木板,周围再用泥土堆起一圈简陋的围墙。

茅坑外面则连着沼气池——梅县本地人还不懂沼气池的原理,多把它叫做“瓦斯库”。

沼气池不仅能使用熟粪,而且也能发电,当然现在梅县附近的各乡各村根本还没有什么电器,所以也没有发电的需求,沼气最大用处还是直接供给各家各户做饭做菜。

这种廉价的可燃气体,对林淮唐来说,最大用处则是拿来烧水。

首先要注意到的是中国人普遍喝热水的习惯,其实是非常晚近才形成的。烧开水对于民众卫生是非常重要的,在卫生措施难以保证的时代,饮用烧开后的热水,对于防止瘟疫作用极大。

中国一直有“大涝以后必有大疫”的老话,因为大洪水过去以后,很容易在地势低洼处形成大量不流动的水坑,极容易成为蚊虫、病菌的滋生繁殖处,潮湿炎热的气候也有利于流行疾病的传播。

东晋时《养生要集》就提到“凡煮水饮之,众病无缘生也”。古人凭借生活经验,的确是很早就发现喝热水和避免流行病之间的关系。

但是知道喝热水可以不生病,并不代表所有底层老百姓就都能喝上热水。

农业社会,燃料宝贵。那年头,煮沸一锅水比做饭更费燃料,为了喝一口热水而支起炉灶,对于民间人士来说不甚经济。

因此,在广大平民阶层,热水这种奢侈品,总是留给那些最需要热水的孕妇、老人和病患。而普通人家一年四季只喝生水,在当时的《申报》中,就常常可以见到利用明矾清洁生水的报道。

梅县山地众多,树木数量不少,可是草木等燃料的价格,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依旧是一项相当大的负担。把宝贵的燃料,用在不急之务的烧开水上,多少是种浪费。

所以林淮唐亲自带着二大队的队员们,挖坑、蓄粪、建池,花了很大力气修起“瓦斯库”,又亲自上访每一户农会会员的家庭,首先说服这些会员们使用沼气烧水喝。

花了很大功夫,以点带面,慢慢才带动了梅县周边各乡,全都修起公共厕所和沼气池来。

中国老百姓对回报足够合算的付出,向来积极。

当大家发现花费不多力气修一个沼气池以后,立刻就能降低做饭烧水的花费,那么人们的积极性也就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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