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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76节

第五章 抵沪

国民资格高的歌声响彻码头,歌词里国民、共和、讲求学问、知识开通这样先进的词汇,已经成为部分商埠市民共同的追求和时髦的理念。

但中国的土地如此广阔,少少的几座商埠城市,终归还是国度中的极少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名列兵的身上,林淮唐穿着最普通的战士军装走下兵舰。但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穿着这样朴素的青年人,却走在北伐军队伍的最中央,被那么多的将官簇拥,还被那么多记者跟随着,谁不明白这就是林淮唐呢?

武昌首义以来的又一位煊赫伟人。

民间舆论中,已有了把孙文、黄兴、黎元洪、林淮唐称为首义四大伟人的说法,所谓“孙黄培植之,黎元洪点燃之,林淮唐燎原之”,把林淮唐放到了奠基革命火种的地位上。

上海市民都非常期待林淮唐的到来,熊克武也站在人群里,他踮起脚尖往前张望,想从北伐军的队伍里找到但懋辛、饶国梁等熟人面孔,但或许因为人声鼎沸的缘故,熊克武头晕目眩下,只看清楚一个相貌清隽的年轻人。

新到上海的年轻人。

他就是林淮唐吗?

看起来身材颇挺拔,头发好像刚刚裁剪过,发际线和鬓角干净利落,面庞英气勃发,走路很慢,但已有虎虎生风之势。

“上海南市商会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圣约翰中学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复旦公学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制造工人同盟会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南社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上海书画助饷会欢迎林淮唐先生抵沪!”

“广肇公所欢迎林淮唐先生自粤旅沪!”

“沪北钱业公会欢迎林先生到上海来!”

……

武藤纯子目睹上海各界绅民对北伐军堪称极致的热情与欢迎,脸上也重新挂起甜美的笑容,甚至呵呵傻笑起来,以至于被北一辉提醒要保持《朝日新闻》的客观性。

林淮唐下了船,同行的人还有华南野战军总司令林时爽、华野第一舰队司令谢葆璋、华野第一混成旅旅长陈更新、第二混成旅旅长方声洞等人。

方声洞的哥哥方声涛,还主动请缨,放弃了许崇智委任的闽军第二旅旅长军职,加入华野,担任了第二混成旅的参谋长。

方家兄弟二人,共同从军北伐,也传为佳话。

而在林淮唐的考虑,方声涛的军事履历比先锋队大部分军事干部其实都可靠得多,好歹也做过云南讲武堂教官和广西兵备处会办,教出过朱老总这种学生,才能担任混成旅参谋长是足够的。

更主要一点,方声涛在同盟会福建分会中地位很高,影响很多闽籍革命军人。

一个搞军事教育的方声涛,一个主持福建同盟会大局的郑祖荫,还有一个专门搞教育工作的黄展云,目前福建同盟会的这三大元老,都倾向于先锋队。

确保这些人站在先锋队的革命立场上,而不是站在某些人坚持的反革命立场上,对于保障闽粤后方大本营,是非常重要的。

在上海码头迎接北伐军贵客的要人,包括同盟会的陈其美、光复会的李燮和、上海商团的李平书,自然还有先期到上海组织华野参谋部班子的姚雨平。

连大名鼎鼎的清末状元企业家,南通的张謇,居然也专程来上海迎接林淮唐,这面子还真是挺大。

林淮唐走向迎接的队伍,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仅以普通一兵身份参加北伐军,但完全无改其革命巨星的气度,只向欢迎的市民人群挥了挥手,便掀起了雷动的欢呼声。

有记者从旁问道:“林先生您这次前来上海,都带来了什么?”

“我所带者,革命的暴力耳。”

林淮唐此言一出,前来码头迎接的上海社会名流贤达、各国领事及各省留沪代表,无不露出各异的神情,显露出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政治倾向来。

林时爽赶紧从旁找补道:“林淮唐同志是以北伐军普通一兵的身份来上海,他所带来者,当然是革命的一名士兵!”

刚一下船,林淮唐的回答就已经散发出很不好惹的气质,陈其美脸上挂着儒雅的微笑,心中却因为胡汉民的事情,早对先锋队提起十足的戒备心。

上海码头的防务,现在完全是由沪军的福字营控制,但华野的多条运兵船同时靠岸,没过多长时间就登岸少说几百人,还人人荷枪实弹,好像生怕遭遇突袭,发生什么意外一样。

林淮唐的卫队长孙宁更是擅自在周围拉起一道封锁线,连沪军士兵都被挡在人墙的外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上海是他先锋队的地盘!

“林先生,渔父常和我讲您的事情,百闻不如一见,今天会面,果然是我同盟会难得的后起之秀。”

林淮唐对陈其美这个人并不感冒,陈其美其人固然是一个铁杆的革命者,但他以冒险家自居,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陈其美忠于革命,不如说他是忠于孙文个人。这个人集豪放与逼狭于一身,有敢作敢为的一面,但又好玩权术,比起君子的宋教仁,当然要难相处得多,也难对付得多。

林淮唐和陈其美握手道:“英士先生的大名,唐亦常闻之。上海光复,功劳除光复会外,三分在陈都督的身上,久仰久仰。只是本人前日已向孙先生提交了退出同盟会的申请书,目下恐怕不敢以同盟会会员的身份自居啊。”

“哈哈哈!孙先生是不会同意这份申请书的,海珠亭事件既然已经全部解决,这种意气用事的话,君汉今后我看也不必再说了吧?

来,咱们今天不谈这个,我为君汉介绍一下,在场诸公都是沪上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大家都是因君汉面子而来呀,这位,季老!光绪二十年的科甲状元,南通的张季直老先生,上海光复以来,季老是给咱们很大帮助呀。”

陈其美略过了海珠亭事件的各种余波和影响不提,直接开始向北伐军众人介绍起在场的社会名流。

张謇的大名,林淮唐自然听说过。

但在林淮唐的心目中,张謇还真未必比张弼士强到哪里去,无非都是保过大清的有钱老板而已。

区别无非是张謇的功名较张弼士高得多,但张弼士的官位和钱财,又比张謇高得多。

张弼士那个蠢儿子张秩卿,在大埔县搞东搞西,弄来几百条枪组织什么民团。此前省军制造海丰屠杀的时候,张秩卿也头脑不清醒,在大埔县煽动叛乱,旋即就被县长蓝宁安带着农军镇压掉。

张秩卿本人被大埔县农会自卫军逮捕以后,经过完整的公审程序以后,已经被判处十五年劳动改造,先锋队也因此彻底得罪了张弼士。

但在林淮唐看来,对大埔县张家这种反革命分子,彻底镇压要远比与其保持模糊暧昧的关系,好得多,至少大埔县一县的农会工作能够因此贯彻下去。

和张弼士这种大老板,维持一层模糊体面的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他又不会给林淮唐钱。

至于他们会不会拿钱去支持先锋队的反对派,难道先锋队不去镇压反革命,这群大老板就不会这样做了吗?

先锋队和老板们的关系迟早彻底破裂,只不过张弼士够有钱,有够顽固守旧,所以最早破裂而已。

林淮唐和张謇说话时,维持着非常矜持的态度,多多少少令张謇有点摸不着头脑。

毕竟张謇以为他的身份资望,北方不说,至少在南方,那最起码也是和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一个资格,林淮唐表现这么自矜,确实让张謇心里的期待落空不少,略有失望。

第六章 三不原则

黄浦江上弥漫着一层薄雾,很快又细雨霏霏,陈其美给林淮唐准备了一辆小汽车,准备接他到法租界静安寺的哈同花园用餐。

哈同是一位英国犹太商人,同治十一年,哈同带着6个银元来到上海找机会,通过舅舅的同乡获得了一份洋行保洁的工作,此后又推销煤油灯,帮当铺贷款,十年时间就做到了洋行的大班。

中法战争时,清军在镇南关取得大捷,法国内阁传统性地倒台,当时上海风传清廷要收回法租界的地皮,洋人们都举家外迁,租界地价一下暴跌,哈同趁机买下法租界大块地皮。

等到中法战争大清不败而败以后,法租界地价迅速回升,哈同得以一跃而成上海租界里的地产大亨,他建造的哈同花园占地一百七十亩。花园里树影婆娑,花团锦簇,掩映着一幢宫殿般的房子,精美绝伦,气势恢宏,用来招待何等贵客都很合适。

哈同花园的尊贵,放在上海这个地方,放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过证明了洋人和买办们的财富,也不过是证明了清廷的无能多么浪费将士们的英勇。

林淮唐听到陈其美邀约的地点时,心里就已经冷眼旁观起来,没有一丝一毫想去哈同花园就坐赏脸的意思。

当众人都以期待的目光看向林淮唐,陈其美甚至连小汽车都准备好的时候,林淮唐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一个人站在人群中间,笑声愈发狂放,直到记者们的镜头全部对准林淮唐后,他才放声说道:“鄙人革命,有三大铁则,一是不蓄私产,二是不入租界,三是不亡命外国。不蓄私产,以示革命之诚,不入租界,以示金瓯之念,不亡命外国,以示用心之决绝。

陈都督邀请我到法租界做客,诚为可惜之事。我也听说哈同花园美轮美奂,上海的厨师手艺高超,然而每每念及我国金瓯之缺,淮唐便心如刀割,亦泪如雨下。

如此与诸公晚餐,不仅有碍观瞻,于淮唐私人而言,亦即不便利。如此种种,都督邀请之心系淮唐所万分感激在怀者,不能赴宴,亦淮唐之过错,万望沪上诸公同仁谅解一二。”

林淮唐的耿直发言,当然出自他的真心实意,但也有刻意向全国舆论表现切割同盟会的用意在。

上海是列强在中国租界的汇集之地,也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买办阶层汲取内地财富成果最丰硕的一个地方。

富甲天下的十里洋场,繁华荟萃,黄浦江上溢满的却不是奶和蜜,而是中国国民的血泪。

先锋队既然已经做好准备,将把自己的革命主张、革命纲领与革命政策,告诸于这片惨淡的土地,那么,林淮唐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脚步,再踏入租界一步。

从不入租界开始,先锋队革命者与同盟会革命者的区别,就将要慢慢显现出天壤之差的莫大变化。

闪光灯此起彼伏,跳动的光焰映在林淮唐的脸上,使他坚毅的五官被全世界的自由之民所见证,亦照亮了在场中外来人的脸上

有的人惊诧万分,如姚雨平;有的人恼怒中暗藏羞愤,如陈其美;有的人则是不屑中带着几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智珠在握。

但在更多记者,更多市民,更多青年,更多学生,更多工友,以及更多革命者的眼中,林淮唐的话语却掷地有声,他们的脸上只有敬佩混杂着憧憬的激情。

啊,革命之世,多么美好;啊,火热的大时代,是那么美好!

不知道谁先带头喊了一声“支持林先生不入租界!”,翼赞的话语就像溪水汇集成大海,就像绵绵的细雨在热带气流的影响下突变为一场轰动世间的风暴雷雨,撼动了小小的码头,也将随着记者们的笔和纸,去撼动上海,去撼动这个暮气深沉的老大国家。

陈其美脸上的不悦已很明显,但亦只能做克制的努力:“君汉如此决定,都督府方面又岂能强求。金瓯之念,本都督亦时时心系之,租界之司法权,及将来租界之行政、警察等主权,正是都督府正和工部局议论商讨的要事……”

林淮唐彬彬有礼:“陈都督的心意,淮唐谢过。只是因为鄙人曾发过三不誓言,不能踏入租界,哈同花园之宴,都督还可以邀请北伐军的总司令林君时爽、参谋长姚公雨平等诸君。其实北伐军到上海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垮满廷,扫清幽燕,终结数千年专制之空气,开我炎黄共和之先风,其余种种,皆为次要之举。”

林淮唐这样不给面子,陈其美再邀请北伐军其他人到哈同花园赴宴,也很没意思了。

先锋队这么急着和同盟会做切割,真以为靠你们自己就能搞成革命呢?

什么叫嚣张跋扈啊!

张謇也冷眼旁观着陈其美和林淮唐两人暗暗的较劲,革命党人还是太年轻一些,毫无城府可言,在这么多记者、名流面前显出如此公开化的不和来,真真是好笑了。

张謇是见过袁世凯的,他想到袁世凯的龙行虎步与城府深沉,两相比较,就更觉得眼前的林淮唐、陈其美二人,只像是昂首的斗鸡,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不过是竞技场中的玩物而已。

袁宫保,看来这天下还是要你们北洋的人出来掌掌舵哦。

但同盟会的势力明显大过先锋队,如果要拉一派打一派,林淮唐这个人物便还有些许争取的价值。

张謇暗自记下这点,决定回去以后就马上被北京拍电报去。他和北洋军本有一定联系,跟袁世凯、徐世昌等人私交甚笃,南北之间,张謇没有特别偏袒的一方,真要说偏袒,他只偏袒能够尽快结束南北战争,使中国恢复新政以来的“好局面”。

现在看来,孙文还不知道,黄兴、黎元洪、宋教仁、陈其美、林淮唐这些人物,都太年轻、太幼稚,根本承担不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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