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58节

黄婉贞按年龄算，比王九光的二女儿还小，按道理应该叫王九光一声“九伯”的，但是这丫头偏偏不这样，而是一口一个“九哥”，想当初李谦刚刚见到王九光的时候，也还要叫一声“九爷”呢，不过王九光也不和小丫头什么的计较。

“黄小姐你以后是要买我们的货的，是大客户，看看工厂有什么？”王九光说，“你要是有空，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李谦带着支票，回到上海大学，准备立刻就去展开金元攻势。

“李校长，我倒是觉得，这下面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你出面了。”华克之突然开口道，“这些天李校长您花了不少钱，但我说句实话，李校长您花钱，很多地方没花在点子上。我觉得，下面这怎么用钱的事情，最好您还是不要亲自去了。而且你是大佬，您亲自去，人家收钱的也有压力。我觉得这事情，您要是信得过我，真还不如我去跑。李校长，要论做学问，赚钱，我不如您；但要说行贿，装红脸装白脸的威逼利诱，您真的不如我。”

李谦想想，觉得华克之说的的确在理，而且华克之也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这个事情，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干这事，自己确实是不如华克之专业。这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干。

“行，克之，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要钱的话只管跟我说。另外，这事不要让九哥知道，也不要让人民党那边知道。”李谦最后这样说。

“我明白，”华克之点了点头，他知道，王九光要是知道了，他那脾气，真的是要杀人的。至于人民党那边，他们内部怕是出了大问题，让他们知道了，恐怕还要弄出乱子来。

“李校长，既然这样，这些事情我去跑，但是您也不能闲着，你也要在明处去跑。”华克之又提醒道。

“克之，你这是在用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李谦笑道。

“李校长明修栈道，我华克之才好暗度陈仓呀。”华克之笑道。

“那好。”李谦说，“那我现在就去找蔡孑民，然后就去找宋子文。嗯，今天还有去南京的车票吗？”

蔡孑民这时候基本上除了中央研究所这一块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职务了。不过他毕竟是所谓的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总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至少表面上是。至于宋子文，这个时候已经是国民党的财政部的部长以及中央银行的总裁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家肯定觉得自己和李谦是很有共同点的，比如，他们身后都有美国人。

当天还真有一趟去南京的火车，不过是傍晚的，所以上午李谦还有事件到外面跑跑。既然是要发挥吸引注意力，给华克之的活动打掩护的作用，那上午的时间也要用起来，所以李谦上午便又跑去找史量才，接着又去找孙夫人，反正就是满上海的乱跑了一通，然后就坐上火车，朝着南京那边去了。

李谦的这番举动自然能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成功地掩护了华克之。就连人民党的一些人都在关心，李谦的南京之行会有什么结果。而另一方面，蒋介石都知道，李谦要来南京了，甚至都知道李谦为什么要来南京了。

蒋介石倒是不排斥和李谦打打交道，尤其是现在，国民党内部斗争也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如果能把李谦拉到自己这边来，那也是很不错的。

蒋介石这会儿正和胡汉民斗得厉害呢。

按照孙先生当年的规划，中华民国实现民主有三个阶段，分别叫做“军政”、“训政”、“宪政”。军政结束后，实行训政，训政时期的任务是施行约法，由政府派出经过训练、考试合格的人员到各县筹备地方自治，并对人民进行使用民权和承担义务的训练。凡一省之内全部的县已实行自治，就可以结束训政，开始宪政时期。

如今在国民党内部，蒋介石毫无疑问是控制着军权的。但是在国民党党内，蒋介石一向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资历太浅。有一个开玩笑的说法，是说蒋介石和李德胜两位，在共产国际和国民党的地位正好是相反的。李德胜在国民党当过宣传部长，那时候他在国民党内部的排名还在蒋介石前头，而蒋介石呢，是共产国家的委员，地位也比当时的李德胜更高。

这虽然是在说笑话，但是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蒋介石对国民党这个党的控制力确实是成问题的。在这个时候，国民党党内真正最有控制力的人并不是蒋介石，而是胡汉民。

按照孙先生的计划，既然现在国内的军阀都已经服从中央了，那么就应该从军政进入训政了。在胡汉民看来，丛军政到训政，就是权力从军队转移到政府和党，训政就是党政。而在国民党党中，胡汉民的影响力可比蒋介石大多了。如果不算军队，在党内选举什么的，胡汉民觉得自己轻松吊打蒋介石。

所以胡汉民这一阵子拼命地表扬领导了西亚病夫土耳其的革命的凯末尔，凯末尔在革命成功后，放弃了在军队中的职务和军衔。胡汉民便用这个来忽悠蒋介石，希望他从军政转向训政。像凯末尔那样将军队国家化，并且辞去在军队中的一切职务，来当个正常的政府首脑。

然而，蒋介石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呢，我信你个鬼！

但是从军政变成训政，这个蒋介石也是不能公开反对的。这毕竟是国民党的政治正确嘛。但是怎么变，却还是有讲究的。

胡汉民希望能首先解除蒋介石的兵权，然后再制定约法，实现训政。但是蒋介石却不愿意按这个程序走，蒋介石希望能立刻制定一个约法，然后直接以总司令的身份，依照约法，参加选举，让自己变成能直接领导五院的总统。

如果按照蒋介石的思路来干，那这个训政，和军政又有什么区别呢？当然，更重要的是，按这个方案，那胡汉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如今反倒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虽然大家都在喊，要执行总理遗训，要实行训政。但是反倒是执掌军权的蒋介石表示，要立刻制定约法，实行训政；而执掌党政的胡汉民却宣称，制定约法必须先缓一缓，先将军队国家化，然后再出约法，再执行训政。

总之，这会儿蒋介石和胡汉民斗得正起劲呢，双方互相指着对方阻碍民主。帽子飞来飞过去，热闹非常。双方也都在拉拢舆论，给自己助威。

在蒋介石看来，如果李谦能站到自己这边，支持自己，那对自己肯定是非常有利的。考虑到李谦身后的那些背景，最起码，不能让他站到胡汉民的那一边。他当然知道李谦跑来是打算来开后门，给他的几个加入了乱党的朋友帮忙的。蒋介石也了解了一下案情，知道这次抓到了一些重要人物，但是李谦的那几个朋友，实在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蒋介石觉得，这件事情，其实还真的可以谈一谈。

但问题是，不仅仅蒋介石知道这个消息，胡汉民一样也知道。

第一百白十九章 掩护

李谦是在第二天早上抵达南京的。昨天出发前，李谦就已经给中央研究院打过电话了，所以他带着几个人出了车站，就有中央研究所的车在那里等着了。

李谦上了车，便问司机：“蔡先生在吗？”

蔡孑民虽然主持中央研究所的工作，但是他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也在上海，不过一个多星期前，据说是为了同样研究所的一些事情，他去了南京，如今也还在南京。

“在的。”司机回答说，“听说院长要过来，蔡先生一早就来了。”

实际主持中央研究院的工作的人还是蔡孑民，不过顶着中研研究院院长头衔的，却是李谦。但说实话，李谦这个院长，当的很不像样，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上海，基本上半年才来中央研究院讲个学。但是出乎李谦预料的是，国民党居然还每个月按时给他发工资。李谦觉得，这事情要是让李德胜同志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吐槽国民党呢。嗯，李德胜同志在吐槽人上，其实也是一把好手。

不一会儿，车到了中央研究所，蔡孑民带着几个人已经在办公楼下面等着了。李谦下了车，赶紧过去和蔡孑民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和其他人一个个的寒暄了一通，便一起进了办公楼。

那几个研究员其实各自也有自己的事，说了几句话便也散了。而蔡孑民却是知道李谦过来的目的的，便道：“李院长，要不我们去你的办公室吧。”

李谦虽然很少来中研研究院，但是作为院长，他在这里还是有一间办公室的。甚至单就办公室的面积和装潢来说，绝对也是整座办公楼当中最好的。

最开始，李谦根本就没要求有独立的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有个临时的办公桌，随便往哪里一加就可以了。但是为了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而且正牌的院长居然没有办公室，那不是把研究院的资格都降低了吗？所以中央研究院还是坚持给李谦配了一个专门的院长办公室，而且还是个豪华版的。这个办公室里面不但有一张台面很大的桃花心木的欧式大办公桌，而且还配了一个小会客厅和一个小休息室。

两人便进了李谦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虽然每人办公，但是每天还是有人打扫的，所以倒是非常的干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蔡孑民说：

“李院长，我知道你的朋友涉及到了乱党的案子当中。年轻人嘛，容易被那些激进的思想所迷惑，也是常有的事情。柔石、白莽他们的作品我也看过，的确是有一些才气的。我记得李院长以前也说过，中国受过教育，识字的人相比欧美，本来就少，每杀一个读书人，对于中国都是很大的损失。所以能挽救的，还是要尽可能挽救。

我现在觉得，李院长你当初的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再说柔石白莽这些书生，也就是写一点文章 也不会真的干了什么特别危害国家的事情，就算真是乱党，按照法律，也应该算不上死刑。不过李院长你也知道，我如今基本上什么职务都推掉了，就剩下研究院的这么点事了。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可以干涉的办法。”

李谦听了便道：“孑民先生是当年辛亥革命时候的老盟员了，至少您的门路比我多多了。不像我，就算要找个庙烧个香，都不知道该找哪个庙，拜哪个菩萨。”

蔡孑民听了便道：“胡展堂先生应该有办法帮这个忙。我和他也熟，他今天正好休息，如果李院长不嫌累的话，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见见他，说不定就能有办法。”

胡展堂就是胡汉民。相比蒋介石，蔡孑民还是和胡汉民更熟悉一些。

李谦其实并不太知道国民党内部的那些派系和他们之间的斗争。但是最近蒋介石和胡汉民的争论，他却也是知道的。而且李谦回到国内已经这么久了，见到的政治斗争也不少了，看到胡汉民和蒋介石的那些争论，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实说，在这个斗争中，他一点都不看好胡汉民。这不仅因为他作为穿越者，知道后面的历史，也因为他知道， 自从412之后，国民党作为一个党，受到的损失甚至比人民党都要大。如今国民党作为政党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国民党政府归根到底，也还是个半封建的军政府，而不是一个近代的资产阶级政党的独裁政府。当然，412之后的国民党，也不再能算是一个资产阶级的革命党了，而是一个半封建的大帮派。帮派这种东西，怎么干得过军政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