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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文匪 第346节

那位农民表示现在的边区政府和过去的国民党政府是完全不一样的。

“过去的国民政府只有收税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个政府。”

那个农民说,“而且他们收的税真是太多了,很多时候,我们辛辛苦苦地种一年的田,种出来的一点粮食,就算不留自己吃的口粮,全都卖了钱交税都不够。

交不上税,政府的人就把我们抓去打,或者放在站笼里面,让家里人去筹钱交税,不给钱便不放出来。

为了筹钱,很多人家就只能卖田卖屋,卖儿卖女了。

(关于“站笼”,史沫特莱女士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可能是某种刑具。

后来我又问了李谦,李谦告诉我,那是一种可怕的酷刑,将人装进一个非常狭窄的笼子里,人在这个笼子里只能半弯曲地站着,或者因为脖子架在一个枷上面而只能垫着脚站着。

一个人被关进了这样的地方,只要几天,就有可能死亡,即使不死,也会落下残废。

)边区政府可不一样,他们也收税,但是少多了。

而且他们不光收税,他们拿了钱也是要做事的。

比如说我们村里的新水井就是八路军来挖的,而且他们还派人来教我们用化肥和杀虫药。

还派医生来给我们治病……”史沫特莱女士又问道:“那边区政府就没有不好的地方了?”

“当然有了。”

那个农民说,说“他们有事没事的,就拉着我们开会学习。

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们还抓着要我去认字。

每天从地里回去,本来就够累了,结果村长把钟一敲,大家就都要去开会学习。

要说让小孩子去学认字也算有道理,但是边区政府可不管是不是小孩子,就是没牙了的老大妈都要去认字,你说这不是多事吗?”

“不能不去吗?”史沫特莱女士问道。

“他们说可以不去。”

那个农民说,“只是人家去了,通过了考试的有什么积分,到时候分化肥,分杀虫药的时候,先分给他们。

你说这能不去吗?”反正就是,国民党的税多,人民党的会多。

人民党还有一点不太好的,就是搞什么男女平等,还组织什么妇女会,不准男人打老婆。

你说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如果放在后世,这段话让某些专业的媒体记者来报道,多半就能报道成,破坏自由,强制学习,甚至是平庸之恶什么的。

不过这个时代,媒体也还没有这样发达,业务水平也没有这么精湛,当然,更重要的是,中国,包括中国人民党,那个时候还不是美国的敌人。

“后来我们又就这个税多和会多的事情问了李谦。

李谦表示,从法律和理论上来说,国民政府的税其实没有那么多。

但是因为一些其他的情况,造成了农民赋税负担重也绝对是真的。

至于“其他情况”是什么,李谦也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这就是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在法律规定之外,和地方豪绅勾结,巧立名目,编造出来的新的税。

而且,在中国,地方政府本身也有一定的制定税收政策的权力,而且地方官也往往会故意多收一些税,然后多出来的部分,就变成了他们的个人财产。

有些地方的政府甚至还发明了提前收税的手段,今年就把明年、后年甚至大后年的税都收掉。

什么明年是不是不收税了?啊,查理,你真是没学好数学,你不知道关于无穷大的一些变化吗?明年,明年完全可以继续往后面收呀。”

相形之下,人民党的边区政府要清廉得多,(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基本上不存在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问题,所以如果在边区进行一次美国式的选举,人民党对国民党,那人民党肯定会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的。

而国民党,我估计他们连一个村长都选不上。

而如果人民党在日本占领区,依然能保持这样的作风,那么他们也一定能获得当地人的支持。

所以对于张连长的说法,我是非常赞同的。

离开人民党直接统治的陕甘宁边区,进入山西之后,就是国民党的控制地区了,这里距离日本人的控制区已经很近了。

张连长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他告诉我们,这一段其实相当危险:“这块地方名义上是阎老西的,但实际上因为靠近日本的控制区,日本人的影响也是存在的。

而且这个地方正儿八经的驻军不多,尽是些保安团什么的。

这些保安团往往都是脚踩两只船的货色,说不定就和日本人有勾结。

偏偏他们有都有合法的身份,我们还不能对他们动手。

所以简直比日本人和汉奸兵都麻烦,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虽然不会遭到他们的攻击,但是我们后面的路就肯定不好走了。

所以在这里,我们就要格外小心起来。”

此后一段,我们的行动的确有了新的变化。

张连长往往选择在晚上行进,白天在野外休息。

很多时候都有意避开大路,从沟壑纵横的山野中间抄小路前进。

很多小路我们不走过去都发现不了。

但是张连长显然经常走着条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第四百三十九章 敌后见闻(3)

“我拉着一头毛驴,啊,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头毛驴拉着我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干涸的河道。

在我的两边都是像岩石悬崖一样高耸着的,直立着黄土,弄得幽蓝的天空只剩下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在来到中国的西北之前,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地貌。

因为月光照不进来,所以河谷里面一片漆黑,我们点起的火把最多只能照亮脚前面不到两英尺的距离。

这让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会摔跤,人类到底不是夜行动物,不能习惯于黑暗,倒是那些背着东西的毛驴,它们似乎更习惯在黑暗里面行动,走得安逸而自然,和平时几乎都没什么区别。

然而我们毕竟不是毛驴。

在走出这段河谷之前,张连长让我们停了下来,灭掉手中的火把,在河谷中稍微歇息一下,同时也等前面的尖兵的汇报。

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卡帕坐在我旁边。

因为行军时候的纪律要求,我们不能说话。

不过还在河谷中的时候,是允许我们抽烟的。

卡帕递给我一支骆驼,我接过来,他又摸出打火机来给我点上,我们就在这里抽起了烟。

(后来据说卓别林向洛杉矶时报抱怨说,自己根本没有写明是骆驼香烟,事实上周围一片漆黑,他也根本看不到卡帕递过来的是什么香烟,这完全是洛杉矶时报的编辑篡改了他的文章)我刚抽完一半,就听到有人过来了,接着听到张连长他的压低了的说话声,我注意到卡帕嘴上的香烟头突然变得更亮了,我也赶紧几口吸完。

刚吸完,就听到传来的命令:前面一切正常,我们可以按原计划前进了。

我们便继续向前,火把灭了,这一段我更是看不清楚,好在我身边有一头毛驴。

八路军的士兵们将毛驴和骡子们都用绳子连在了一起,我就和其他人一样,用手拉着那绳子,跟着毛驴,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

这样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河谷向右边一拐,两边的土壁的高度开始下降了,河谷的宽度也开始明显增加了,这个时候,我抬起头来,就已经可以看见一条明亮的银河横亘在幽蓝色的夜空之中了。

再往前就是一大片开阔地了,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不过是月亮并不大,弯弯的像一个鱼钩。

所以周围依旧很黑,不过相比在河谷中,在这里,我已经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那条灰白色的道路,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的群山了。

我们在这片星月低垂的开阔地里走了一段,天快亮的时候,便接近了刚才隐隐望见的群山,如今到了山底下,这些山脉就显得更加的高峻了。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进到山里面,到了上午八点钟左右的时候,队伍在山腰上的一个小小的庙宇前面停面了下来。

这是一座道教的庙宇,史沫特莱女士告诉我,道教是中国的一种原生的多神教,有数以千计的各种神灵。

这座庙宇不大,里面也只有一老一少两个神职人员。

据张连长说,这两个神职人员都是同情他们的爱国者,所以他们来来往往的,经常都会在这里停留休息,顺便了解一下前面的情况。

我们就在庙宇中瞎逛,看看庙宇中的那些异教雕塑。

庙宇的大殿中有一个红脸的长胡子的全身盔甲的神像,旁边还有一个矮一点的,杵着一把大刀的神像。

此前我在一些中国政府,尤其是军队的官员的家中也看到过这种神像。

据说祂是一切从事危险行业的人的保护神,所以无论是军队,还是警察,甚至是他们的对立面的土匪和盗贼都崇拜祂。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要是警察和盗匪都同时向祂祈祷,那祂应该保佑谁呢?不过我很快就想到了,在上次大战的时候,德国人和法国人不是也一样为了胜利向同一个上帝祈祷过吗?至于神灵愿意庇护谁,那谁知道呢?进了山之后,我们就可以在白天赶路了,不过现在我们先要休息一下,吃顿饭,然后再走。

在我们拿出干粮来吃的时候,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神职人员一直在和张连长说些什么,只是他说的是中文,我完全听不懂。

吃过饭之后,张连长将大家集中起来开会——那个老农民说人民党的会多的确是正确的。

张连长在会上向大家通报了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在我们的前路上,有一伙土匪刚刚投靠了日本人,成了皇协军。

这些土匪倒向了日本,对我们的这条交通线造成了相当大的威胁。

我们原先的行动计划必须加以调整……据张连长说,那伙土匪原本是国民党的地方军队,后来日本人打来之后,正规军跑了,剩下的地方不对就变成了土匪。

后来国民党,还有人民党,以及日本人都和他们联系,国民党希望他们“归队”,人民党希望他们加入抗日游击队,日本人也拉拢他们。

这帮子家伙迟疑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当了汉奸。

不过张连长也表示,这个变故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

这些家伙可能投降日本当汉奸,这是大家早就有准备的,所以他们也早就有应对的方案了。

张连长甚至对我们表示,这帮子王八蛋当了汉奸,其实也不是坏事:“他们去当八路的话,他们这一身的坏毛病,要一点一点的改,这改起来,可老鼻子的费劲了,比招新兵训练费劲多了。

什么?他们本来也有一些军事技能?保安团的有个什么军事技能?他们要是当了友军的游击队,我们又不能打他们,又要防着他们和日本勾结,也是反而更花力气。

倒是他们当了汉奸,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他们了,反而容易解决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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