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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8节

  “我还是初闻此曲,哪知谁人所作,子羽既问,何不追问究竟?”

  张说闻言后便摇摇头,他也非常欣赏这一首诗作,想要知晓究竟是谁人的作品,而在听完王翰讲述之前道中闻此的经历后,便也有些失望的叹息道:“若是都下名流新作,打听起来倒也并不困难。但若是埋没草野中的才流,怕是只能待其才情难掩、脱颖而出了!”

第13章 应当做好人

  周朗在将张洛送回张家大院后便匆匆告辞,要趁着天黑前出城回家,张洛把坐骑送回马厩后便与阿莹一同返回小院。

  小院外远远便见到一个身穿青裙的中年妇人正叉腰站在篱墙外,一手指着篱墙外垂首而立的英娘正在训斥着什么,夕阳下一蓬蓬的口沫从她嘴里喷出来。

  “这是郑夫人身边的仆妇苏七娘!”

  阿莹看到母亲受气顿时便小脸一沉,向着小院疾行而去,张洛也快步跟随上去。

  那苏七娘听到脚步声,转头向这里望了望之后便停止了对英娘的训斥,待张洛行至近前后才冷声道:“连日晨昏不见,主母心内也存牵挂,着我至此来问六郎安否?六郎还有心外出嬉游,看来是已经无碍,但让亲长烦忧不安,这就有失分寸了。六郎少年无知,英娘却是老仆,竟也短于提醒,实在是不该!”

  “青春少年,体壮如牛,百邪不侵,纵有些许疾扰也难伤我。”

  张洛闻言后便也冷笑一声,望着这苏七娘说道:“疫气无形,几时消退不好断言,虽不伤我,旁人未必能免。尤其夫人身边多有半老之物,最是难防,如若因此一命呜呼,这又何苦来哉?所以暂停定省。苏七娘你要积德行善,做个好人,日后才能免于再遭受这种吉凶难卜的差使!”

  说话间,他低头一口唾沫啐在了这苏七娘的脚边,吓得这妇人脸色一白,提裙跳开,旋即又瞪眼怒声道:“六郎此言何意?我又怎么不是好人?这番规劝难道不是善意?既然好心不受,那我便归告主母,待到主母发落下来,瞧你又要如何承受!”

  “忧深折福,气大伤命,我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要让你这刁奴奏于夫人、激怒惹忧?还是你本来就心怀歹念,偏以小事滋扰,要让夫人折损福寿?”

  张洛自然不会被这妇人恐吓住,反而更大声的怒喝道:“夫人纵有发落,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先贤所教。那你又觉得我该如何承受?莫非还要将我打杀不成?罢了,我怕了你们这些恃主行凶的刁奴。

  既然此宅不能相容,我也并非没有去处,择日便离了此家,往城南庄上居住。但你们这些刁奴如若还敢来恐吓驱逐,拼却此身受罚,我也要奏于令公,告此欺凌之事,不信人间不公,滚罢!”

  那苏七娘受此一番训斥,脸色已是惊诧的青白不定,难以置信的看了张洛好一会儿,见其又要迈步上前,这才忙不迭转过身去,既惊且疑的快步离开这里。

  康俗坊这座张家大宅乃是族产祖业,所以大部分的张家族人都住在这里,包括已经成家立业的张均。他们倒也不是没有能力别处置业,只不过这么合族聚居既能体现出家族人丁兴旺,同时还能彰显出伦情和睦。

  作为张说的长子,张均家室在大宅中也占据了一片面积不小的生活区域,整座东厢的跨院前后数进皆为其妻儿与奴仆起居使用,因此张均的夫人郑氏在宅中又被称为东厢大娘子,以区别于其他的房支主母。

  郑氏笃信佛法,在宅中专门造了一处佛堂礼佛,但日常起居则在东厢后宅的最深处,这里既便于往主宅向翁姑请安,同时也能远离前宅宾客出入的喧哗、享有一份清静。

  这宅院也不像前宅华堂那样重彩图绘、极尽雕饰,而是低调素雅、简约宜人。

  或许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宅院布置似乎简单了一些,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认不出屋架之间那传自后魏宫样的斗拱,也不认识门额上那些看似粗疏简单的刻画线条乃是大德高僧所描绘的护宅法纹。

  甚至就连踩在脚下、看似平平无奇的地面铺砖,都是叩之有金铁之声、冬暖夏凉的陶砖、而非普通的阶石,砖面还刻着摒恶扬善的经变故事,能够让人日日受其熏陶,修心养性、心怀仁善。

  这样一块地砖,造价便抵得上五口之家数年之食,且在市面上根本就搜买不到,乃是洛下一些传承悠久的大寺馈赠给捐施钜万的善男信女们的佛缘之物。

  至于屋前窗下的白墙更是会被一般人直接忽略过去、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其实那墙上的白色涂料本身就大有玄机,乃是用江南的白垩石捣碎研细过筛成粉,再用鹿的筋角熬制成胶,调和了银朱、丹粉等珍贵的药石之物,才作成这么望似寻常的白色涂料,涂抹在居室墙壁上既能防虫祛湿、预防痈疽,还显得美观大方。

  总之这宅院远不像看起来那样平平无奇,内里到处都隐藏着常人无从察觉的低调奢华,也显示出郑氏作为出身名门大族的人,其日常起居生活品味都有别于张家这种一代骤起、乏甚底蕴的新出门户,已经不再追求那些浅白直接的奢华享受。

  苏七娘在外触了霉头,匆匆返回这宅院中,她先在门外接过婢女递上的银柄麈尾掸去身上在外奔走所沾染的浮尘,然后才小心翼翼迈步走入房中,却又听到内里传来一妇人之声:“主母正在考校阿郎课业,七娘你且待屏外。”

  房间中,一个身着鲜艳锦袍的少年正伏案持笔在纸上默写着经义,但似乎是因为不够熟练,默写速度并不是很快,额头上也是冷汗隐现。

  书案的对面端坐着的主母郑氏神态严肃,手持木尺,看到少年默写的磕磕绊绊,眉头便皱得更深。

  “呼,孩儿写完了,请阿母验看!”

  终于少年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毛笔后一脸轻松的望向对面妇人。

  少年乃是张均的嫡子张岯,郑氏接过儿子那默写的纸张略一端详,便又一脸不悦的说道:“中有几个错字,写的又这么慢,笔法仍是如此丑劣,该罚!伸出手来!”

  “阿母,我知错……”

  张岯闻言后顿时面露惊惧,但见母亲神态越发严厉,还是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掌。

  郑氏挥起木尺狠狠抽打了十几下,见儿子已经吃痛得涕泪横流这才停下来,口中则冷声道:“你祖、父都是翰林名士、名满天下,你却这样的庸劣,来日入读弘文馆必然难免露丑于外,更让人讥我管教不善!记住今日教训,休息一下继续归舍练习。”

  张岯听到这话后才如蒙大赦的站起身来,捧着被抽打红肿的手掌匆匆行出,来到外堂窗下坐定下来,自有婢女小心翼翼的入前为其揉搓祛痛。

  教训完了儿子,郑氏才又将苏七娘召入房中,沉声问道:“那物真是转好?又如何应你?”

  “奴往废园去,六郎却不在……”

  苏七娘连忙将此行经过讲述一番,尤其之后张洛对她的那一番斥骂更是添油加醋的复述一番,神情语气都夸张不少,但却隐去了折福伤命之类的话语。

  “他当真这么说?要离开家门、独自生活?”

  郑氏性格本来就古板严峻、鲜少随和,闻言后顿时便面露怒容,拍案怒声道:“这孽子几时变得如此猖狂,不惧家法?之前我不愿家宅不安,对他也有姑息纵容,他莫非真以为不敢刑罚施及!”

  她这里话音刚落,外间正竖着耳朵听的张岯又忍不住高呼道:“那孽种要离家,他婢女阿莹莫非也要同出?奴婢私逃可是大罪,阿母能否抓回赐我……”

  “你住口!”

  郑氏心情本就欠佳,闻言后更是大怒,直接摆手示意将这小子引出,然后才又沉声道:“此徒乖张难驯,该当如何罚他?”

  “应当遣奴捉来,庭前杖责!”

  苏七娘口中恶狠狠说道,想到之前被少年呵斥的情景,她心中便羞恼不已。

  “此计不妥!日前他落水昏病回家,老夫人还使人问,可见并非全不关心。人老心懒,不辨是非,若闻她病孙又遭肉刑,必然更怜,或就会误解主母。”

  站在郑氏身边的妇人却提出不同意见:“此儿如此气壮,仰仗着无非他亡母遗产。不如便放纵其意,暂且放任他擅自离家的劣行。妾闻日前城南水患,他那庄业正淤涝难耕,可使人往河南府递言拖延修缮,待他庄人失耕、颗粒无收,生计艰难时必还要归家求庇。待那时既可数罪并惩,狠狠打消他的气焰,又能顺势收了他的庄业,让他从此后只能伏槽乞食,不敢再忤逆主母!”

  郑氏听到这里,眸光便闪了一闪,显然也认可此计,但在想了想后又不耐烦的摆手道:“此厌物既非出自我肠,我也懒于管教,这些闲事不必告我,你等斟酌处置。他归不归家我不在意,但却一定要肃正家风,不要扰了宅中安宁!”

  房中几个仆妇听到主母这么说,心中便了然这是同意了如此处置,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只不过主母体面端庄,自然不会去做这些鬼祟手脚,故而只会默许,具体的事情执行,自然要由她们这些奴仆操作。

第14章 财源滚滚

  “阿郎又何必同这样的恶奴动怒使气啊,她本就受主人指使来这里使坏刁难,就算一时喝退,归后不知还要在其主人面前如何中伤阿郎、更增仇怨。”

  小院中,英娘并没有因为张洛逐走那苏七娘而感到欣喜,只是一脸忧虑的叹息道:“如果能尽快离开张家,那自然不畏惧她们主仆怨恨。但今还要困留在此不知几时,尤需小心啊!”

  一旁的阿莹闻言后却说道:“我觉得阿郎做的没错!阿母你只说要小心,可有的刁难绝不是小心谨慎就能避开的。哪怕咱们笑脸迎送,这苏七娘归后会向主母称赞阿郎知书达礼?管厩的吴川之前总是诱诈阿郎,但遭受一番训斥后,如今他还敢吗?”

  “你这恶婢子,满口的歪理!不能帮助主人解困,反而还助着主人滋惹忿怨,着实该打!今时怎样形势,你难道不知吗?”

  英娘听到这话后便面露怒色,举手便要去打阿莹,担心她煽风点火越发助涨了阿郎少年意气,吓得阿莹连忙缩到了张洛身后。

  张洛举手架住英娘的手腕,转又温声说道:“阿姨你也不要动怒,当下形势虽然艰难,但也总有办法解决。这些奴仆仗着主人的声势惯会狐假虎威,她们骨子里便低贱,越耍弄威风才越快活,断不会与人为善。只有吓住了她们,她们才会懂得收敛。”

  “阿郎病愈后,越发懂得处置人事,近日又开始发奋读书,越发让人欣慰。只要阿郎学有所成、见重于人前,过往的辛酸又算得了什么?”

  英娘讲到这里后又叹息道:“日前说要脱离张家,在知主母的歹意难消后,我也是赞同的。但阿郎自田庄归后便不再提此事,只是整日在家读书,必是田庄积储不丰,想要脱离张家甚难,所以阿郎专心学艺。我不识诗书,也别无长计,只能昼夜纺纱,希望能增补物用……”

  “阿母你误会了,其实阿郎……”

  阿莹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说道,只是话还没有讲完,张洛已经在一旁轻咳一声将其打断。

  他近日代写墓志一事,并没有跟英娘解释清楚。英娘虽然年纪更大,但反而还不如其女阿莹那样有主见和决断力,张洛担心若将实情告知,英娘反而会更加的担心,索性便暂且瞒住她,也叮嘱阿莹不要泄露内情。

  阿莹这两次跟随阿郎出入真可谓是大开眼界,见到外间那些威风凛凛的官人们在阿郎面前都要毕恭毕敬,见到阿郎只凭一篇文章便换来上百贯的钱帛,这都大大超出了她过往对阿郎的认知。

  但是出于对阿郎的信任和崇拜,她对此也都接受极快,她甚至觉得阿郎可能是获得上天的垂爱,派遣神仙梦授神笔,才让过往厌学爱玩的阿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尤其在这少女怀春的年纪里,如今的阿郎在其眼中简直就是直冒金光、无所不能的神人形象!

  所以在听到阿母还在忧愁生计的时候,阿莹自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哪怕阿母纺纱又快又好,就算不间断的纺上个三五年,怕是都比不上阿郎一篇文章的收获!

  英娘虽然不再追打女儿,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指着她怒声道:“你在外游荡一天,全无事做,徒费口粮,还不快去窗下纺纱!我去给阿郎置备餐食。”

  “啊?我……”

  阿莹之前还在暗笑阿母是在徒劳用功,却不想转头自己也被安排此事,俏脸顿时一垮,她自知此事实在意义不大,但也不敢再违逆母亲的吩咐,只能垂头丧气的往纺车走去。

  张洛见状后也是一乐,怕这小娘子受不了体罚而露馅,便又举手道:“纺纱倒也不急,阿莹先来给我侍墨。”

  “来了来了!”

  阿莹听到这话顿时一喜,如灵活小鹿一般跳回张洛的身边。

  英娘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无奈,她虽然忧愁于当下的困境,但也乐见一对青梅竹马的小儿女亲密相处,于是便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往厨房去做饭。

  对于主母郑氏主仆之间的计谋,张洛并不清楚。

  他之所以向那苏七娘透露自己有离开张家的打算,倒也不是纯粹的使弄意气,一方面是想试探一下夫人郑氏对此会有怎样的态度和反应,另一方面则就是警告对方不要频频派人来挑衅自己,以免他做出什么过激的应对。

  眼下他找到了一个生财之道,但心里却清楚此事难以持久,一则这种事终究会有泄密的风险,时间越长则风险越大,二则张家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富贵荣华也已经持续不了太久,张洛自然要把握住机会,在危机到来前积累到可观的资金,别的人事纠纷能免则免。

  他来到书桌前铺开纸张,开始在心里打起了腹稿。

  一旁的阿莹也乖巧的立在桌边,白皙的小手捏起墨条来开始细细的研磨,葱白的指节与漆黑的墨材对比异常的强烈。少女鬓间几缕青丝垂落下来,给那粉嫩娇俏的侧脸增添了几丝风情。

  张洛将这一幕收于眼底,心情不由得荡漾起来。怪不得古人将“红袖添香夜读书”当作极致风雅之事,且不说这些脱产老登们才情如何,审美意趣真的是值得信任。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这些遐想实在是有欠庄重,于是便连忙晃晃脑袋将些许杂念全都摒除,脑海里笃笃敲了几下小木鱼后,便端正心态开始认真构想起来。

  那汴州刘司户为亡母求墓志,而女人在古代通常都是相夫教子、打理家事,不会太广泛的参与社会活动,故而墓志便主要集中在对其家世与妇德妇功的夸奖,尤其是要对刘司户这个出钱的孝子大加褒扬,如此才能让其感到物超所值。

  张洛虽然是冒名代写,但也并不敷衍,撰写的十分认真,从墓志文笔上来说就未必逊于张说,毕竟在张说之后相关的文章体裁又发展了一千多年,刨除那些不同时代的审美意趣,文法结构上又丰富许多。

  固然这些人主要还是求的名人名笔,但所谓莫欺少年穷,或许未来张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获得远较其祖父更加崇高的权势地位与文学成就,那这些人还得后悔他们当年没有慧眼识珠的直接请求张洛撰写墓志,浑然不知张洛已经贴心的让他们不留遗憾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交易更加顺利,又是在两天后,刘司户亲自将余款运送到城外周良家中,钱货两讫后便满意的离开。而这一次的交易除了其人之前许诺给张洛的一百贯跑腿费之外,又额外给了足足两百六十多贯的墓志润笔费,也让张洛这一次的收入陡翻数倍。

  书写墓志的费用本身就没有固定的价格,主要还是看志主家的财力与诚意,以及撰写者的社会地位与名望,只要双方彼此都觉得满意,那这件事就能成。这刘司户如此阔绰的手笔,也让张洛大为感叹其人当真豪富。

  “汴州乃是河南雄州,其境汴渠为河南漕运要道,江淮漕船因此往复,时货聚散冠绝河南,所以其境丰饶。民间窃议,但得居任汴州,哪怕只是下曹胥吏,亦他州令长所不能及。”

  听到周良的解释,张洛才明白这位刘司户何以如此阔绰,原来是守着运河做官,那自然就财如流水滚滚滚而来了。

  这刘司户虽然没有再为张洛引来新的顾客,但周良却又告诉张洛,日前他去徐冉家中欢送其人时,席中便不乏宾客向其打听,俨然是将周良当作了一个联络人。

  有了两次成功的经验,张洛也是自信心大涨,当即便表示此类请求不必拒绝,但是要紧得选择口风严密、不浮夸孟浪之人。

  特别是那些来自各州的朝集使,他们去年冬天入朝,今春之后便又要离开洛阳各归本治,并不会留在洛阳太长的时间。而且他们往往携带丰厚的资货入都,用以贿结当朝大臣、乞求上进,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肥羊……客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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