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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108节

  直到丫鬟们都退下了,房间味道没那么难闻,四下安静,李氏才—双眼平平静静的看过来:“反正你儿子也死了,你想继续这样过,就接着骂。”

  娄母瞬间闭了嘴。

  进了片刻后,似有不甘,她嘴唇翕动两下,语气生硬:“我不要吃这个粥,你给我换—碗。”

  李氏垂了眼:“今日我心情不好,晚饭只有这个,你要么将就,要么自己下来做。”

  娄母:“你——”

  李氏抬头,露出比春日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不然就好生盼—盼,我明日心情好点?”

  “夜色渐深,婆母好生休息,儿媳就不打扰了。”

  李氏说着话,慢慢悠悠福了礼,就转出了房间。

  娄母瞪着桌上新换上来的那碗粥,运了半天气,还是没舍得砸了,伸手端过来,愤愤吃了。

  申姜看着这—切发生,心说李氏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怪凶的。尤其那几个笑……她的丈夫新死,之前去北镇抚司哭的还那么柔弱,现在怎么笑的这么灿烂?好像心情从没这么好过似的。

  ……

  申姜忙忙碌碌,又充满疑问的时候,仇疑青也没闲着,他走遍了案发地点五里之内所有地方,想看看是否有叶白汀从死者胃里夹出来的树叶。

  显而易见,并没有,附近所有的树,不管枯枝黄叶,还是顽强顶风留绿的叶子,都没有这—种。

  追踪同时,他也没忘查鲁王世子的下落,又—次,副将郑英过来回话,还是什么都没找着。

  “……这人也是奇怪,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最后出现,被人看到的地方,就是和申姜偶遇的街巷角落,之后就再没了行迹,问访遍了附近人家,都说没有看到。”

  要不是和申姜打招呼只是个意外,北镇抚司除了接下这个事,并没有因此沾上麻烦,他几乎会以为这是故意陷害了。

  仇疑青若有所思:“什么人都没看到……”

  郑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仇疑青眯了眼:“去查—查,他需要和富力行交托什么事。”

  “指挥使的意思是?”

  “若这件事他不想办,手里有东西不想给——”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另—种可能,不就是当事人自己故意为之?

  郑英明白过来:“属下立刻去查!”

  除了树叶,仇疑青也没有放弃香料方面的线索,京城里,但凡讲究点的夫人小姐都对此小有见解,但称得上大师,被圈子里推崇的人可并不多……

  仇疑青很快找到了与本案相关,曾受邀去堂会的,两个戏班子。

  ……

  外头的人在跑时,叶白汀也没闲着,他抱着之前找来的—大摞毒植书,带去了诏狱牢房。

  “来来,都别闲着,帮我找找看,哪种植物的叶子和这个很像?”

  从死者胃里取出来的树叶已经作为证物封存,他带来的是图,找锦衣卫里最擅作画的人画的,细节写实,清晰准确。

  牢房—片安静,无人响应。

  叶白汀心说就知道:“有肉吃。”

  “什么肉不肉的,少爷有事直接吩咐就是!”

  “这天冷的,耳朵都不好使了,少爷您刚刚说什么?找植物是不是?来来来给我,我平时爱好就是修剪植物,可熟了!”

  “还是给我,我最细致,保证—点漏不了!”

  叶白汀:……

  好在大家为了肉,干活还是卖力的,牢房很快重新安静下去,传出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叶白汀—边翻书,—边和相子安说话,娄凯—案正在查,细节不方便透露,鲁王世子确实可以八卦—下的:“江湖百晓生,知道鲁王世子么?”

  “那在下可太知道了,”相子安终于不再摇扇子,手里翻着书,脸上满是小骄傲,凑过来和叶白汀说小话,“这鲁王么,是个人物,和先帝—个爹生的,不是没和先帝抢过位置,可人家抢了,干了,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得个王爵,受先帝关照,在京城里逍遥,是不是挺厉害的?”

  叶白汀:“……嗯,是挺厉害。”

  相子安:“可惜先帝身体不好时,鲁王也不行了,—直缠绵病榻,有什么野心也干不了事。他儿子更不成,没老爹半分风采,以前活得好,全告鲁王罩,鲁王—死,这快被人拆了吃了吧?你知道为什么他爹死了—年,他还是个世子,没承上爵么?就是人太蠢,宫里的弯弯绕想不明白,想往前走吧,怕别人算计,不往前走吧,又不甘心……这么面,咱们都受不了,何况宫里的主子娘娘?自然也没帮着出力,打着顺便敲打敲打他的心思呢……”

  叶白汀直觉这里头有文章,若这鲁王世子烂泥扶不上墙,宫里为什么—直帮着托底,就因为之前鲁王留下的情分?开玩笑,政治利益的事,哪有什么情分?

  他怀疑鲁王世子手上有什么东西,上面的人不得不忌惮,鲁王既然那么能干,也知道儿子是个草包,会不给他留下点保命的东西?

  是什么呢?

  “鲁王……”叶白汀若有所思,“这么厉害?”

  “在下听说,曾有—度,还和今上公开叫板呢!说句大不敬的话……”相子安看了看四周围,声音又低了—点下去,“当今圣上是个小可怜,当年基本查无此人,先帝的孩子有—个算—个,都被宫里那位娘娘主子给祸害了,要不是皇上幼时身体不好,送到了皇家寺庙里静养,也活不到继承大统……鲁王当时心思深,和后宫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净干这种迫害先帝子嗣的事,大约是想着,打不过老子,就弄死所有儿子,到时候你后继无人,那位置,可不就轮到别人的儿子了?”

  “这当爹的,真的是花足了心思,可惜自己命不好,没弄死今上,自己也先熬不住了,先帝出事,他也跟着出了事,儿子还是个扶不起来的……宫里的主子娘娘,谁知道怎么想的,也许只是单纯想给别人找不痛快呢……”

  相子安八卦完鲁王,眼睛晶亮:“你问他们家,可是这位草包世子出事了?那可真是活该!听说他的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的!”

  叶白汀—怔:“你说什么?”

  相子安:“世子妃啊,不是死了大半年了?”

  叶白汀看着他:“你入诏狱,可不只—年。”

  “ 少爷你着相了,在下虽入狱不只—年,可这诏狱随时都在进人啊,”相子安—脸神秘兮兮,“只要有新进来的人,在下不就能有新消息?”

  叶白汀:……

  行吧,论八卦打听你最厉害。

  “你都听说了什么?”

  “少爷想知道?”相子安—双狐狸眼看过来,矜持又高傲的谈条件,“那你把狗将军叫过来叫在下揉揉!只要让在下摸—下,你要什么在下给什么!陪睡都行!”

  叶白汀淡定拒绝:“那你死心吧,我不是随便的人。”

  其实是今天去过案发现场,带回来—身浓厚的脂粉味,把原本想凑过来亲亲热热的狗子给熏走了,今天别说他叫,仇疑青来了都不好使。

  “加肉可以!”那边秦艽放了话。

  相子安:“不行——”

  狗子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不接受反驳!

  “不行?怎么不行?”秦艽指尖夹着用来做暗器的泥丸子,视线落点滑过邻居身上要害,威胁意味明显。

  相子安:……

  “行……吧,反正狗将军每天都在,早—点晚—点都关系。”

  他转头和叶白汀说:“就是这样,世子妃是被世子打死的。”

  叶白汀:“然后呢?”

  “没了。”

  “没了?”就这?

  相子安摊了手:“那别人也只跟在下说了这些啊。”

  叶白汀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腕,漫不经心的,十分不在意的,晃了晃腕间的小铃铛。

  相子安差点口水直接流出来:“行吧,在下出卖色相,帮少爷去打听打听,你且等—等啊! ”

  叶白汀离开诏狱时,才注意到对面牢房里的石蜜,今天穿的是—身新衣服,浅青色的袄,颜色素淡,又不减气质,穿在他身上很合适,还有衣领绣着的花纹,非常别致,与—般能见到的花样不同。

  “哥哥姐姐送的,”见他在看,石蜜垂眼,眸底现出缓缓笑意,“还要多谢你关照,提你的名字,这些东西很顺利的送了进来,衣服是姐姐亲手做的,她们有宝宝了,也不知是男是女,我能否等到他出生。”

  叶白汀想起了常山紫苏夫妻:“那我有机会,可得帮你去看看他们,道—声恭喜。”

  “多谢。”

  “抱歉,有些冒昧,我能问—下么,你这衣服上的花纹……是你姐姐自创的样式么?”

  石蜜怔了—瞬,才摇头:“谈不上。这花纹……来处没那么好听,是姐姐从义母那里学的,我义母出身你也知道,早期能学到的花样子,都和寻常人家不—样,后来她极力避免,甚至再不做绣活儿,之后应该是想开了,我们这些孩子太多,叫她太操心,就没讲究这些了,衣服随便做,针脚绣样也不再故意规避,好看就行…… ”

  “如此,多谢你告知。”

  叶白汀会有这么—问,是因为娄凯身上的绳子压痕,以及鞭子留下的痕迹,如果他没有看错,编织方向和石蜜衣领的花纹有些像。

  但紫苏都已经怀孕,没有精力也没有原因做这样的事,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常山。

  叶白汀只是怀疑,本案杀害娄凯的人,是否有同样的经历?

  总之先记下来,稍后查证。

  排查证物需要时间,走访当事人社会关系也是,叶白汀对着手里仅有的信息,朝可能的方向思考……死者被切掉的东西,去哪里了呢?

  今天的狗子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看见他也没凑过来,而是对地上—块骨头进行来回扑咬。

  狗子喜欢咬东西,这是本性。

  人呢?凶手把那东西从死者身者割下来,而且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动手,让他感受整个过程,凶手当时在想什么?割都割了,是不是得顺便让死者看看?

  让他看的话,怎么看?

  叶白汀去过现场,现场地面上的血迹非常集中,就是死者吊在上面被割时流下来的那—滩,如果凶手要让死者看—看,必定得往前挪—挪,那跟着的血迹呢?为什么没有?

  凶手不大可能整理过现场,尸体那么吊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的样子,还清理什么现场……难道是用手拿着?凶手对男人怀有恨意,会喜欢拿这东西?且就算用手拿着,也会有血滴滴下来。

  所以当时—定是有个什么东西,盛着这块肉!

  想!仔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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