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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19节

  这他娘才两息吧,就叫‘心疼’了?你敢不敢让老子休息一盏茶!祝你单身一辈子!单身一辈子知道么!没人会嫁给你,没人给你暖被窝,没人知冷知热,没人给你张罗饭菜,你在这北镇抚司浪一辈子吧!

  叶白汀不知道申姜在想什么,也懒得猜,指着地上白骨:“死者男,及冠之年,不超过二十五岁,肩窄胸狭,头骨相对较小,他很瘦,个子不高,骨上多有齿痕,乃是野兽啃噬所致,颅骨顶侧靠后有塌陷性骨折,骨折周边整齐,着力点以中心往外呈放射状,该是被不规则重器击打所致,大概率是——石头。”

  申姜控制不住的打哈欠:“这种死因算是常见,没办法确定死者身份吧?”

  注意力太难集中,他都没发觉娇少爷今天声音有点哑。

  叶白汀横眉:“闭嘴,我说你听,没点你名前,不许发问。”

  申姜:……

  行叭。你厉害,都听你的。他左手捂嘴,右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死者从高处坠落,多处骨折,此处有血荫——”叶白汀拿起那段骨头,给申姜看,“乃是生前伤,也就是说,死者被人以石块重击脑后,还没死干净,就坠了崖。结合你前言提及的马车残骸,死者应该是被人重击至晕厥,放进马车,马被鞭策前行,速度极快的冲到山崖,掉了下去。崖下无有人烟,死者求救无门,或者他根本醒不过来,没办法求救,崖下野兽循味而来,啃噬了他。”

  “然死者身上的骨折并非这几处,还有很多经年旧伤,此处,此处,此处,你来看——”

  叶白汀左手拿着死者肱骨,右手拿着胫骨,给申姜看:“死者手臂小腿皆有多处骨折愈合的痕迹,这些浅色小圈便是骨痂,骨折愈合的越久,颜色就越浅,死者大概从五六岁起,一直到他的少年时间,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遭遇一次骨折伤害,最危险的是——这里,锁骨,此处紧挨颈部要害,他当时应该有性命之忧。”

  “我观死者骨质密度,并非易骨折的类型,他那段时间大概过得很艰苦,经常遭人欺负。”

  “他有痛风,膝盖会偶尔肿大,痛苦不堪,骨关节处留有多次针灸过的痕迹;他有两颗假牙,安装的很精致;他发间残留有不只一根丝线,观其颜色质地,该是不易购得的烟松纱;最重要的是,他左手小手指残疾,应该是十岁左右时的旧伤——我这般说,申总旗应该能找到人了吧?”

  申姜哈欠打了一半,顿住:“不是,你说了啥啊?就能找到人了? ”

  叶白汀闭眼,不能把人给戳死,戳死了,就没人给自己跑腿办事了……

  “还不明显?”他阴着脸,声音放低放缓,“艰难的少年时期,经常骨折,锁骨骨折,不常见吧? ”

  申姜:“那也有点……太笼统了?”

  叶白汀磨牙:“他安了假牙。”

  申姜:“所……所以?”

  ‘刷’的一声,右边邻居看不下去了,相子安打开扇子,一摇一摇:“所以这个人是个少爷啊,家里很富贵,请得起大夫,从小到大骨折这么多次,不常见,就算你懒得去街坊市井打听消息,问问大夫圈不就知道了?”

  左边秦艽也搭话:“啧,才二十来岁就痛风成这样子,时不时针灸续命,我要是走夜活听到了,也会觉得新鲜,出去跟人说道说道,这么不常见,还不好找?”

  相子安慢条斯理:“更何况还左手小手指残疾,年纪轻轻就安了两枚假牙——每个都是明确方向,除非你犯懒不想,只要问,就会有结果。”

  秦艽就不客气了,嗤笑一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就这,也能当锦衣卫?”

  申姜:……

  日哟。老子被娇少爷踩脸侮辱也就算了,你们算老几,也敢来虐老子!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总旗,手底下五十人呢,怎么可能笨,还不是娇少爷多智近妖,太聪明了!

  “你个偷东西只会跑的愣子,也敢说老子?”

  他凶神恶煞的瞪向秦艽,一定是娇少爷给他们透了题!验骨都是在牢里验的,验的过程别人怎会不好奇,娇少爷怎会一句话不说?

  眼看着两个人跟乌眼鸡似的,要打起来,叶白汀轻抚额头,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

  “不客气。”右边相子安摇着扇子,侧目看他。

  叶白汀挑了眉。

  相子安刷一声,帅气的收起扇子:“你不是要道谢?嗓子不行就少说点话,我们替你说了。”

  秦艽:“当然那肉粥,我们也就受累替你分担了!”

  二人一脸正气,好像帮了多大的忙似的。

  “诏狱不比别处,风寒可是会要命的,你可不能死。”

  “死了我们的粥怎么办?”

  叶白汀:……

  申姜:……

  粥可是他送的!没他这些人吃个球!为什么没人感谢他,都去感谢娇少爷去了!什么垃圾地方,毁灭吧!

  叶白汀经历太多,早可以处变不惊,风轻云淡:“若这些不够,我还可以做个颅骨复原,将死者的面貌模拟出来,只是时间要稍稍长些。”

  申姜怕了这群人了:“行行,够了,我去找,去找成了吧!这回您要什么,还是要肉粥?我让下头给你立刻准备上好了吧!”

  叶白汀摇了摇头:“不这回不要粥了,要骨汤。”

  相子安:……

  秦艽:……

  你才抱着死人骨头‘亲亲密密’的研究过,吃得下么!不过骨头汤啊,连着肉的那种……多久没闻过味了?

  二人天人交战,又抗拒又渴望,矛盾的紧,这娇少爷也太坏了!

  叶白汀:“里头加点海带丝,颜色不要太鲜嫩,老一点暗一点才够味,细细密密的才好。”

  相子安:……

  秦艽:……

  我去——头骨上连着的皮肉头发都有了!

  申姜看到左右两个脸色发青,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乐了:“没问题,今儿就照这个准备!”

  叶白汀将冻红了的手指藏到背后同,开启下吧:“有点冷,来个碳盆吧。”

  申姜:“这个真不行,诏狱要是走了水,多少人都得死在里头,我顶多给你弄个手炉。”

  叶白汀原本想要的也是这个,拳抵唇前咳了声,‘勉强’应道:“行吧。”

  申姜把地上的白骨拿走,娇少爷要的东西给配来,骨头汤上上,没时间欣赏俩邻居痛苦面具般的表情,就出去跑腿忙活了。

  还别说,娇少爷验骨还真靠谱,照着这些信息去找,还真找到了人,没费什么事,可就着死者名字简单一打听,就觉得不对劲……

  苍了天了,这死者跟梁维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和昌家有大大的关系,他生母是昌家庶女,他得唤昌弘武一声舅舅!

第22章 凶手……是同一个人?

  申姜这回腿跑的那叫一个勤,案情抓心挠肝,他真的很想知道哇!几桩命案明显有关系,可他就是瞧不出来!

  心里没逼数,不敢直接拿着这点东西就去找指挥使报告,人一问就得露馅,找娇少爷吧,又被左右俩邻居拦住了。

  右边那个摇着扇子,用各种神秘莫测玄而又玄的大话吓唬他,人是师爷么,别的能不能干不知道,唬人花样那是一套接着一套;左边那个上来就嘲讽,还不怕你报复,人随手搓点泥丸子都能是暗器,越狱出去是不可能,阴你个半身不遂还是没问题的,申姜哪里敢惹?

  别看诏狱这地界锦衣卫独大,囚犯们没有未来,但囚犯们也是分三六九等,能惹和尽量别惹的,有那些一肚子心眼的老狐狸,最好少说话,不然人能把你算计死,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娇少爷就有这潜力;还有那体格特别好,磋磨了这么久愣是影响不大的,没事别硬碰硬,万一给人搞激动了直接把你弄死多亏的慌?

  他们轮守诏狱要的是平静无波,要的是利益好处,要的是升职加薪,只要大家都乖乖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懒得找麻烦。

  秦艽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的,哪天你被折腾的没力气浪了,老子弄不死你!

  申姜一天八趟的朝娇少爷的牢房跑,娇少爷都在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觉睡,那俩邻居还一个笑一个瞪的盯着他,他干不了别的!

  好容易一天半过去,娇少爷终于醒了,吃了碗热粥,申姜放下手里的事,麻利的就跑过来了——

  “找着了!那骨头身份找着了,叫蒋济业,今年二十二,失踪了有小一个月了!”

  申姜将查到的蒋济业信息一股脑的说给叶白汀,比如因是偏枝子嗣,从小就受堂兄弟们欺负,小崽子们玩的挺狠,死者从小就命运多舛,好多次被打骨折,锁骨骨折那回小崽子们还用了马,差点小命都给交待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人物关系怎么样,走到今天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失踪最初没有报官,概因死者出门本就是收账谈生意的,行商这种事常见,死者几乎隔两三个月就得出去一趟,没音信回来不算太特殊,家人起初就没当一回事……

  叶白汀坐在地上,抱着手炉:“你说他叫蒋济业,是个商人,开的是粮铺?”许是睡够了,也不冷了,他精神头不错,声音也不哑了。

  申姜心大,之前就没注意到,现在也不觉得哪里变了,一颗心全在案子上:“对没错,他是蒋家人,就是那个世代行商的蒋家,盘子很大,家里人自己竞争都很激烈的,他生母懦弱,对他不怎么看顾,小时候过得很苦,老被堂兄弟们欺负,能走到这一天,当上东家很不容易的!”

  叶白汀微微偏头:“你说他是东家?”

  申姜:“对啊,蒋家几乎一半的产业叫他管着呢,他要没出事,再历练几年就得是家主!”

  “家主啊……”叶白汀纤白指尖摩挲着手炉,“你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脾性如何?”

  申姜想着走访来的口供:“做生意么,那肯定是八面玲珑,心机深沉,身边培养出的得力掌柜一大堆,又阴又毒,还要强,豁的出去……”

  “娶妻没有?”

  “这个没有。”

  “你说他生母懦弱,护不住他?”

  “何止护不住?蒋济业走到今天,架子已经搭这么高了,几乎在蒋家横着走,他娘也不敢抖起来,反而时常帮着蒋家别房的人拖他后腿,耳根子软,又识人不清,可叹的很。”

  “死者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几岁?”

  “这个……”申姜想了想,摇头,“我没注意问,很重要么?”

  叶白汀颌首:“当然。你都知道他整个童年到少年时期经常被人欺负,多处骨折,反反复复,已经不算欺负了,那叫凌虐,一个人的幼年成长经历很重要,才几岁的孩子被这么被欺负,没人管,没人疼,长大了很难不懦弱畏缩,就算是反社会人格,表面上也会尽量装的不起眼,低调,不被人注意,死者突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人,转折点在哪里?谁给他的关爱和帮助?谁在安慰他温暖他?”

  “死者骨痂没有新增,痕迹最深的至少也隔了六七年,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前六七年,他再没被打,没受过伤,连续的暴力伤害不可能无缘无故停止,一定有一个人在暗暗帮助他——而以你的说法,整个蒋家都在跟他作对,他叛逆反骨,亲人不近,连生母都帮着别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申姜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

  他打听了那么多,问了那么多的人,结果就是死者很惨很可怜,被人欺负没人管,受了伤就一个人养,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蒋家不愿事情闹大,该请的大夫会请,该抓的药会抓,但更多的关心,想都不要想。死者就是突然势起,好像一夜之间想通了什么似的,不确定蛰伏了多久,反正再出现,就一鸣惊人一骑绝尘,自己给自己搞到了铺子做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直到蒋家人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以最高的礼仪请回家中,将大半产业给他。

  蒋济业是完全靠自己实力逆袭的,没有任何后台,家里的人提防他,又不得不依靠他,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没有一个人对他真心,没有一个人和他走得近……

  叶白汀眼梢微眯:“又是一个藏得很好的神秘人……和梁维的案子有点像啊。”

  申姜瞪眼:“梁,梁维?”

  叶白汀:“申总旗就没想过这中间的关窍?蒋济业开铺子,做粮食生意,梁维是督粮转运使,别说有什么暗地里上不得台面的操作,得两个人合作完成,就算没有,他们俩这身份,也免不了打交道。”

  申姜:“可和蒋济业有关系的是昌家啊!”

  “昌家?”叶白汀眼神瞬间犀利,腰板都坐直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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