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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368节

  阳光透过窗槅落在厅堂,夏风轻拂枝桠。

  厅堂安静了许久,江汲洪都没说话,不知是在考虑其它还是什么,叶白汀便就着仇疑青的方向,看向富力行:“富厂公可愿为证,证明吏部派官一事,存在违规行为?”

  富力行一怔。

  这个证明,可不是一般的证明,锦衣卫这是把他算计进来了啊!

  他眼珠滴溜溜转到左边,再转到右边,差点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欠,瞎出头!

  不过么……反正有些事跟自己没关系,不如就送个人情给北镇抚司,不送……估计也会被压着送,锦衣卫都知道这么多了,今日恐怕不能善了,吏部走到头了,不如自己主动几分,还能多份脸面,当即站出来,气势万千:“咱家愿意!”

  他不但说了,还这么做了,随手就从胸前掏出一封信,递上去:“喏,这是一封江大人写给咱家的信!”

  “分明就是他自己不才,遇到麻烦不知如何处理,来问咱家讨主意,这人家吏部的事,咱家一个阉人,怎好涉及?后妃都不能干政,何况咱们,咱家不便多言,就讲了些早年的例子给他听,谁谁谁怎么钻的空子,后来怎么被惩罚……咱家当真是一片好心,以为他知道这些,好引以为戒,杜绝类似的事发生,谁知他竟学了人家钻空子的法子,这么干了!这事可都是江大人自己干的,跟咱家没关系!”

  江汲洪的脸黑了:“富厂公慎言!本官并——”

  “慎什么言!这信不是你写的?”

  “信是本官写的没错,但本官只是询问而已,并未做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叶白汀适时插话:“遂江大人认可锦衣卫判断,认为吏部派官存在‘交易’,只是不是你办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片刻,江汲洪道:“是。”

  他眸底微闪:“本官还是那句话,就算有这个想法,怎么实施?本官是有些权力,可这些人并不认识,途径何来,如何到信,怎么交付彼此?”

  “倒也不难。”

  叶白汀将视线转到场中唯一的女人:“敢问姚娘子,江大人可是你的入幕之宾?”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江汲洪变了脸色。

  可见这个问题有多关键。

  姚娘子却很大方,红唇一勾,笑容明媚:“奴家怎么说,当年也是艳冠京城的红牌,伺候过的客人不算少,便是同江大人睡过几回,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叶白汀:“我问的不是当年,是近来,就比如今年这几个月,江大人可照顾过你的生意,同你相熟?”

  姚娘子:“那没有,不熟。”

  “不熟,为何总往你的花船跑?”

  “瞧公子这话说的,船上少了奴家,不是还有其他姑娘?”

  “可我听闻,江大人口味不同,好少妇,最好是没了大夫的……”

  “小公子慎言!”

  江汲洪突然暴怒出声:“本官私下喜好,与案子无关!”

  有指挥使在,叶白汀不怕任何人发火,慢慢悠悠继续:“锦衣卫查过江大人在花船上的玩乐,除了命案发现的那两夜,其它时候很少点姑娘相陪,倒是与姚娘子□□颇多,江大人家中夫人早逝,后院小妾也都是年纪略大的,江大人就是好这一口,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缘何不能说?”

  江汲洪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叶白汀从容回视:“江大人是不想承认,还是不能承认?姚娘子于你而言,有更重要的用处,是么?你不认识樊陌玉,不认识潘禄,但姚娘子都熟,都认识,是她将人介绍于你的,对不对?”

第242章 就是嘴硬不认,怎样

  叶白汀还真不是胡说,姚娘子绝对是本案关键人物,各种人物关系都是由她串联而来,申姜在发现这一点后,就进行了深查,果然,什么收牌子不再接客,此洁身自好,都是假的。

  姚娘子的确地位得到了提升,早就不再做花娘,而是掌管整个场子,但她本事可没丢,对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羞耻和拒绝,只不过在男人的选择上,她有了很大的自主权,目的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非其它。

  “少爷这是瞧不起谁呢?”

  姚娘子突然笑了,眉目间隐有着恼的锋利:“虽则奴家是烟花女子,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委身,随便卖的,奴家不是什么江大人的人,未经他授意做任何事,花船只是花船,生意只是生意,奴家不帮任何人,只帮自己。”

  不怕你说话,就怕你不说话。

  叶白汀话音一转:“行,那你说说,汤贵是怎么回事?”

  姚娘子没料到话题转变这么快:“汤贵?”

  都不用叶白汀眼色示意,申姜甩出了证据:“经查,最近这一年来,你身边男人走走换换,停留并不多,只江大人和汤贵有长线来往,尤其最近这一个多月,连江大人都靠后了,和汤贵来往明显增加——还敢不承认?”

  姚娘子眯了眼梢:“是又如何?奴家是烟花女子,也是个人,寂寞了,就不能找人快活?”

  申姜:“你找什么人不行,为何是汤贵?他年纪略大,生了张鲶鱼嘴,没人说他好看,他也不是官,就算有钱,好像也没给过你多少吧,你图他什么?”

  姚娘子低笑出声,眼神暧昧:“图他活儿好,不行?”

  申姜:……

  日!他这套话问供的工夫还是不行!

  只能回头,眼巴巴看少爷。

  叶白汀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申姜清咳两声,稳住心态,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少爷犀利问话:“姚娘子丢的那两箱东西,可找到了?”

  他差点没站稳,这叫稍安勿躁?这都直切核心了!

  所以这个点不应该小心套话?是该打组合拳?申千户眉头微拧,看向姚娘子。

  姚娘子只怔了片刻,就回了神:“什么东西?小公子在说什么,我怎的不明白?什么叫丢了东西,丢了什么?”

  “这也要我告诉你?”叶白汀视线有意看了看四周,声音微低,“你确定,这件事要我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晓?”

  姚娘子没说话。

  叶白汀:“你丢了东西,也丢了钱,这么大数目,必是会被问责的,时限到了,这东西和钱,你总得有一样圆上吧?东西,没人能帮得了你,钱,汤贵有,他想不想出是一个问题,可能不能让他出,就是你的本事了……”

  姚娘子目光微闪:“什么东西和钱?小公子都把奴家说糊涂了,要说钱,咱们花船姑娘别的没有,这个可不缺,奴家干这一行这么久,总是有些积蓄的,怎会在这处短了手?”

  “姚娘子不懂啊,没关系。”

  叶白汀一句话,申姜那边又拍出了证据,这次不是什么文书卷宗了,而是一只浅青锦缎包纱的小香囊,个头很小,十分精致。

  “这个东西,姚娘子总该认识了。”

  默了片刻,姚娘子还是摇了头:“不认识。”

  申姜都要气笑了:“你船上的东西,你说没见过?”

  “奴家何曾说没见过?只说不认识,”姚娘子将了申姜一军,面带疑惑,“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像是有客人佩带过,花船上客人非富即贵,偶尔时兴个什么东西很正常,奴家又不是那多事的人,并未问过……锦衣卫如此郑重,可是这东西有什么不妥?”

  叶白汀:“锦衣卫搜检过你的花船,没有任何发现,你的船很干净。”

  姚娘子便笑了:“都说了,奴家做的正经生意,船上当然干净。”

  叶白汀:“看来你对自己的划船很自信,那人呢?”

  姚娘子突然警觉:“什么人?”

  “‘生意’做的大了,广了,底下总有些带着小心思的人,查不过来,也管不过来吧?”叶白汀念出几个仇疑青查到的名字,“王七,钱易,于小山……他们几个,都私藏私卖了,你可知晓?”

  姚娘子脸色忽变:“藏了什……”

  “自然是这香囊里的东西!”

  申姜将东西倒出来,落在案几,发出好大声响:“不用谢,我们指挥使古道热肠,查案途中发现你丢了东西,顺手帮你找了找,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你丢了也只能偷偷找,不敢大张旗鼓,我们敢啊,果然就瞧见了不是?你这手底下,有人想黑吃黑,架空你,顺便顶了你的位置呢!”

  “罂粟将将结苞之时,取针刺其青皮,渗出津液,以竹刀刮取,阴干之后,是为乌香。其色褐,其质干,以纸包之,极肖茶砖,然其之害,罄竹难书,伤内腑,蚀人骨,毁心志,一旦被前期所谓‘快感’骗过,身体的腐蚀过程便已开启,成瘾之后,极难戒除,瘾性会越来越大,身体会越来越伤,直至最后死亡,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叶白汀字字清晰,句句逼压,看着姚娘子的眼神越来越严厉:“你可知你卖的是什么东西!是毁一家,灭一国的极恶之物!”

  现场所有人心内一震。

  有不知道的,第一次听说,心内掀起惊涛骇浪,也有知道的,眸底映过无数个过往,那些存在在史书里,话本子里,野史里的桥段。

  乌香……本案竟然涉及此邪物!

  姚娘子:“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没有做这种生意!”

  “哦,是么?”叶白汀盯着她,“姚娘子想推给谁?”

  姚娘子抬眼,脸色严肃极了:“敢问锦衣卫有何证据,要在此处冤枉于我?为什么一定是我做的,不是别人?我那花船每日客人爆满,生意良多,我怎么可能都盯得过来?船上姑娘也是,日日都有新人,天天都有有本事的,我哪能事事都知晓?别的不说,就说近日新进的姑娘里,有个名叫燕柔蔓的女人就厉害的很,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她干的?她可是有过前科,坐过牢的,连你们锦衣卫都能骗,没道理这回就骗不过了?”

  她也算很有心眼了,把燕柔蔓抬出来,一边试探这女人和锦衣卫的关系,是否有她猜测的那么结实牢固,如果没有,那抱歉了,她就是要甩锅,找个替罪羊,把水搅浑了,矛头冲了别人去,她才能安宁不是?

  比起她,燕柔蔓可是叫锦衣卫失过面子的人,锦衣卫更该恼怒才是……

  岂知叶白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往哪儿推都没用,你花船上所有人,我们都要查,你如此负隅顽抗,怕是还没见识过锦衣卫的手段,想试一试?”

  姚娘子垂了眸,没说话,心里却转个不停。

  没反应……那就是燕柔蔓不重要?还是什么别的?

  乌香已经被叫破,问题不大,这本就在她们的预料中,之前几个小据点被挑,她们就知道锦衣卫发现这件事了,只能暂时避其锋芒,躲一躲,藏一藏,毕竟她们的客户……是离不了她们的,这条线锦衣卫想斩也斩不断,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主子不再隐于暗处,出来宣战,主子也早吩咐过了,早晚有这一天,早一日晚一日的,没什么好怕,可现在……如何保住自己才是关键。

  她决定,扔点东西出来。

  “这个香囊……我的确认识。”

  叶白汀一直在观察她,提前猜到了她的心思,截了她的话:“魏士礼和方之助带给江汲洪的,是么?”

  姚娘子一愣。

  “两次案发现场,先后是方之助和魏士礼的场子,并没有请彼此,却先后以‘送东西’的理由过来,请见江汲洪,”叶白汀眉目疏淡,声音锐亮,“他们是这条贩卖链的人,还是你姚娘子是?”

  姚娘子:……

  她感觉现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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