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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400节

  尹梦秋:“那申千户是……”

  申姜这才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这不是打听到您经验丰富,不管在哪一宫,都能把主子娘娘伺候的服服帖帖……内子有喜了,可她年纪略大,又是头胎,我看哪个大夫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似乎很凶险,需得有诸多注意之处,我一个门外汉,天天又忙,很难打听了解到全面,这才避开他人,专程前来请教……”

  “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臊的慌,可我不觉得丢脸,尹女官也是女子,定不会像别人那般轻视于我,我有谢礼的,真的!您可千万帮我一把,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后面,申姜抹了把脸,老壮一汉子,急出满头汗:“外头案子在查,指挥使规矩严,真的,我偷点懒不容易,您就……算可怜底下人,给个方便?”

  尹梦秋眸底有微光流转,半晌,才开了口:“宫中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倒是未曾见过如千户这般,对妻子如此疼爱之人……奴婢不敢受礼,知道的也不多,便同千户说说,千户莫要嫌弃才好。”

  ……

  宫中正在忙碌的时候,叶白汀也没闲着,除了收拾整理桌上的卷宗文书,分析思考,还趁着空闲时间段,去了趟诏狱,找相子安。

  相子安这些时日被刑房审讯房请去帮忙,忙得不亦乐乎,满面红光,连扇子都换了把新的,白玉骨,粉蓝扇坠,青山绿水的扇面,巧妙以金漆点描,看起来极是秀雅风流。

  看到他来,相子安还相当自在,一副主人家的架势:“来啦,进吧,自己带上门,挂上锁,坐。”

  叶白汀:……

  “你吃错东西了?”

  “不瞒您说,”相子安半个扇面遮脸,挡住一脸荡漾,只露两只眼睛,“在下都想好了,以后也不出去了,就在这里,给您当师爷,怎么样?”

  叶白汀:“我好像……并不需要?”

  相子安手一顿,收了扇子:“哼,男人都是一个德性,用得着在下的时候,在下就是大宝贝,小甜甜,用不着了,恨不得别人自己识眼色,滚远点,别说话。”

  “那是你没用,”秦艽刚吃完一顿肉,剔着牙,懒骨头似的靠在墙边,“你要真有你自吹自擂的那么大本事,什么都懂,怎么会有用不着你的地方?”

  相子安:……

  他呸了隔壁一声,没理秦艽,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看着叶白汀:“少爷可还记得遥远的过去,小一年前,你专门激了在下同你打赌,哄骗在下给你当师爷,帮你打听消息,替你平事?现在赌赢了,事儿也办的差不多了,在下的人……你就不要了?”

  叶白汀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光是为了保命就花光了浑身力气,自然是手上有什么牌都要使,没有也要抢,有备无患,只是后来……

  相子安扇子指着他,一脸幽怨,好似他是什么抛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在下身都卖给你了,没有天光的暗路也陪你走了,你竟说话不算话,说不要就不要了?”

  秦艽慢悠悠提醒:“我说小白脸,你说话小心点,卖什么身,走什么路,你卖身给谁了?当心隔墙有耳,指挥使能随时都能在哦。”

  相子安呸了他一声:“在下又没卖给你,少阴阳怪气!”

  “啧,”秦艽上上下下,挑剔的看了他一遍,“你倒是想卖,我也得要啊,就这白皮子细骨头,肉都没几两,够下酒还是够做菜啊。”

  “你——”

  “我怎样?略略略略——”

  眼看两个小学鸡又要掐架,叶白汀赶紧阻止:“我今日来,有正事。”

  二人立刻散开,那个收了拳头,退回墙边,这个捋了捋头发,展开扇子,一脸矜持:“少爷有何吩咐?”

  叶白汀:……

  诏狱这么大,都装不下你个戏精。

  但办起事来,人还是靠谱的,叶白汀便问:“你曾说过你是江湖百晓生——”

  相子安相当激动:“没错!在下什么都知道!”

  叶白汀:“宫中之事,你可知晓?”

  “宫里的娘娘?”相子安就静了些,眨眨眼,“少爷想问的是谁?”

  叶白汀:“尤太贵妃。”

  相子安表情一松:“你问她在下就放心了,要说这两三年的事,在下还真不知道多少,进了这里嘛,”他手中扇子转了转,指了指诏狱牢门,“但是往前数,在下知道的可多,少爷想问哪一段,扯头发打架,还是撕扯升位?”

  叶白汀音平神静:“我要问她怀孕产子一事。”

  “嘶……”

  相子安扇子差点掉到地上。

  “这事,您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他稳住神态,清了清喉咙,扇子刷一声打开,气势无两,“不叫少爷瞧瞧在下的真本事,还挺不好意思做这师爷,今日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说说二十四年前,先帝下江南这一段!”

  秦艽一边捏泥丸子传在指间锻炼手指,一边拆台:“二十四前年你还尿炕呢吧,知道什么?”

  “在下虽在尿炕——呸!”相子安差点被绕进去,气的从墙上抠泥巴皮扔秦艽,“你才尿炕呢!在下当时虽没多大,但在下的叔伯都在外头做师爷,正好就有在江南的,我们师爷世家,有些东西自然是咬死了都不会外传,但族内佼佼者,出师门往外行走时,却是要提点些东西的,在下当初课业全是头名,是家中光耀门楣的希望,自然会被告知这些辛秘!”

  “行行你厉害,”秦艽知分寸,不想坏少爷的事,“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说。”

  “要不是你屡屡作梗,不然在下现在都说完了!”

  “那就是也没多少嘛。”

  “你——”相子安怒气冲冲地转向叶白汀,“少爷你看他!”

  叶白汀看向秦艽。

  秦艽手捂唇前,比了个‘我闭嘴’的姿势,不说话了。

  相子安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据说这位尤太贵妃呢,当年怀胎时胃口奇大,一个人一顿饭吃的东西,顶得上两个七尺壮汉,也不知道她那么瘦的腰身,怎么吃进去的,口味还经常变动,一时想吃酸,一时偏要吃辣,一时说看见肉就说想吐,一时哭着喊着要吃肉…行宫里来往的不都是宫人,还有年纪略长的官员和内宅妇人,但凡生养过儿女的,都说这个阶段是难熬,口味是经常变,但也没见过变得这么厉害,这么频繁的……”

  “那时是冬天,衣服都穿得很宽大,宫妃为了固宠,常年保持身材,都很瘦,根本看不出来有孕没孕,有人说她肚子鼓,有人却说不大像,但她身边有个宫女可不一样,特别乍眼,那肚子圆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宫女?”叶白汀略有些敏感,“谁,尹梦秋?”

  相子安摇了头:“不,不是,我记得不姓尹,是两个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兰露,当年也就十七八岁,伺候主子,却没怎么长脑子,有点拎不清,常同人有嫌隙,据闻尤太贵妃小产,就是她行事不慎,自己滑了一跤不算,还带倒了尤太贵妃,孩子就这么没了……唉,可怜啊,犯了错处,红颜成枯骨,也不过是瞬间。”

  叶白汀:“她死了?”

  “嗯,被先帝亲口赐死的,”相子安道,“先帝爱重尤太贵妃,哪能看着宠妃受委屈,帝王一怒,自然是流血千里,一条命都不够填的,尸体都不让收敛,还是尤太贵妃自己求了情,才得了一卷席子安葬。”

  “过了好几年,大概三五年吧,兰露家中族人出息了,也算小有作为,富甲一处,悄悄在尤太贵妃面前请了情,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将兰露尸骸起出入棺,带回京城,葬在了自家祖坟……”

  叶白汀感觉稍稍有些微妙:“当真?”

  相子安扇子遮面,眼梢微微扬起,像个狐狸:“少爷也觉得不对劲,是吧?不管家中女儿有没有出嫁,埋进自家祖坟都有些不妥,何况兰露是犯过皇家忌讳的人,不怕哪日旧罪重提,全家人跟着倒霉?可那家人找大师卜了一卦,说这姑娘旺他们,埋在祖坟方才能保人丁兴旺,族里平安,就信了……”

  “这样啊……”叶白汀若有所思。

  相子安静了片刻,似懂了什么,目光微闪:“他家这个祖坟也很有意思,非世家非名门,规矩倒很严,每日都有人看守换岗,夜里也是,少爷该不会是想……”

  “自然。”

  叶白汀就看向了秦艽,目光灼灼。

  秦艽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感觉这眼神有点瘆的慌:“怎,怎么了?”

  “自然是你的运道来了,”相子安懒洋洋摇着扇子,笑成风流狐狸眼,就差吹个口哨了,“还愣着做什么,少爷给你机会表现,还不赶紧谢恩?”

  秦艽回过味儿来了:“你们……让我去偷尸体?”

第262章 多出来的婴儿骸骨

  “不干!”

  秦艽神色那叫一个抵触,态度那叫一个坚定:“我们大盗都是干大事的人,有底线有节操的!手里摸的要不就是世间至宝,要不就是万贯家财,怎么能去偷尸体!说出去岂不是叫外边人笑话!”

  相子安慢条斯理的摇扇子:“哟,刚刚不是能说着呢么?怎么现在有脾气了,为少爷做事,还委屈你了?”

  “你知道屁——”

  “在下还真就挺知道你——”

  眼看二人又要掐起来,叶白汀伸出手指:“十日酒楼肉食供应,接受点菜,你上次馋的鹿血酒,也给你。”

  秦艽顿时息声,扭了扭关节手腕,走出牢房:“说吧,什么地方。”

  叶白汀和相子安还没反应过来,秦艽倒不满了,啧了一声:“快些,爷赶时间。”

  相子安:……

  馋死你算了!

  ……

  夤夜,光线昏暗,越往外走越暗,离开城中街巷的灯火,郊外漆黑一片,要不是马车前挂着灯笼,前面的路几乎都看不到。

  距离坟地还有很远,马车就停了下来。

  秦艽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打帘看了看很远很远,黑黝黝一片的山脚:“……咱们这么干,真的能行?”

  “为什么不行?”

  叶白汀也往外看了一眼:“是稍稍远了点,可你不是有轻功?飞过去花不了多少工夫,再近了不行,此处地形平坦,视野宽阔,别人可能会察觉我们的存在。”

  秦艽:“不是这个,我是说……这事,指挥使知道么?”

  锦衣卫办案,需要什么正大光明的来就是了,不就是挖坟,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谁敢拒绝,又能拒绝得了?

  叶白汀却摇了头:“今次不行,此事需得秘行,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那指挥使……”

  “怎么,不信我?”

  “怎会?就是……”

  叶白汀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放心,指挥使的规矩,就是北镇抚司行事必按流程,不可乱来,此事我已让人带话请示,指挥使断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时间上略来不及,别人要追上我们也得费些时间——你知道的,我是仵作,只要与命案相关的线索,但有请示,一定会被批复。”

  秦艽哪能不明白?

  少爷有胆子,敢先斩后奏,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天塌了少爷顶着,指挥使要是觉得贸然出城不妥,人来的太少安全不能保证,也得看少爷的面子……计较谁也计较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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