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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78节

  大老爷们,说句脏话怎么了……哦对,娇少爷还小,不能让人听这个。

  叶白汀其实不必怎么验,这具尸情况大家都看得到,生前经历过虐打,惨不忍睹,相较于前两个受害人,这个死者相貌出众,身材也是看一眼就会赞的,皮肤细腻,妆面衣服搭配讲究,身上裙子不仅材质,颜色样式都很有特点,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一款。

  “死者王采莲,脸部被砸烂,死者方晴梅,腹部大腿等地被匕首划出细碎伤口,两个行为都表达着凶手的偏,他不喜欢王采莲脸上的胎记,也不喜欢方晴梅比普通人胖的身材,可这一具,似乎没有更多……”

  叶白汀认真找了找,尤其死者脸上,耳际,发根,什么都没有,之前两次会有的米青斑,这次没有。

  仇疑青:“凶手改了作案手法?”

  申姜还是没反应过来:“改了?改什么了?”他怎么没瞧出来?

  叶白汀已经解开了死者衣服:“你仔细看她颈间的勒痕——”

  申姜仔细看了,一脸茫然。

  叶白汀:“还没看出来?”

  申姜老老实实摇头:“就……没什么不一样啊。”

  “你站。”

  叶白汀让申姜站,随手拿了一团略长的布过来,横在申姜颈间,站到他背后,轻轻一勒——

  申姜终于明白了:“是勒痕对不对!这回像和前两回不一样!”

  叶白汀放开布:“前两次的杀人过程,凶手站位都在死者背后,劲往后往上使,大约死者的挣扎过程让他感到兴奋,遂在人死后,他迫不及待自渎——米青斑之所以在脸上,一是为了羞辱,二也是距离上最方便。但这次死者颈间勒痕,他得用布帛在她颈间绕上两圈,然后往下,在身前用力——杀人过程更长,死者也会更痛苦。”

  他指着死者手脚:“看到这些绑痕了么?之前两次并没有,这次却出现了,说明什么?”

  申姜:“这个女人……比较特殊?”

  仇疑青扫了眼自己不争气的手下:“凶手前两次杀人并没有绑缚死者,说明他将人制服后,根本不担心她们跑掉。”

  就像猫捉到了耗子,不想吃的时候,放了又捉,放了又捉,生生把耗子玩死,凶手很享受这个过程。

  叶白汀颌首:“还有抵抗伤。一般人遭到袭击,会躲,双手会下意识挡在身前,手臂会有留淤伤,王采莲和方晴梅都有,这个死者没有,而是手脚多了绑痕,看上去更像被绑在什么类似于床的,平一的点地方上,不管凶手虐打还是什么其它动作,她都反抗不了。”

  仇疑青:“但凶手作案伴有特殊兴奋,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叶白汀若有所思:“所以一定是有的……”

  他仔细检查,终于在死者大腿根附近,发现了米青斑。

  死者下面伤的很严重,凶手仍然进行了性侵犯。

  申姜拳头都硬了:“这人是畜生吧!”

  叶白汀也不理解这个模式变化,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死者更漂亮?

  “不对,”申姜又想起来,“那王采莲和方晴梅既然没被绑住,会有反抗伤,那不应该会抓伤凶手?凶手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咱们是不是可以往这个方向排查! ”

  叶白汀:“不要忘了迷香。”

  仇疑青沉吟:“还有时间。”

  凶手没有囚禁死者的习惯,用迷香把人迷晕,掳走,回去立刻会实施暴行,如果人还没醒就被虐打,等疼醒时,身上还有多少力气?大约也只能下意识举起胳膊,蜷起身,抵抗冲过来的木棍和拳头了。

  她们的反抗,很可能根本伤不了凶手分毫。

  “一般来说,凶手的作案模式不会改变,我仍然倾向于——‘缺点’这两个字。”

  叶白汀话音平直,明明没什么表情,还是透着淡淡的讽刺:“世上总有些自大自负之人,认为自己的存在才是最高价值,认为自己的性别是最高贵的,所有女人都该捧着顺着,不合他心意的人就是忤逆,就该消失。他不喜欢脸长得不看的,不喜欢胖的,他觉得常年吃药是浪费,没价值不如去死,不能生育的女人活着也没用,还连累男人,女人会胖就是吃的太多,浪费粮食,这些人不懂眼色,竟然不赶紧自杀还世间清静,他只亲自处理。他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但脸长看,又打扮的这么招摇,衣服穿成这样,也不配活着——他对女性的挑剔,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我猜,这个死者也有他不喜欢的点,观其气质特点,可以往这个方向找,看她是否私德不修,以及生育能否,仍然是重点。”

  另外一具男尸……就有点微妙了。

  叶白汀解开死者衣物,仔细验看,仍然没有任何外伤:“他也中了迷香,死亡时间和女尸类似。两人一个穿着官服,一个穿着红裙,都很显眼,除非是家人,否则就算是熟人,也不会这样约在外面见面。可如果是家人,根本没必要约在外面见面,回家换个常服,舒舒服服的不么?”

  “没准是意外?”申姜做了个杀人手势,“凶手正在杀人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路过,顺便就灭了口!”

  “有这个可能,”叶白汀转头看他,“对凶手的重点排查,可以即刻展开了!”

  “之前怎么都找不着,这人也的确是能藏!”申姜瞬间兴奋,拿起小本本:“少爷你说,我都记着!”

  叶白汀:“死者的行为表露了他的目的,而目的里,藏有动机,从三个女性死者来看,凶手性格偏执,成长期可能会有的女性类型有三:一,不喜欢的长辈。年龄距离应该不会拉得特别远,比如祖母这种,很可能是继母婶母伯娘,或者是生命中缺失,又突然出现的亲娘,这个人并不疼爱他,不关注他,很可能对他造成过什么伤害,即便有钱,也不会给他花太多;二,不喜欢的姐妹。这个人可能生病,可能有些难以向外人道的缺点,本身带不来任何金钱价值,家里却仍然要养着,他认为这个人挤占了他的生存空间,消耗了本属于他的资源,他内心充满怨恨;三,他可能有心仪的姑娘,但别人看不上他……”

  “他非常满意自己男人的身份,又不满别人不重视他,有任何机会错过,或者遇到任何倒霉事,他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会觉得是身边女人的错,都是这些人扯后腿,他才没有成功,所以这些女人不配活着,对他爱搭不理,瞧不起的女人也一样,都该死。”

  叶白汀沉吟片刻:“他的性释放更像是一种杀人过程中的伴生品,他杀人目的不是为了性,可这个过程让他感受到了刺激,这个时候那里很行,那别的时候可能非常不行,他很可能和正常男人不一样,他不举,不是一个有魅力的人。”

  申姜:“不是?”之前不是说是?

  叶白汀颌首:“没错,凶手很有可能非常自卑,不爱说话,是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申姜咂么了下:“也对,但凡有志气的男人,都知道靠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事业是自己拼出来的,推到女人身上算什么毛病?他是该自卑,老子就瞧不上这种人。”

  仇疑青:“和纵火犯不一样。”

  叶白汀点点头:“确是如此。纵火者喜欢被关注,享受成为焦点,本人在生活中一定有这类倾向,或者小时候就是这样,纵火行为本身,看不出对女性有任何偏见,也可能很满意自己的男人身份,觉得自己这么出色,所有人都该关注他,佩服他,但他绝对不是畏缩的人,有意外出现,能不能解决是一回事,他绝不会害怕。”

  申姜有点吓着了:“所以……”

  叶白汀眸底似有火焰跳动:“所以我们这次找的凶手,如果不是人格分裂,就是两个人。”

  申姜嘶了一声:“两个人?”

  叶白汀:“一个嚣张,负责计划和雷火弹纵火,一个掳人杀人,二人一定有联系,不然预告纸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准?二人一定也有矛盾,否则照纵火者看,抛尸不应该抛的那么隐晦,放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才,官府会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看到纸条,可杀人者不敢,他的内心深处,是自卑的。”

  仇疑青:“我倾向于两个人。”

  叶白汀:“团伙作案,在时间上更充足。”

  仇疑青颌首:“今日街上柴车数量很多,光是计划布置,就需要时间,另外今次的两个死者——”

  叶白汀眸底有隐芒闪现:“一个死者,抛尸相对容易方便,两个死者,还是在不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做到的?”

  从死亡时间看,出事应该就在昨晚,而锦衣卫近来动作颇大,到处都在排查,如果深夜拉个车,很容易就被发现,天亮了更不可能,虽是冬日,百姓们也起的很早,不方便,最大的可能是两个人顶着夜色,一人背一具,共同抛尸。

  仇疑青打开城中地图,标记了三次爆炸案的位置,三次尸的位置,每个点上画了一个圆圈——

  “花样玩的再多,凶手也需要一个熟悉的环境,他连死者都不绑,不就是确定环境安全,不会有人发现?”

  而但凡一个人觉得安全的地方,一定是自己很熟悉的地方。

  “抛尸存在风险,太远了也不行,”仇疑青指尖落在几个圆圈的交叉部分上,“这几个地方,要重点排查。”

  第一杀人现场,许就在这些小圆圈里!

  申姜赶紧记下,心说能办大事的都是神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对于犯罪地理的画像,叶白汀非常认同,甚至还看了仇疑青一眼,果然有能力的人都目光精准,这个时代并没有犯罪心理画像,犯罪地理画像的概念和侧写,但仇疑青总是能抓到关键点。

  “我的猜测也只有这些,更多的线索佐证,就要靠申百户了。”

  叶白汀收回目光,提醒申姜:“第一件事,立刻确定今日两位死者的身份,尤其女性死者,看她和王采莲,方晴梅是否有更多共同点,凶手觉得自己有理由杀害她,侵犯她,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如若一切同方才分析吻合,那凶手的类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申姜点头如小鸡啄米:“嗯,我记住了!”

  叶白汀:“死者的身份一旦确定,即刻调查她人际关系网,和王采莲方晴梅的做交叠比对,去掉女性,去掉老幼,去掉很多年前认识但早断了音信的——剩下的这些男人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凶手。”

  申姜精神一振,可算是看到曙光了!

  叶白汀循循善诱:“死者王采莲因脸上胎记,病情严重,少有出门,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应该能帮你大忙。”

  没错!

  申姜不是没留意过凶手信息,查王采莲身份时,查方晴梅身份时,他都细致筛查过关系网,还带着狗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回抛尸现场,连凶手的半根毛都没找到,现在有娇少爷这一通方向,再有指挥使画出来的圈圈,要是还筛查不出嫌疑人,他这个百户也别当了!

  “放心吧少爷,你等着瞧吧!”

  叶白汀:“还有这个男性死者——”

  仇疑青:“我来。”

  他感觉这个死者的出现,多多少少有些违和,如果真的只是意外,他也没什么损失,顶多是点时间,如果不是……那这个案子,水可就更深了。

  申姜在班房灌了半壶茶,收拾收拾点了人,立刻出去了。

  仵作房里,安静无声。

  叶白汀脱下手套,给死者盖上白色覆尸布:“雷火弹没炸,柴车火势控制的极,没有伤及百姓,指挥使之能,令人佩服。”

  仇疑青深邃目光滑过叶白汀的手指:“可惜人并没有抓到。”

  他声音低沉,将之前街上发生的事,问到的信息,缓缓说了一遍。

  叶白汀听到捐客,柴车,有些意外,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原来早有预谋……这个纵火者绝不简单,听说你抓到了一个瓦刺人?”

  仇疑青:“你知道了?”

  “申百户说的,”叶白汀去水盆边净手,水放了一会,已经不热了,不过他的手指也很凉,并不嫌弃,“他说边关有位安将军,很是厉害,若不是托了他的福,只怕我们连安平生活,抓瓦刺人的机会都没有。”

  “安将军……”

  “指挥使认识?”

  “并不。”

  仇疑青话音顿了顿,方才又开口:“瓦刺人身上,目前并没有找到特殊疑点,请他过来配合工作,只是京城防卫需要——擦手。”

  叶白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仇疑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给他递来一张素帕。

  他抖了抖手上的水,接过:“谢谢。”

  仇疑青微颌首:“若这瓦刺人果真牵涉案中,那遭遇危机的,可就不只是京城百姓了,我们面临的,也不仅仅是雷火弹爆炸。”

  叶白汀懂,如果事涉邦交,战争,细作,那面临危机的,就是整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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