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23节
“……先不说变心这种词能不能不要乱用，你平常别跟着欣可小姐学奇怪的话啊！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张口就要打死的口癖？！”
利库的声音凭空拉高了起来。
“利库……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
“真的？”
“真的！”
“啰嗦……快走……”
“……为什么我要这么被你催啊……”
一边彼此打打闹闹着，利库与休比也在这海底快速的穿行了起来，跟上了前方那道蓝色的身影。
第二百四十九章 呼唤
整片大海完全是海栖种的游乐场，陆地上以及天空中的种族完全对大海里的一切没有兴趣，以至于休比带着利库在海中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飞行——后面拖着长长的白浪与气泡。
目的地正是那个由克里拉特提尼死前的最后一击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上第一个出现的精灵海洋，独特到连人类都可以以肉眼观测到的伟大奇迹，没有为它起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苏尔只是很简单的将这处地方命名为蓝海一号，之后在计划下运作出现的精灵海洋被依次命名为蓝海二号，蓝海三号……相当简洁明了。
若是从海面上的高空看去，这片最初的精灵之海仿佛是从最深的海底被击穿，从星球的内核涌出的蓝色火焰一般，但实际上它远远没有到海底的程度，有些类似一个倒锥形，在海水深度过半的地方出现，整体呈一个蓝色的龙卷形状向上喷发。
最开始被击穿的节点正是这处空间，如今这里根本没有海水活动的空间，虽然没有到最深的海底，不过按理来说中间这个深度也不该有任何的亮光，只能是漆黑一片才对，然而此刻哪怕没有接近过去，利库都能看到那耀眼的蓝色光芒。
透过空气薄膜，这极深的海水中有着漂亮的蓝色龙卷在旋转着，没有一点声音，但越是这种寂静便越是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无言的雄伟，不论来看过这种奇景多少次，利库都深深的为这种力量而震撼着。
而此刻在这座蓝色的倒龙卷旁边，借着这种光芒，利库还能看到不少游动着的海栖种们，水流在她们的手中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绳索，绳索上束缚着许多体型庞大的巨大阴影，蓝海一号的光芒只能照亮他们的一侧，另一侧漆黑无比。
利库知道这些庞大的阴影都是什么——妖魔种。
甚至大部分还是放在陆地上他只需要远远的看到就必须逃离，若是被盯上还得被迫牺牲同伴的性命将其引开才能确保更多的人活下来的可怖之物……但只是过去的他。
这些曾经压迫在所有人类生命上的庞然大物如今却无力的漂浮在海里，任由那些跳脱的海栖种在他们的身上游来游去，创造他们的魔王并未给他们设计水下呼吸这种海陆两栖的方便功能，虽然不至于就这样被海水直接淹死，但说是被灌的饱饱的完全没有问题。
“怎么样~，我们做的很棒吧！大家都没有偷懒喔！”，慢悠悠的摆着尾鳍来到了利库与休比的面前，茉莉自豪的叉着腰说道。
在她的背后，那些活泼的海栖种还在穿梭在妖魔种的利齿间捉迷藏，说实话这样也能叫没有偷懒的话着实有点……咳咳，不过对于海栖种来说只要她们能一边玩着一边把事情做完，哪怕慢点都已经是苏尔和利库谢天谢地的事情了。
“啊，很厉害，真是多亏了你们了”，利库立即点点头送上了夸奖，“说实话如果没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们果然是最棒的盟友啊！”
利库一串话说的茉莉整条鱼都快飘了起来——是真的飘了起来。
一边应付着海栖种女王的纠缠，利库的眼睛始终盯在那些昏迷不动的妖魔种身上，他可以看到那些玩腻了的海栖种用水流的绳索拖动着这些妖魔种将他们向着最前面的蓝海一号中甩了过去。
哪怕些许的妖魔种勉强能有点反应，但是他们的力量在海水中却不免打起了折，更不用说海栖种在水里拥有着统治般的力量，最终的结果便是妖魔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送进了精灵的海洋之中——融化，消失，直至仅剩下最纯洁的蓝色火焰。
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挣扎的行为，直至自己的生命消弭终结也不曾有过剧烈的反应，利库绝不相信融化在精灵里，身体的每一个分子被同化成最基本的精灵会是一种毫无痛苦的过程，但这些妖魔种却始终如此。
庞大的体型所带来的强大生命力，这二者叠加让这个过程显得更加漫长与清晰，这些妖魔种绝对不是失去了生命成为了尸体的阶段，这恐怖的过程有时候仅仅只是幻想一下利库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海栖种的力量自然做不到这一点，甚至很多时候她们连这点功夫都懒得做，真正让这些妖魔种毫无抵抗迈向死亡的也只有他所熟知的那个人的力量——苏尔。
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利库自己甚至都不敢承认的，在过去了这么多年后他如今在面对苏尔时所会感受到的那种源自本能的情绪……恐惧。
也许是察觉到了利库此刻的心情，还有那骤然沉重下来的脸色，休比拉住了身旁白发男人的手，两只手掌将其包拢。
“这些应该就是最后一批了”，摇了摇头将脑海里无用且杂乱的思想全部甩开，利库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茉莉说道：“这么多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因为一些原因苏尔无法亲自前来，但是他想让我替你们认真的说一句谢谢，你们也绝对不是其他种族口中的笨蛋，是最忠诚也是最有帮助的盟友。”
“之后请务必离陆地远一些——总之等到大战结束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好玩耍吧。”
语气轻快的说着话，利库想要尽量用海栖种所能接受的方式告别。
“啊，苏尔来不了吗？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茉莉看上去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嘛~，总之我们就说好了！等大战结束了你要和苏尔一起来找我玩喔！你们也一定会成功的！”
蓝发的海栖种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她在发自心底的祝福着。
“嗯，我们会的”，同样露出了笑容，利库最后看了眼那些注定要殒命于此的妖魔种。
在经历了如此之长时间的蛰伏之后，苏尔终于说出了那句所有人类都在等待着，并且已经等待了了许久的话语——
【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我可以逐渐感受到那种脉动……】
【回来吧……我的同胞们……】
【我们的下一步计划……要开始了……】
第二百五十章 心
从一开始，利库都是不喜欢苏尔的计划的，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过去即使在苏尔的强硬与坚持下他最终还是同意了那个男人的计划，然而就算这样却也不会改变利库心中的看法。
不是什么自己作为集落领袖的地位被夺走的缘故，也不是那些曾经提出的六条原则……好吧，那些原则或许会占有一丁点的份量，但是什么地位与权力的争夺却是最不可能，也是最被利库嗤之以鼻的东西。
他如此抗拒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所在意的，他的家人会因此受到他甚至无法想象的痛苦。
苏尔。
那个最开始的时候一脸懵懂与茫然，哪怕眼神中闪着清亮的光芒却跌跌碰碰到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稚嫩，那个曾经跟随在自己身后，听从着他的教导，一同讨论，一起研究如何让人类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于边缘中生存下去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拥有了比任何人还要强大与坚定的内心。
甚至还依靠着这样的心灵说服了很多的人……是说服吗？
那说出的或许就是所有存活于世上，不甘于现状的人类心中最渴求的事物，是他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于是他成功了，宛如被烧热的钢铁穿过油脂一般，化作一展明亮的灯火，吸引着所有认同着他的人们的追随，不曾遇到任何一丝抵抗，不仅仅因为他所说的话语，更是因为他自己便是这样做的——付出了一切。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让利库愈是痛苦。
是的，他永远也无法否认的一点便是他确实思考过，甚至真正构思过如何才能破坏苏尔的计划……只因为他无法忍受那种几乎要击穿他心灵的痛苦。
他的家人，他最珍惜的人变成了那般模样。
然而这样于深夜的冲动中制定的计划却又在灯火再次点亮时被烧成了灰烬——他又是不忍的。
连带着他的家人在内，所有跟随而去，为了那个幻梦一般的理想而付出了生命的人们……他又如何才能做到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去阻止的话，所有投入其中的牺牲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当回过神时，利库便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看不见的丝线所紧紧缠绕，几乎无法动弹，他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亲人……走向深渊。
无论休比怎么推算，苏尔的计划成功的概率都无限接近于零，就连达到百分之一都无比困难，甚至更准确的来说，让这被拉到如此漫长的时间里的计划中的而每一个步骤都成功的概率……从逻辑上来说都根本为零。
有那么一段时间，利库差点被休比直接绑走，然而他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休比。
“计算出的概率是不会错的，但是计算这个过程却会出错，你所计算出的结果会因为一个突然得知的消息或者条件而凭空改变，可能性从零突然上升至一百，或者从一百骤然下降至零……只要能够引发奇迹的话，概率论就变成了只会是牵强附会的东西。”
“我们只要唤醒奇迹就够了。”
那个时候看着休比的利库无比坚定，就仿佛这是他最坚信的事物，而这样的逻辑也毫无疑问是一种暴论，但不知为何，总是依靠着计算而行事的机凯种却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所使用的理性思维，以感性拥抱了利库的解答。
违背了自己的逻辑，单纯的焕发出了兴趣，甚至到最后演变成了名为憧憬的情感，休比想要看到利库与苏尔想要达成的那种未来，因为需要与渴望而挣扎着，因为这样的渴求而改变着自己，以理想作为目标。
当思维逻辑中意识到这一点时，休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惊讶的事实——这会是【心】吗？
她所在追寻的东西。
可以证明她不再是单纯的依靠着逻辑运算而存在的冰冷机械的答案。
人类所拥有的宝物。
“休比……也想要……看到奇迹……”
这就是那个时候小小身形的机凯种所给出的回答，让利库几乎落泪的回答。
只有他自己一人才知道，他大约永远也不会告诉休比的思绪——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名为奇迹的东西才让他可以模糊掉自己看到的一切，期望着名为胜利的奇迹抚平所有的伤痛。
人是愚蠢的，因为愚蠢而磨砺智慧，因为愚蠢而倔强，因为愚蠢而才可以创造出奇迹，所以……也请让那个最愚蠢的人成功吧。
他的弟弟——苏尔。
心中涌动着潮水般的思绪，明明这处隐蔽的地窟早已来过了无数次，然而哪怕再到来无数次利库也都无法抚平心中的痛苦，只要看到就会无法接受，只要看到就会无法忍耐。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空灵的声音从地窟中飘出，那个熟悉的男声如今却染上了非人的色彩，并非由喉咙中的声带所震颤出的嗓音。
仿佛是感到了害怕，站在利库身旁的休比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利库的小臂。
深吸了一口气，利库压下了心头的不适，另一只手摸了摸休比的头顶后便带着她慢慢向里面走了进去。
软绵绵的，仿佛踩踏在了潮湿而又绵软的草地之上，这处地窟已经不是曾经利库所看到的那种漆黑一片的模样，不带任何热量的光芒照耀着这里，点亮了这片黑暗。
从他与休比双脚踏上去的位置开始，一道亮蓝色的光潮便快速的向着地窟的深处翻滚而去，如同在呼吸似的，光潮流过的地方被唤醒了，蓝色，绿色，红色，如海底珊瑚般的发光草叶摇曳在整个视线之中，明明封闭的地窟中没有一丝微风，但是它们却在轻轻的摇摆着，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在诉说着对利库与休比的欢迎话语。
漆黑一片的地库一瞬间被照亮了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然而这样的光芒却一点也不刺眼，利库可以清楚的看到位于地库最中心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
如果他此刻的模样真的能够被称之为人的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妄想
仿佛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巨大根须，扭曲着，盘旋着，却又仿佛彼此扭曲着的粗大藤蔓，这些藤蔓盘踞在整个地窟最中央，将那个男人彻底吞噬了进去。
是苏尔。
在如此之长的时间未曾见过之后，利库突然发现比起上一次回来见到时的模样来说，苏尔变得更加……可怖了起来。
看不到下半身，如同整个血肉与没有生命的树木融合在了一起，利库看不到苏尔胸腹以下的身躯，那里已经与身下的巨大藤蔓没有缝隙的生长在一起，就好像这个生命从一开始就是那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