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4节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弃，寻找不到原因……只是想活着，单纯的活着罢了。
不想就这样死去。
哪怕连活着与死去的意义都不曾找到。
苏尔开始模仿着利库，模仿这个理论上来说年龄要远远的小于自己的孩子。
模仿着利库变得沉默寡言，模仿着利库在处理事情时的角度，苏尔仅仅从自己的记忆中挑选着有用的或可以创造价值的知识来回忆，顺着记忆找到了培育出可以食用的蘑菇的方法，简单条件下治疗一些常见病的常识等等，努力的增加着自己在集落中的价值，提高着自己的地位，最终如愿的获得了长老这样的职位。
以及最后的——
当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按照每个人的价值排列出一个阶梯，然后命令着阶梯最底部的那个人用自己的生命去引走危险。
那便是苏尔噩梦的开始。
当第一位死于自己命令下的牺牲者出现后，哪怕同伴们没有一个人说过责怪的话，但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尔便再也无法在不点亮灯火的环境中入睡了。
仿佛只要失去这份光芒，黑暗中就会伸出无形的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再也无法呼吸，只因为他的不纯粹。
是的，苏尔都知道的，相对于集落中那些单纯而又善良的人们来说，从一开始便抱着不纯粹的目的的他就如一滩腐烂的淤泥，吞噬着无辜者的性命。
所有的付出，努力的向上攀爬，拼了命也要获得整座营地的管理者之一的地位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永远也不想听到会有人对他说：
【苏尔，我命令你——在这里死去吧。】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也是苏尔最为恐惧的事物。
同样也是他如今蜷缩在这处山洞里，哪怕披着几层厚厚的被子也无法温暖起自己身躯中那份寒冷的原因。
他甚至已经在恍惚间听到了利库那平静的声音会对他说出的话，甚至就连利库的声音都再现的惟妙惟肖。
【苏尔，为了整座集落……你离开吧。】
忍不住将盖在头顶的被子攥的更紧了一些，苏尔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从回到集落后到现在，那只挥舞着自己被咬掉的浸满血的衣服碎片冲着自己吱吱尖叫的猴子逃离时的样子便不时跳跃在他的脑海里，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便是种种最为恶劣的幻想。
对于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的幻想——搜索并追击过来的兽人种屠杀着集落里的大家的幻想，因为自己而不得不转移集落位置的大家在提高了人类威胁度的兽人种面前大量死亡的幻想，在得知事情原委后的利库命令着自己必须离开集落的幻想……
同样远征的利库还没有回来。
苏尔就如同一个等待着被宣判的死囚。
第二十七章 柯儿若有所觉
漆黑的山洞里终于透出了一道长长的光线，苏尔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人正借着举起的灯光小心的看着山洞内的情形。
“……苏尔？先吃点东西吧”，轻轻地推开房门，柯儿侧过身子挤了进来，将手中端在托盘里的食物暂且先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猛然从床上坐起，仿佛被吓到了一般，苏尔将盖在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却又一动不动，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站在房门开口处的柯儿，喉头微动，但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呼唤起柯儿的名字，立刻，马上，就好像在刚回到集落里的时候柯儿冲过来所给出的那个大大的拥抱一样——他就需要这样的安慰，需要这样的温暖。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克雷多在他出发前的话语，那个孩子即使在发烧到接近昏迷的不清醒状态下也在死死的握着他的手时所说出的话语……
蓦的，苏尔发现自己此刻竟然也无比的想要这样说出，就这样对着柯儿大声的喊出那句话——“不要放弃我”。
他与克雷多是一样的，克雷多期望着他，而他则期望着……
但最终却寂静无声。
“……我还不饿，先放在那里吧”，犹豫着，苏尔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谢谢你，柯儿。”
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着我，从过去到现在。
“哎？什么啊？怎么突然对姐姐我这样客气”，错愕的愣了愣，柯儿连忙笑着说道：“你和利库就好像我的弟弟一样哦，说什么谢谢嘛~”
“噗，明明不管是利库还是我都没有承认过这个吧？”，苏尔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柯儿总是在心心念念着这个，结果每次都被不配合的两个人气的要死。
“所以说你和利库都太不乖了啊！”，果不其然，一听到苏尔的话，柯儿就生气的鼓起了包子脸，红色的头发将她衬的更可爱了些。
“哈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苏尔装作开怀的笑着，随即若无其事的问道：“对了，利库他回来了吗？”
“利库他还没有回来”，一说起这个柯儿便担心的皱起了眉毛，“希望他们都可以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
“嗯，放心吧”，简单的点了点头，苏尔安慰着说道：“利库那么聪明，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松了一口气。
即使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非常的卑劣，但在听到柯儿说出利库还没有回来时，苏尔却仍旧不可控制的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可以呆在这里，还可以再苟活一段时间。
“嗯”，并不知道苏尔的心中所想，柯儿只是赞同的点着头。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面对面的坐着，一时陷入了沉默。
尴尬。
“……这一次出去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良久，似是终于无法忍受这样令人折磨的沉默了，柯儿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上微微凸起的岩石，小声的问道。
“……”，苏尔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上被子的一角，“……不，没有发生什么啊，具体的经过莱尼他们已经说过了吧？没有什么出入呢。”
苏尔若无其事的回答着。
他在抗拒着将事情说出——甚至心底里还隐隐有着一种渴望，一种魔性的引诱，不断的呼吁着他将这件事情全部都隐瞒下来。
不要告诉柯儿。
不要告诉利库。
不要告诉所有的人。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生活在集落中了与其他人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条布满荆棘的的崎岖分岔路。
“……这样啊~”，最终，柯儿只是轻轻的答应着，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嗯，就是这样”，苏尔低下头应声着。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又回到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中。
“那么我就先走了，苏尔你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吧~，脸色实在是太灰暗了啊你~”，深吸了一口气，柯儿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笑脸，红发的少女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门外。
“……”
没有说话，苏尔只是呆呆的看着木门渐渐被合上，连带着消失的还有柯儿所带走的那盏灯光，突然失去了所有光芒的环境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寒冷又再次拥了过来。
哗啦！
“啊！对了！”，木质的门突然被用力推了开来，柯儿就这样举着散发着耀眼的橘黄色光芒的矿石看着苏尔，看着呆坐在床上的那个因为自己的举动而不禁哆嗦了一下的男孩，“等到利库他们全部都回来后，大家再一起庆祝庆祝这次远征里没有一个人死去的好事吧！”
“到了那个时候苏尔可要开开心心的大笑着给我们再讲一个笑话哦~”
有着漂亮的红色头发的少女就这样温柔的笑着，又在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后再一次关上了门。
“……”
黑沉沉的山洞里终于没有了任何一点声音。
苏尔就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仿佛彻底的化作了一块石像，融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良久，他才终于活动了起来，但并没有点亮灯光，苏尔只是顺着记忆里山洞中的摆设摸索着，磕磕碰碰的坐在了低矮的木桌旁边。
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桌面，苏尔找到了柯儿留在那里的小小木盆。
不需要光亮，仅仅是闻到这无比熟悉的味道他就可以想象出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连画面都是那样的清晰——植物块根所磨成的粉握成的团子，煮过的豆汤，按照苏尔所提供的方法提取出的盐所煮过的蘑菇……
是柯儿最为擅长的菜式，满载着心的食物。
他最为熟悉的芬芳。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这些食物的余温却仍旧存在。
从身旁拿出了自己的小刀，苏尔颤抖着在木盆里戳动着，重复了好几次后才艰难的从盆中戳起了一只团子。
咀嚼着，塞入着，哪怕嘴里已经被团子所填的满满的，但苏尔却仍旧不知满足的拼命往嘴里塞着这些食物，品尝着这一切。
有什么东西正在落下。
“……什么啊，不要提那种不可能会实现的要求啊……”
“你这笨蛋女人……”
第二十八章 差异
“那个兽人种自称拥有着读心术的能力，按照他的说法这种能力是整个兽人种中普遍具有的力量。”
“读心术？”
“对，但根据我的观察应该不是真正的读心术，他只是那样欺骗着我而已。”
“证据呢？”
简明而又精炼的对话，在这片漆黑的山洞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谁也看不到对方，但苏尔却感觉再好不过了。
如果现在点亮灯火的话，那么他恐怕会在利库的目光下原形毕露的吧？
是的，利库已经回来了，甚至就在远征刚刚结束后的满身，满心疲惫的状态下也没有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苏尔的房间里。
从远征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连必要的饮食都是通过柯儿所送进来的，哪怕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感受到了苏尔的异常，这个男人就好像在抗拒着与所有人见面一般，哪怕因为得到了药草的治疗而康复退烧的克雷多满怀激动的过来见他都没能进入这扇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