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83节
诧异的回过身，苏尔看到欣可正侧靠在门框的边缘，身上简单的披着一件淡蓝色的浴袍，没有使用魔法烘干长发，仅仅只是大概的擦了擦罢了，淡金色的头发粘连在一起紧贴着她的脸颊，面庞因为出浴后的舒适而呈现淡淡的红晕。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你的实验室？”，随口问道，确认了来人后苏尔便继续在厨房里操作了起来。
涂抹果酱，点上浆果，摆盘。
按照过去的惯例来说欣可应该会在被苏尔逼着洗完澡后急匆匆的继续钻回她的实验室开展对未活性化的神髓的研究来着，每餐都是由苏尔给她送进去才对。
按照这位森精种天才最开始的设想来说，她本打算沿着当初用术式控制幻想种的思路继续去研究，以幻想种的核心作为原点开发出具有毁灭其他种族的高杀伤性武器，不过这种想法在见识到了地精种直接以未活性化的神髓作为素材后便被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欣可也要用神髓来做武器的素材，她决不能被那些可悲的地鼠们在胆魄与思路上压倒。
最起码在苏尔的面前她是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的。
但是从实际情况来说，以神灵种的一部分来作为武器在研发时除了一个难字外能剩下的也还是难字了，以至于至今还没有多少进展，说是进展为零也不为过。
而这样的事实也让欣可愈发的焦躁，恨不得整天黏在她的工作台前——所以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苏尔好奇着，却又不是完全的好奇。
“唔~~，这是上次说的那个蓝莓蛋糕？”，没有回答苏尔的问题，欣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苏尔的旁边，弯下了腰凑到了烤好的蛋糕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哇~好香啊~~~，让我来尝——嘶！”
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话，欣可伸向蛋糕的魔爪被苏尔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了开来。
“先洗手”，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的发出了指令，从细节上来说欣可看不到任何可以通融的余地。
“刚刚不是才洗过澡吗！！”，理直气壮的挺起了胸口，欣可的手再一次伸向了可爱的蛋糕们。
啪！
对不净之手施以惩戒！
“去洗手”，苏尔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不过看着欣可逐渐危险起来的眼神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刚刚绝对还碰了其他的东西吧？不用狡辩了，这方面你说的我一律视为假话，快去洗手，洗干净了才能吃东西。”
刚才洗完澡后吉普莉尔便溜去了她的房间里捣鼓一些她收集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欣可也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来到厨房……
所以——在卫生这一方面，苏尔绝对不会再相信欣可口中说出的半个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敏锐与怀疑
对于这位森精种在个人卫生方面的信心苏尔早就已经丢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为了偷懒她甚至会撒谎加坑蒙拐骗，执念着实留在了奇怪的地方。
“……切”，瞪着眼睛和苏尔对视了片刻，欣可终于低下头小声的啧了声。
所以——你小子刚才果然碰了奇怪的东西然后还想蒙混过去是吧！！
苏尔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欲望，双眼彻底进化成了死鱼眼。
在苏尔的监督下清洗干净了双手，欣可终于如愿以偿的拿起了烤好的蛋糕，一口下去连带着上面的蓝莓果酱咬掉了大半边。
“津贴肿么补嘬疱附铛锅了？”
“……啥？把东西咽下去在说话啊你。”
欣可的声音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而变得含糊不清，苏尔虚着眼吐槽着，随即为她递过去了一杯水。
“……我是说，今天怎么不做泡芙蛋糕了？”，就着苏尔递过来的水将蛋糕咽了下去，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欣可有些奇怪的问道。
“总是吃也会腻吧？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这次的感觉怎么样？”，一边随口问道，苏尔也拿起了一块蓝莓蛋糕咬了一口咀嚼着。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的冲淡了一股发腻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欣可这次从森精种那里弄来的不知道什么物种的奶的问题，总觉得有股去不掉的腥味。
苏尔大厨对这次的蛋糕打低分。
“呵，就这样对喜欢的东西做出了已经厌倦的评价，人类这种生物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只是吃个蛋糕而已就不要给我上升到道德人品的程度上去啊喂！！”
冷不丁听到了欣可突如其来的评价，苏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他在剧烈的咳嗽着。
“你这会儿过来了也好，就不用我给你把点心送进去了，这些你就直接带走吧”，苏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着话，留下了属于吉普莉尔的那一份后，他干脆直接将剩下所有的蛋糕都塞给了欣可。
手里端着白瓷的盘子，欣可轻嗅了一下鼻尖挥之不去的香气，但她却依旧靠坐在厨台的边缘，没有同过去一般返回自己的研究室。
“……还有什么事情吗？”，终于察觉到了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的样子，苏尔感觉自己的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提了起来，忐忑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与爱恋之类的感情无关。
“与其说是我有什么事情，倒不如说是猴子先生有什么事情才对吧？”，随意的捻起了一块小蛋糕塞进了嘴里，欣可微微一挑眉说道。
“哈？我？”，有些被逗笑了，苏尔摇了摇头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我就这么稍微有些直接的问了……猴子先生是在因为那些人类而感到困扰吗？”，果断的跳过了那些烦人的步骤，欣可打断了苏尔的否定后直截了当的询问着，“今天……不，应该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你的异状。”
她的话语是那么毋庸置疑的肯定。
森精种对于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在情绪的掩饰方面猴子先生做的实在是太差了，唔，也有可能只是无意中的体现？你应该知道吧？对于我们这些种族来说你的很多细微的表情与动作都可以暴露出真实的想法”，没有给苏尔辩解的机会，欣可继续说道：“如果在担心那些人类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提议呢？”
“或者直接将优越的条件摆放在他们的面前然后任由他们自己选择不好吗？”，托盘已经被放到了一旁，欣可双臂环抱着自己，手指不耐似的在胳膊上敲打着，“你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猴子先生，你擅自替他们拒绝了我的提议，一个可以让他们摆脱危险生活而过上不用为食物与安全发愁的生活的机会——但是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
“……”
呼吸仿佛被扼住了，苏尔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肯定会有人同意的吧……苏尔确信只要欣可出现并将美好的选择摆在聚落里的大家面前，那么肯定会有人同意的。
可能会犹豫，可能会担忧，但最终一定会出现的。
而就像欣可所说的，他因为担忧人类会在森精种的圈养之中而丧失了继续前进的意志所以拒绝了她的提议——聚落里的大家真的会感谢他吗？
煎熬。
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与想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当苏尔察觉到的时候，它便已经如蔓生的阴影一般布满了他的内心，随着光芒出现，永不消失。
每当他吃到可口的食物，每当他在舒适的温度中睡至最深沉，不必为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而过于警惕时便无法控制的划过他的脑海。
一种背叛似的自我厌恶感。
对于拯救了他的大家，让他苟活至今的背叛。
越是活的越舒服，身体的欲望越是得到了满足，苏尔便越是煎熬……一想到克雷多与莱尼还有……诺娜……
一想到他们还因为寒冷而瑟缩，因为危险而挣扎，因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危机而不断的转移着聚落的位置，苏尔便越是煎熬。
他的决定的对的吗？
他这样活着是对的吗？
他渴求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正确答案。
因此，只能沉默。
连森精种的双眼都无法直视。
“不止是我，恐怕连那个天翼种都发现了吧？”，欣可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微不可见的怜悯，她在怜悯苏尔，怜悯他作为人类的脆弱，白皙的手掌紧贴在苏尔的脸颊上，微凉。
“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对吗？”，欣可慢慢将苏尔的头颅抬起，让自己可以看到他的双眼，“那个……你已经回想不起任何崭新的知识的时候……”
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然而这拳头却空洞到没有目标。
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又一次说对了。
她总是这样，可以轻易的洞彻自己的内心——苏尔痛恨着这一点，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之意。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普通的社畜，没有什么超凡的记忆能力。
两年多的漫长时光已经将他脑海里所有仅存的知识全部都倾泻了个干净，哪怕他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法回想起更多。
欣可洞悉了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意
“……呼，这洞察力要是去做警察的话恐怕没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吧？”，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尔苦笑着说道。
他的反应无疑说明了欣可刚才所说的都是对的，无一错误。
“嗯哼~，比起当警察来说，我觉得叫我福尔摩斯会更好哦？”，欣可一边微笑着，一边收回了手做了个抽烟斗的姿势。
“前面那条也就算了，后面的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有气无力的反问着，苏尔再一次伸手拿起了一块小蛋糕，快要到了嘴边却又觉得索然无味，转而放了回去。
“因为这段时间猴子先生一直在尝试创造出新的东西啊”，欣可毫无保留的坦诚道：“新口味的食物，新的装饰风格，新的工具……说实话那样拙劣的创新甚至都到了有点可爱的地步~，让我清楚的了解到了什么叫做平凡的挣扎喔？”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慌忙举起了双手阻拦着，苏尔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的发烫了起来，没想到自己所做的尝试竟然全部都被欣可看在眼里，他还以为这个女人平常呆在她的研究室里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会想来着。
明明只是一个连自己洗澡都不会的废人。
但即使如此，苏尔所面临的困境却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他在担忧着，恐惧着，为自己失去的价值而烦恼着。
现在只不过才是两年多的时间罢了，若是将这个时间放大到二十年呢？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四十岁了，这二十年间又该怎样才能维持住森精种与天翼种的想法以及对未知的兴趣呢？
仅仅才两年的时间却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二十年后的他也不过是正值壮年，苏尔的理性告诉自己对于欣可来说，他所消耗掉的物资都不过是极其微小的数量，哪怕算上聚落里的人类也没有多少，而他们也并不拥有足够让欣可打破自己承诺的份量。
但是苏尔的感性却在不断的反驳着这一切，不相信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它在不停的叫嚣着，渴求寻找到自己的价值，足以证明他存在的价值，可以让他安心的价值。
无法坦然接受眼前的一切，享受这一切。
“……我想返回聚落”，声音变得无比的低沉，苏尔惊讶的听到这样的话语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简直是在求死一般的想法。
“啊~，然后呢？”，然而欣可却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她只是在平静的追问着，她知道苏尔的意思绝不是要返回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