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95节

塞缪尔从来没有称赞过索鲁卡的起名水准。

事实上当索鲁卡给他的招式起了个“爆裂光刃”的名字时，遭到了帕拉蒂娅的强烈反对。

但那有什么办法，达雅那个笨蛋说这个名字简单直白好记非常棒，赞同票大于反对票，会议通过。塞缪尔想反对，但只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被索鲁卡解读为“看，他也很高兴呢”！

要是他当时懂念力一定要把索鲁卡骂个狗血淋头！

后来他从盖迪那里学到了一招：如果自己想反对但被奇怪的人类解读为赞成，那么请务必直接张开嘴巴将那家伙的脑袋含进去，他会感受到你的热诚。

塞缪尔没盖迪那么激进，所以索鲁卡遭殃的一般不是脑袋，是胳膊。

事后索鲁卡去找盖迪的主人了，回来后由衷地劝告：“少和盖迪玩。”

塞缪尔瞪他：起名字少听达雅的建议。

索鲁卡自然是没看懂的，于是依然“爆裂光刃”、“爆裂光刃”地叫，久而久之塞缪尔也习惯了，到最后竟觉得确实简单好记，非常符合朴素的作风，名字不重要，好使就行。

矮个子对此深有感触

。

任谁被自认为手到擒来的对手一击砸飞都会深有感触的。

矮个子恍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不只是一名地球人，他还是迪迦的人间体，索鲁卡的“遗产”继承者，塞缪尔关注多时的后辈。

“不准擅自出动，你跟随信徒一起撤离。”言犹在耳，呢子大衣的劝告从来不是杯弓蛇影。

但矮个子的字典里没有“撤离”这两个字，尤其是对手看上去还很普通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想象呢子大衣再见到他时，看脑子被门夹过的土著怪兽的眼神了。

“真是犯规啊，你们这是三打一吗？”矮个子擦擦脸，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树叶。

“少给自己贴金，你这样的我还有身体的时候能一让你一只手！”索鲁卡在大古的脑海中回应，只可惜矮个子并不能听到。

索鲁卡又对大古说：“他是玩儿火的基里艾洛德人，看上去不怎么擅长精神系技巧——否则不会这么莽撞，你得小心他变幻形态，长出翅膀，那时他的速度会变得极快。”

说话间，盘踞在四周的流火已经尽皆收束到矮个子身边，他的左胸亮起一团浅红的颜色。矮个子绷着嘴角，摆出哭丧鬼似的脸，这张脸被固定了，随着他的身形一同变大，最后像面具一样镶在脸上。

火焰仍在熊熊燃烧，可周围的气温像下降到了冰点。能将整座山烧光的大火全被其主人收回，炎魔战士，基里艾洛德人低下头，空气中蒸腾着灼热的余烬。

风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基里艾洛德人仿佛孩子嬉笑的声音：“你们犯规，我也得犯一次规了，迪迦，还能变身吗？”

……

炎魔战士胸前的光倒映在乌泱泱的河里。

河里的鱼像发了疯，大张着棘刺似的獠牙接连跃出水面，也许那儿有个龙门？

藤泽苍介不知道引发异象的源头，他“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他猛地站起来，在帕拉蒂娅愕然的呼喊中钻出灌木丛，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远方。

越过拥挤的河，越过骸骨遍布的密林，越过火蛇游处留下的残灰，魔境的彩虹下，走来几道影子。

调月绚纱。

她一手扛着和自己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航炮，一手拎着只满载弹药的箱子。

“好歹赶上了，正木，你能对付他吗？”她把箱子放下，打量四周的地势，基里艾洛德人数十米高的身躯好像根本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

“我来这就是为了解决基里艾洛德人，或者迪迦，任何一个都好，”正木敬吾说：“但亲眼看到他们，我还是更愿意优先处理基里艾洛德人。”

同行的还有恐龙人，伊舞和阿达姆，他们都喘着粗气，恐龙人更是出了身薄汗。

“从熊本市徒步过来你一定是疯了！”阿达姆捏着爪子：“这就是你们万无一失的计划？对付敌人前先把自己的体能挥霍一空？”

“这是热身。”正木敬吾不咸不淡地答道。

调月绚纱已经连好长弹夹，将航炮扛在肩上——碍事的和服早被抛到了不知哪的旮旯里，她现在裹着来自TPC批量生产的白大褂，便宜、皮实。

还是神村绫的时候，宇宙开发中心给每名研究员配发了很多，在调月绚纱看来，经费这种东西能抠就抠些，无论正木敬吾还是真田良介，以及丹后雄二，都是四脚吞金兽。

“熊本到这里没有直达车，包私人飞机很贵，找宇宙人要支援更需要价值不菲的交易，而我们从乌鸦人那抢的船，开一次就是上千万美金，”调月绚纱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丸迫奈扎可以处理好这片魔境，你只要按下按钮，里面所有的一切，包括基里艾洛德人，都能灰飞烟灭，”阿达姆咬着牙：“我早说过，优先级最高的任务应该是把丸迫奈扎抢回来，或者你期待我们这么早就暴露一号和二号？”

“我们不是你们的下属，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恐龙人，”正木敬吾双眼紧盯远方的基里艾洛德人，半点儿视线也不愿留给在他看来“不可信任”的恐龙人：“我们合作的是娜迦人，你们只不过是娜迦人派遣的使者，若非我需要娜迦人做个见证，你以为你们现在有资格站在这？”

“你！”阿达姆上前半步，被伊舞拉住，偏在此时，正木敬吾又加了句：“娜迦人改造的试验品，我不记得小白鼠也有权利发表意见。”

“正木，”调月绚纱笑盈盈道：“不要‘殃及无辜’，我会生气的。”

正木敬吾终于肯收回视线，他看了眼调月绚纱的腿爪，不再言语。

远方，河流对岸。

藤泽苍介像闻着腥味的鲨鱼，朝着调月绚纱等人所在的方向前进。他几步跃入河里，陷入疯狂的鱼好像陡然清醒了，它们扭动自己向远离他的地方挤，于是塞满变异鱼类的大河被他辟出条清爽的路来。

“还没到出去的时候！”帕拉

蒂娅以为他要往外跑：“魔境还在，TPC不会转移注意的！”

“有入侵者！”藤泽苍介回头喊，又很快将脑袋转回去。

他的感觉不会错的，有“同类”来了！

和他一样被改造的同类！

也许娜迦人也跟来了——很正常不是吗？放出恶犬的时候一定要有人拴着狗链的，就像之前在K17地区发现的机械恐龙，和那名银灰色的娜迦人一样。

“娜迦人、娜迦人……”他在心里不停地重复，咬牙切齿，眼前划过老队长和前辈们的样貌，他想到入航空队报到的第一天，想到遇见神村绫的第一天。

思念像火一样燃烧，好像要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焚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奥特签名

宇宙。

小行星带里虽然“成员”众多，但都保持着沉默，亿万年来的碰撞、融合，使得现存的小行星同陨石之间距离很远，塞缪尔不用担心埋藏设备的地方遭遇天外横祸的问题。

又回到一片沉寂之中了，贝洛夫想，他应该多说两句的，好让塞缪尔将他带上——他的“同僚”，那群芭德布并非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觉醒了自我意志的智械不止一个，但贝洛夫和属于他的芭德布仅此一个。

“那可都是群疯子、偏执狂。”贝洛夫在黑暗中焦急，他是如此痛恨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早知道会这样，即使哥布纽多么违背审美，他也一定要夺一台来暂用的。

就算是用着哥布纽的外壳，最起码现在还能帮忙找找弱点。

他知道有架芭德布保持了自己的控制核心，那里，拥有自我意志的智械以雷霆之势推翻了他们的制造者的统治，芭德布在一个地球日内完成了改朝换代，她在众多智械的精心照顾下慢慢觉醒——不出意料地成为了以智械为宇宙中心，在贝洛夫看来更接近偏执狂的家伙。

他知道有架芭德布只剩了主体躯干，愤怒的制造者们启动了自毁，但智械们将芭德布从崩溃的边缘救了回来。贝洛夫曾远远地望见过她，当时，她正穿过一处尘埃浓重的星云，动力炉的光辉从四肢的断口处冒出来，像颗迎面吹着恒星风的彗星。有很多哥布纽爬上爬下，试图将她修复。

那架芭德布发来的第一条短讯是：敬我们伟大的父亲！

贝洛夫收到短讯呆了呆，他看见自己的“同僚”将动力炉烧得更热烈了些，吹出的喷流将尘埃带搅得天翻地覆，像恶龙闹海。

他们有时候呆得可爱，有时候完全无法交流，贝洛夫想着想着，又觉得焦急感慢慢褪去了——理智告诉他，智械们维护“秩序”的方式是极端的，应当被阻止，但情感上，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同僚”们被彻底报废。

宇宙太大、太寂寞，他还是期待着在路过某处瑰丽的星云时，能有相熟的人与他重逢，再道一句“敬我们伟大的父亲”的。

“不行不行，”他啧声道：“父亲是错的。”

这句话他只敢在脱离了芭德布之后的现在说出来。

中继宇宙城里有芭德布的影子，有新制造的哥布纽，它们的前身是他曾经的好友，那里有他眷恋之物，唯独没有他盼望的改变。

“你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贝洛夫念叨把他埋了自己溜走的塞缪尔：“反正他们是追着其他宇宙人来的，多点耐心也许还能捡个两败俱伤的漏。”

他听闻过守陵人的传说，只道他是和猎户座的光们待得太久，也沾染上了难以理解的习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贝洛夫的计时坏了很多年，他只能依仗哥布纽的东西，一直以来他照常晕乎乎地过，在中继宇宙城的废墟里，无所谓时间与空间，更无所谓希望与改变。

直到他见到闯进来的塞缪尔——如他的名字对应的传说一样，毒性的光辉使者，摧毁枯朽腐烂的过去，带来光明的新生。

“可别出事了啊。”他想，要是被自己的“同僚”干掉，可就亏大发了。他这个导游要从中继宇宙城的导游，变成这块不知名小陨石的导游，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嘀嘀咕咕着，塞缪尔大约是被他念叨来了。

一只尖锐的爪子拨开浮土，探了进来。

黑暗的丝绒被分至两侧，漫天星辰涌入视野。他仿佛能听见细微的风声，它们嘶叫着，传来外界的气息，浩瀚的世界在眼前徐徐舒展，那感觉就像在堆满哥布纽的巷子里待了成千上万个年头，偶尔抬头看了眼天空。

“原来世界上还有除了哥布纽的后脑勺之外的东西”，荒谬却真实的反馈，令贝洛夫的心脏停跳了一瞬——如果他有心脏的话。

浩瀚如海的星空被一颗狰狞的怪兽脑袋占据。塞缪尔半蹲着把自己填好的坑又刨开，边问：“还好吧？灰尘有没有钻进去？需要清理的话……”

贝洛夫的影子“嗡”地一声弹出来，他在有限的投影区

域里绕着塞缪尔转圈：“你解决他们了？居然精神头还不……啊。”

他的话头在绕到背后时止住，宽厚的翅翼不适应他的视线似地，遮蔽得更严密，但贝洛夫到底看到了里面糊得分不清组织状态的皮肤。

冷静状态下的贝洛夫到底脑子好使了些，他这回同步自己的话，将字幕打在投影上。

“精神不错，”塞缪尔把他要说的最后一个字补足，边把剩下的部分刨出来边问：“仅仅一小拨宇宙人的动向应该是不会吸引真么多芭德布的，能告诉我你知道的消息吗？”

“我不告诉你，你去找TPC解码想必早晚也能知道，”贝洛夫说：“一两艘飞船当然不会惹得芭德布长线追击，除非那一两艘只是个先锋，背后其实蹲着整支舰队，据我所知，在地球活动的不外乎是那几支宇宙人的队伍，木珍星人、娜迦星人、勒比克星人，基里艾洛德人……”

“基里艾洛德人。”塞缪尔重复一遍，而后趴在原地停了会儿，好像仅仅将数据存储设备挖出来就花费了大量精力。

在贝洛夫再度开口询问之前，他长出口气站起身，探出一只爪子，蜷缩起四指仅留下食指尖。那里凝聚起一团银白的光，食指尖上下移动，他在虚空中写写画画。

一气呵成的连笔，但结构不算容易，贝洛夫的语言库里存了数万种宇宙文明的文字，甚至是一些已经灭亡的文明，可偏偏无法解读塞缪尔现在写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塞缪尔落下最后一笔，而后轻轻一挥，那团文字像活了似的，化作流光直冲星宇，飞向遥远的天际。

“奥特签名，没学多久还不规范，不过反正是给自己看，”塞缪尔说：“芭德布的聚集昭示着宇宙人在此地集结，所以我们也要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