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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永昌 第644节

  嬴政笑道:“敢来就一并收拾了,乌孙加上月氏的地盘,勉强也算是开国之基了!”

  魏缭眼神古怪的看这着他:‘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从来都不会拆穿你。’

  嬴政波澜不惊的将最后一块羊腿骨扔进口中,切割消磨成满口渣咽进腹中:“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吗?”

  魏缭揖手:“请君上予老臣五百兵马,老臣愿凭三寸不烂之舌,替君上‘说服’各中小胡族,为君上尾翼、策应完全。”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准!”

  魏缭道谢。

  “那乃公就且先去宰了那只肥羊,饱餐一顿再说!”

  嬴政抓起佩剑插进腰间,起身大步向帐外行去。

  帐篷外,章邯、赵佗各率两万兵,伫立在夜幕中,久候多时!

  嬴政接过短兵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大声呼喝道:“岂曰无衣!”

  众将士齐声应喏道:“与子同袍……”

  在九州,他们的确是打不过红衣军没错。

  可打西域这些末流胡人兵马,他们就跟老子打儿子似的。

第五百零二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柔和而隽永的龙涎香雾气萦绕在偏殿内。

  刚刚下朝,连身上的三品玄色孔雀补服都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范增,长揖在殿下,低声道:“……吾大汉国运或有突变,老臣力谏陛下息雷霆之怒、暂避锋芒,以应天时,待到风起之日,再展鸿鹄之志、鹏程万里!”

  他的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丝丝哀求之意。

  殿上,陈胜手持朱笔,聚精会神的批注着一份御史台刚刚才转呈到他手中的一份奏报,奏报乃是关于会稽郡郡守,纵容亲族兼并土地,致使一人死亡三人伤残的奏章。

  刚劲的笔锋在洁白无暇的纸张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个潦草的猩红字迹,若此刻有人能偷偷瞥上一眼奏章上的朱批,立马就能从中抓取道‘彻查清楚’、‘从严从重’、‘明正典刑’、等等关键词。

  好一会儿,他才搁下毛笔,抬眼看向下方的范增,十指交叉的轻声道:“你知道你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吗?”

  风轻云淡的言语,却令殿内的气压无声无息的暴增数十倍,仍然撅着屁股揖在殿下的范增,只觉得浑身一沉,蓦地渗出了一身大汗。

  “老臣……”

  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晶莹的汗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一样滚滚而下,几个弹指间就将光滑如镜的地板打湿了一块。

  但他还是固执的一字一顿道:“冒死进谏!”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也非常清楚,在此时、在此地,他所说的言语,每一句话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不赦之罪。

  可他还是来了这里,并且选择了用这种不加任何修饰的表达方式,将他所推算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禀报给陈胜,并且毫不顾忌讳给出了他认为最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即便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给出的解决办法,每一个字都是在挑战上位的脾性与耐心……

  他从未想过诤臣。

  他只想做一个忠臣。

  一个只要陈胜需要,他就能刨开自己的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肝给陈胜看一看,到底是红还是黑的忠臣。

  陈胜注视着殿下那道执拗的身影,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好一会儿后,他才松开眉头,缓声道:“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你的做法,我很不喜欢!”

  他的话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范增还欲再说,陈胜却已经抄起身前经过朱批的奏章,随手一抛,隔空飞向范增:“闲话少叙,先看看这个……”

  范增按捺住心头急切,接过奏章一目十行的扫视了一遍,然而便又忍不住道:“请恕老臣殿前失仪,实是老臣完全看不出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陛下分心的资格!”

  “陛下乃是一国之主、九州君父,当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岂能自甘堕落为一刀笔吏,置家国大事不管不顾,一心计较升斗小民之事?”

  “此等舍本逐末之举,岂是明君所为,岂是千古一帝所为?”

  老头罕见的火力全开,攻击起人来就跟考研一样,满嘴顺口溜。

  “所以呢?”

  陈胜的额角上绷起一股狰狞的青筋,但他仍按捺住心头的怒意,竭力平心静气道:“你就想来教教我,如何才能做一位合格的帝王?”

  “还是说……”

  他深深的看了范增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已经不满足于吏部尚书之位,想去坐一坐那国师之位,为我之师、为我大汉之师?”

  范增愣了十好几息,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操之过急,口中的言语已经与自己的本意相背离,大惊失色的大声道:“老臣绝无此意,万请陛下恕罪!”

  “好了!”

  陈胜轻呼出一口气,平息了心头怒气,缓声道:“我也信你不是蹬鼻子上脸,否则我岂能容你在宫中放肆……起来回话吧!”

  范增听言,心头是既如蒙大赦、又感激涕零,满心都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念头:“谢陛下恩典!”

  他再次长揖手,起身垂手而立,虽然心头依然焦虑,但却已经找会分寸。

  陈胜再次轻呼了一口气,平心静气道:“你所说之事,我并非是不信,相反,就我所知道的一些信息与你所说之事两相映证,可以论证你的推衍大概率为真,未来的天下大势,或许真是亢龙有悔之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就因为天下大势有变,我就要放弃我所施行的种种国策,逆来顺受的去配合、去接受天下大势的突变……”

  “即使天下大势的变化,是要将眼前难得的太平之世毁于一旦,是要将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兢兢业业、奋不顾身七载之久才取得的胜利果实付之一炬,我们也听之任之?”

  他不屑的笑了笑,眼神的桀骜之意,恰如当年陈县那个决议揭竿而起的少年郡守:“凭什么?”

  “是凭他高高在上,还是凭他输不起会掀桌子?”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力寸步难行!”

  “不对的事,任他声音再大,我也不认!”

  “不认就是不认,说破大天去也不认!”

  “想要,就凭本事来拿!”

  “若我陈胜守不住,那是我陈胜技不如人,纵是败亡,我亦愿赌服输!”

  “可谁要想通过恫吓、威胁的方式,逼我低眉顺眼的交出胜利果实……”

  “痴人说梦!”

  他两世为人的年纪与经历,令他说不出“天若压我,劈开那天;地若拘我,踏碎那地”这么热血中二的宣言。

  但本质上……相差无几!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胜都不算是一个不好说话的、斤斤计较的、刻薄寡恩的人。

  相反,自小就妈不亲、爹不疼,全靠爷奶抚养才得以成人的成长经历,给了陈胜一颗比绝大多数人更敏感、更细腻的心脏,令他比常人更有同理心、责任心,也更和气。

  绝大多数时候,只要是不违背法律和原则的问题,只要肯主动来与他好好商量,他通常都有得商量……

  即便是他自身的利益,会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他通常也不会太过计较。

  吃亏肯定不是福。

  但只要吃在明处,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前世,他因为这副脾性,没少做冤大头,也因此结识了许多挚友、贵人,得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青年,一步一步走到准上市公司创始人的位置。

  也正是因为这副脾性,哪怕在诊断出肝癌晚期之后,他依然本着为投资人与合作伙伴负责的态度,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但商量、商量,至少得有商有量、你情我愿。

  不是高高在上的通知、命令、恩赐!

  也不是算计、威胁、偷窃。

  更不是直接上手来抢!

  前者他吃点小亏,也无所谓。

  后者他但凡多掏一个钢镚,都算他输!

  ……

  范增听后,先是无法理解。

  在他一个玄门方士的眼中,陈胜这种明知何为凶、何为吉,却不知趋吉避凶的鲁莽行为,就跟明明都已经看见了前边有个大坑,却还头铁的一脚跨进坑里一样的不可理喻!

  但很快,他就又想通了一点,感到理所当然:陛下若知趋吉避凶,陛下也就成不了陛下了!

  这或许也是人人都崇拜陛下,却又无人能成为陛下的真正原因……

  “老臣愚钝。”

  范增恭恭敬敬的上前,双手将朱批奏章交还给陈胜:“多谢陛下点拨,老臣茅塞顿开,往后定当多多揣摩,早日进步为陛下分忧。”

  陈胜看了一眼奏章,没结:“怎么,你还真觉得此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范增的脑子又一次糊涂了,完全跟不上陈胜的思维节奏,只觉得风马牛不相及。

  ‘啥啥啥?这都是啥?’

  ‘区区一郡守亲族谋财害命之事,与亢龙有悔这等撼动天下大势的大局,扯得上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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