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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玉笛白马) 第391节

卓天凡听得心头一震,轻声道:“这便不会错的了。”

他说完了话,竟是想也不想,倒头便向下跪拜了下来,杨宗志扶着秀凤蹲坐在草地上,见到眼前的情形,直叫大吃一惊,他腾不出手来,无法阻止卓天凡,只能目瞪口呆的见着这位天下第一剑客,虔诚十足的跪下身子,对着秀凤和自己磕了三个响头,杨宗志惊道:“卓……卓老前辈,你……你这是作甚么?”

幽幽暮色下,长排的草垛之间,微微轻轻吹起,吹得草垛左右摇晃,这里处身大江边,本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精妙景色,卓天凡抬起头来,清癯的脸颊上尽是懊悔和痛苦之色,他沉声道:“小姑娘,卓某这般拜你,一是……一是要拜你和你妹妹,二是要拜你家里的族人,桌某生平作下最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便是领着天下数个门派的掌门,到你北郡幽州城的家里大肆烧杀了一番,错手将你家族的男女老少杀了个片甲不留,桌某……桌某实在是万万对你不起。”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惊,暗想:“卓……卓老前辈也曾跑到人家家中大肆烧杀过一遍,那不是……那不是和师父一样的么?”

秀凤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娇喘着道:“老人家,你……你可能是认错了人,我父王……我家中父母都还健在,妹妹也是无灾无病,再说我老家更不在北郡里,实在……实在不会是你所说的那样。”

卓天凡沉吟的站立起来,捏着额下的胡须道:“这怎么会错,这背生北燕飞的图案,几百年来也不见一个,更何况是生在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的身上,那更是上千年也见不到一例,老朽怎么会认错了人?”

杨宗志心头一动,不觉轻声道:“卓老前辈,你口中说的后悔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天凡想了一想,拧住厚厚的眉头道:“十七年前,老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刻,那一年,我在雁北仗剑挑了雁北十三雄,又回到中原独战中原十几个门派的掌门,这些门派的掌门自来都是对我天下第一剑客的虚名甚是不满,我一个一个的战而胜之,打的他们心服口服,一致推许我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实在是得意之极,浑然不将天下英豪放在眼里。”

卓天凡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杨宗志抬眼看上去,见到面前却是个苍迈的老者,只从他潦倒无碍的行迹中,哪里能看出半分过往盛气凌人的锋芒毕露模样,杨宗志心中不觉大起惺惺相惜之意,暗道:“自己一年之前,何尝不是与这老前辈一模一样,在北郡十三城的大战中,尽数叫敌寇败北,又杀了契丹的两员领兵大将,心中的确是快慰的紧,只是我们二人一个在江湖上扬威,一个却是在沙场上建功,处境不同而已。”

卓天凡又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姓董的朝官却是无意碰到了我,他在酒楼上喝酒,身边围着好些护卫,那些护卫中有人识得我上了酒楼,便对他说起我的事迹,他见到我那般意气风发,只是叹息着摇头,仿佛不屑一顾,我心中不服气,便去问他,他言道:‘阁下勇猛之士,在我南朝疆土内可谓难逢敌手,可有没有想过男儿大丈夫,真正建功立业从来都是在御外之土,不然岂不都是逞些匹夫之勇,阁下要在历史上抹下自己浓重的一笔,得了这江湖第一剑客的称号,却不尽然有用。’我听得心头一凛,将腰上的铁剑解下放在酒桌上,不服的道:‘那依大人看,要怎么才算是实至名归?’那董大人想了半晌,才道:‘眼下倒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看阁下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去闯上一闯?’”秀凤娇弱的喘息道:“老……人家,那姓董的大人是在激你呢。”

卓天凡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那时候年轻气盛,明知道他话中隐含激将之法,却仍是忍不住道:‘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笑着进去,笑着出来。’那董大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不惧死的猛士。’他屏退身边的从人,只在酒楼上留下我们二人,才压低嗓音道:‘阁下是我南朝的忠义之士,当然知道此时天下到底谁才是我等的大敌。’老朽心想:‘他说的大敌,只怕不会是内人,而是说的外乱。’便试探着问道:‘大人说的是北方四国?’那董大人拍手道:‘正是,壮士高明,咱们南朝百年来,与北方四国大小数十战,从来分不出高低胜负,咱们虽然无力将北方四国尽数灭亡,但是他们要占了我们南朝的江山,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说到这里,将声音压得更低,再道:‘不瞒阁下说,本官此次出游,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老朽听得哦的一声,心想:‘蛮子杀我南朝百姓无数,每一代蛮子的大将打到北郡或是燕回之地,往往烧城屠戮,的确是丧尽天良。’”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面色微微尴尬的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本就一个是南朝的领兵大将,另一个却是蛮子的公主,身份对立,面对的更是百年来解不开的仇杀纷争,情形正如同卓天凡口中所说,杨宗志咳嗽一声,不觉转开眼眸,问道:“卓老前辈,这位董大人如此神神秘秘,到底让你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卓天凡叹息道:“那董大人说道:‘当今皇上膝下无子,只能在两位诰命的亲王中选了继位之人,岂知……岂知消息无意间泄露了出去,这两位亲王为了王位大宝,不惜倾尽全力谋夺,其中一位……其中一位眼见大势不好,却是横下了心,想要引得北方四国的狼子入室,才好假借外族之力帮助自己登上王位……’老朽听到这里,不觉恨声骂道:‘好个卑鄙无耻之徒。’董大人又道:‘卓壮士,此事原本隐秘之极,本官悄悄得到内线消息,心中五内俱焚,那位亲王在朝中德高望重,伪装隐藏的极深,本官若是不怕死上谏,只恐话还没说出口,便会被他所害,无奈之下,本官才会退隐朝野,想着联络些不畏死的江湖豪杰,一同谋事。’老朽其时怒气心想:‘朝堂之争本就不是我等江湖草民可以掺杂的地方,但是……但是若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天下百姓,引狼入室,这等没有良心的人一旦登上皇位,这天下黎民百姓定然也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杨宗志嗯了一声,道:“老前辈想的不错,这样的事情但凡不被我知道,若是叫我得知,我也不会放过不理。”

卓天凡幽幽的道:“老朽当时见那董大人一幅悲天悯人的清官形象,心中对他说的话不觉信了八九分,便问道:‘董大人,你是当朝的宰辅大人,兀自在朝堂上说不上话,我只是个寥寥草莽,能有些什么作用?’董大人笑道:‘不然,不然,壮士胸怀家国天下,便是不站在朝堂上,也可以为社稷分忧,本官刚刚得到消息,再过十几日,那位亲王便要亲自率着家从到北郡的幽州城去探亲,然后密会蛮子派来的使者,一道商议如何引兵入关,占我河山的大事,兹事体大,本官现在回朝调兵已经来不及,只好仰仗众位江湖上的豪杰之士,大家跟着本官尾随上去,破了那卖国的亲王与蛮子使者的盟约,甚至是……甚至是最好能将他们一道悄悄的杀掉,才可得保社稷安康。’老朽听得大惊,哑口道:‘杀朝堂的亲王……那……那我等岂不是犯下诛灭九族之罪?’董大人笑道:‘壮士尽管放心,那亲王随身会携带一幅瓜分天下的地图,你到时候将这幅地图呈送给本官,本官再秘交给皇上一阅,如此一来,诸位壮士不但无罪,而且更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一件,皇上龙颜一开,便会嘉奖诸位,卓壮士才会真正的扬名天下,岂不是两全其美?’”暮色愈发暗淡,他们三人在寂静的草地里说了一会话,不觉天气渐渐转变,刮了北风,这里地处江边,江风一起,将四周的草垛都刮得呜呜作响,仿佛起了共鸣之声,秀凤向杨宗志的怀内更紧密的瑟缩了一下,便是整个小脑袋也尽数都靠在他的怀中,娇声道:“老人家,原来你说……你过去曾经到北郡的幽州城里大肆烧杀了一气,便是说的这件事情了,但是……但是这不是件大好事的么,你为何又要拜我的后悔不跌?”

卓天凡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过了几日,那董大人当真使人传来讯息,说到那位亲王已经从洛都出发,径直向北而去了,老朽害怕如此大的一件事情,不是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完成,况且那位亲王既然势力庞大,身边随从的高人自然更会不少,老朽便派了门下弟子去各个地区,找到些忠肝义胆的掌门高人过来,一道在幽州城内聚齐,那时事情还不明朗,老朽不敢让门下弟子传扬出去,只说天下武学精英汇聚,共谋国事,对了,风贤侄……老朽便是那一次,邀了你师父东堂公过来,也……也害了你师父与你师娘反目。”

杨宗志听得大惊失色,继而又恍然大悟,联想起那日夜里在槐树林中听到师父与师娘对话,才是明白……师父原来是受到卓天凡的邀约,才会义不容辞的赶赴北郡,那师娘……师娘岂不是错怪了师父么,不但是师娘,即便是自己,也不是同样错怪了师父么?

杨宗志想的面色一拧,点头道:“小侄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前几日在武当山上听到师父说了一点,但是……但是师父说他过去答应过别人,事情的原委半点不能泄露,所以师娘对师父依然还是恨得多。”

卓天凡叹了口气,又道:“你师父东堂公是个守信守义之人,这些老朽深深佩服不已,下次若是再能见到你师娘,你便让她到这江滩边来找老朽,老朽愿意帮他说项,其实那次老朽孟浪行事,不但是害了你的师父师娘,更是害了好些个江湖鼎鼎大名之人,丐帮史老帮主的儿子与媳妇,也是接到老朽的传信赶来,史敬老爷子当时不在帮中,他们丢下不足一岁的婴儿,便义不容辞的赶到了北郡的幽州城,没料到……却是将性命也搭在了幽州城里,哎。”

杨宗志面色一愣,回想起史艾克那不脱男儿形象的小丫头,暗自心头却是软了一软,心想:“原来她的爹娘也是死在了这次事件中,怪不得她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史艾克曾经在那幽静的客房中,说起到她是个孤儿的事情,这些杨宗志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小丫头的性子不让自己喜欢,所以才在无意轻薄了她之后,便会紧紧的躲避着她,此刻回想起来,才算明白,她那副性子的养成,委实也有着她自己的原因,她从小都没有父母关爱,跟着史敬这般不着行迹的爷爷长大,史敬虽然对她慈爱无比,但是到底比不过父母心细,也让史艾克的性格越发的野。

杨宗志叹了口气,将怀中的秀凤拢抱的更紧,才道:“那后来幽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跟这位……这位秀凤姑娘有什么干系?”

卓天凡垂头道:“老朽随着那董大人赶到幽州城里,身边高手越聚越多,有天夜里,老朽便去找那董大人问问情形,他坐在桌边喝茶,道:‘那位亲王本在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此时却无端端的跑来探视一位故人老友,不是奇怪的紧么,这位故人一家姓柯,在幽州城内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家中亲族奴仆数百,那位亲王入了柯府,不过多久,便有一辆北方来的马车也在柯府门前落下,看来时机已经成熟。’老朽忍了很久,最后仍是开口问道:‘大人,到底这位亲王是朝中的哪一位,还望将他的姓名告知,以好行事。’那董大人不回话,只是将茶杯放下,伸出右手的食指沾湿了茶水,放在灯烛下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字,老朽凑身上去,只见到桌面上是一个歪歪斜斜的‘敬’字。”

杨宗志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恍惚道:“敬……敬字?那莫不是后来叛变投敌的敬王爷?这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二,卓老前辈,那位敬王爷可不是死在北郡的,我听我爹娘说起过,说敬王爷事发之后,率着从人向北方逃窜过去,被朝廷派去追击的将领正是我的爹娘,我娘亲那时候身怀六甲,肚子里怀着我的妹妹倩儿,也是因为那次追到长白山附近,大战一场,动了胎气,所以我妹妹自小生下来身体便弱,受不得累,一旦累得紧了便会喘不过来气。”

(记不得这一节的,请回去复习第024章…劫信…之一的章节)

卓天凡惊奇的哦了一声,哑声道:“风贤侄,原来你也知道十几年前的这件事情,但是以我当夜的经历来看,那位敬王爷……那位敬王爷的行为着实让人心生疑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闭上双眼道:“当夜我们二十多个人汇集在一起,蒙了头面翻进柯府里,不过一会,史敬老爷子的公子史勇便被柯府中人发觉,我等心想,这柯家人帮了敬王爷密谋叛敌,显然一家也不是好人,便抢杀过去,杀了好些个下人,只留下一个活口,逼问他道:‘洛都来到人现下住在哪里?’那柯府甚是庞大,我们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出头绪,那下人眼见身边死人无数,早已说不了话,只能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不——知——道。’老朽心道:‘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便杀了那个下人,再让大伙儿分头去找,我们行藏已露,便也顾不得留下活口,只能见人就杀,见火便烧,哎,老朽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却让老朽于心难安,这些柯府的下人,大多是妇孺老幼,老朽等人害怕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又怕放过了一个本该杀之人,当时情急之下,只能一个也不放过,直将柯府中杀了个底朝天,却兀自仍没找到敬王爷的住处,老朽与你师父等人汇在一起,各自头上面巾上都是鲜血沾满,便是双眼都被鲜血模糊住,大家清点一番,却是没有找到史勇夫妇的下落,大家不得已又只能返身回去找,终于……终于在柯府里面一个最幽静的别院门边,找到了他们二人的尸体。”……

正文 第374章 归路 之一

身边北风越吹越劲,不但荡起草栗稻谷横飞,更是吹奏着三人的衣角发梢,绕是以杨宗志胆大,见惯战场杀伐的场面,听到卓天凡说出这般残杀之事,心底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战场上杀人,往往看不清楚对方的脸面,便已经分出生死,况且各自都是为了不同的国家效命,杀了之后,心头也不会时时想起回念,只觉得过程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但是好像卓天凡和师父东堂公这般的杀人场景,而且杀的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幼,更是同宗同姓的南朝人,意义却又不同。

杨宗志暗道:“怪不得师父对这件事情会那般的后悔,又要去收养了十五个孤儿算作抵罪,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稍稍紧了紧秀凤的娇躯,发现秀凤缩在怀中已经瑟瑟发抖,目光呆呆滞滞的,仿佛想着心事想的痴了,杨宗志心头一柔,轻轻抚弄了一下她被北风翻飞的柔顺长发,待得听到可儿的爹娘死在柯府的后院,杨宗志才是忍不住狐疑的道:“老前辈,既然府里面大多都是老幼,那……那可儿,那这史勇夫妇怎么又会死在里面?”

卓天凡一身衣襟被北方刮得猎猎作响,他摇头道:“我们循着他们二人的尸身找进去,正好有人从院中仓促的逃出来,大家在院子门口碰个正着,我们就着火把仔细的看上去,那些人……那些人有男有女,大多数正是身着蛮子的衣服,大家心头怒火一起,顿时明白原来这史氏夫妇是命丧于蛮子之手,大家立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便放下心事,又杀了进去,那些蛮子士兵倒也不弱,其间有几个更是武功高绝,脚下的步伐轻功怪异的紧。”

杨宗志点头道:“不错,蛮子的冥王教中有一种特异的轻功,确实是精巧的紧,晚辈见过几次,倒是难以对付。”

卓天凡嗯的一声道:“老朽等人算是当时这南朝江湖上的精英之士,这下里二十多人聚在一起,那些蛮子兵初始倒还抵挡得住,到了后来也只能且战且退,又乖乖的退回到别院当中,他们不顾自己性命,将其中一个贵衣打扮的女子护在当中,显然那女子才是这次蛮子主事的使者,我们耗费了数人的性命,才将那些蛮子兵一一杀掉,便将那女子围在了当中,老朽当时心已麻木,只对着那女子喝道:‘拿出来。’那女子浑身乱颤,抖的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的回答:‘你……你们要些什么’老朽就着别院内的烛火,仔细看过去,原来那女子竟然姿色样貌出众,便是在咱们南朝的江山内,也算是少见的佳色,老朽冷笑道:‘还装糊涂,敬王爷给你的东西,还不快快给我们交出来?’那女子尖叫一声,双手死死的护在了贵衣的怀中,老朽看的眼中一亮,心想:‘她这么着紧自己的怀中之物,那地图定然是藏在了怀里不可。’老朽将血迹流淌的铁剑收在身后,用小擒拿手的法子抓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蛮人女子半点武功也不通,她手下各个都是高手,而那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个照面,她便被老朽拿住了手腕,老朽不理她的挣扎,从她怀中搜了一会,果然搜出来一张薄薄的绢布,正要拿过油灯打开来看,岂知外面忽然传来两个稚嫩的同音,大哭着喊道:‘莺儿姑姑……莺儿姑姑,我爹娘他们……他们都死了!’”杨宗志与秀凤听到这里,不史禁对视一眼,心知卓天凡此时才是说到了重点上,秀凤浑身紧张的握住了杨宗志的手臂,幽静的眼眸里尽是无助和惊恐之色,卓天凡道:“老朽等人回身看过去,见到两个身穿南朝小花袄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他说到这里,眼神不由得倪视了杨宗志怀中的秀凤一下,又恍惚皱眉的道:“那两个小姑娘年方二三岁,长相和打扮都相似的紧,头顶也都梳着南朝小姑娘的双丫髻,她们跑进别院,兀自还没察觉出气氛的不对,而是对着那女子哭喊道:‘莺儿姑姑……莺儿姑姑,我们好害怕呀,你快去救救我爹娘,亭哥哥他们刚刚才走,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卓天凡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时站在老朽身后的是青城派斗玄道长,他看见这两个小姑娘跑进来,猛地大喝一声,将那两个小姑娘都踢翻在地,那异族的女子见此情形,不要命的将那两个小姑娘护在身下,斗玄道长大骂一声,将那女子一剑戳了个对穿,剑尖透过女子的背身胸襟,斗玄道长拔出短剑,不知下面的小姑娘有没有被刺到,便踢开那殒命的女子,只见到……只见到那两个小姑娘一个已经吓得昏迷过去,另一个却是痴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她们身后的小花皮袄却是被短剑锋芒划破,露出两个小姑娘血淋淋的背身,上面……上面各自都有一副北燕飞的图案。”

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不觉都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若说这两个小姑娘便是当今的秀凤和赛凤姐妹,那她们岂不是……岂不祖籍都是南朝的北郡,更不会是什么大宛国的无双公主,但是……但是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仅仅凭借两人背上的燕双飞胎记,便指认两人就是那对可怜之极的小姐妹身份,不但是秀凤,即便是杨宗志本人,也是将信将疑。

卓天凡仰天道:“斗玄道长对其中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小姑娘,贫道来问问你,这位死了的女子是个什么人?’那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是脾气却是硬得很,她呸的一声道:‘你……你们杀了莺儿姑姑,你们都不是好人,我绝不开口告诉你们。’斗玄道长又笑着问道:‘原来你是不知道,那贫道再问你,那亭哥哥又是个什么人,是不是看你们讨厌,所以不理你们走了?’那小姑娘又呸的一声,大叫道:‘才不是的,亭哥哥是被他爹爹带回洛都去了,他们刚刚走了不久,亭哥哥才不会觉得我们讨厌,他喜欢我们的紧。’斗玄道长哈哈大笑,便要对这两个小姑娘动手,此时老朽大叫一声,他才是停下了手。”

秀凤默默念道:“亭哥哥……亭哥哥……”

这名字似乎熟悉的紧,但是已经被封锁于内心的深处,一时却是半点影像也记不起来,她想的头痛欲裂,呆呆的蜷缩在杨宗志的怀中,哑口无言,耳听着卓天凡道:“老朽摊开绢布,就着火烛看下去,才发现自那女子身上搜出来的绢布,上面哪里有半点地图和分割江山的画卷,上面……上面却是绣着鸳鸯戏水图,旁边还题了小字,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老朽等人看的哑口无言,便舍了那两个小姑娘,任由她们在火势冲天的府内自生自灭,我们失魂落魄的连夜去找董大人,到了董大人的宿处,那董大人早已走的没影,离踪渺渺,哪里还能见到他的人影?”

卓天凡叹息道:“自那以后,老朽每每回思这一段往事,便会心惊肉跳,老朽想要建功立业,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对是错,那敬王爷到底有没有叛敌,老朽说不出来,但是那绢布上,缠缠绵绵的题字老朽看的清清楚楚,决计不会错,后来老朽回门闭关,争雄的心思也淡了,便舍了门中的位置,而是孤身去云游天下,哎……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朽实在是想做一个能够忘记过往的人,但是这件事情犹如梦魇压在心底,怎么忘也是忘不了……小姑娘,老朽今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因为看见你背身上的雁北飞触景生情,你这背身的胎痕与那对小姑娘背身的胎痕可谓一模一样,小姑娘,你说你家中父母健在,而且也从未遭逢过任何劫难,这一切也许便是天意,老朽这一生不堪回首,若是再遇到那对小姑娘,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虽然事后江湖上盛传那敬王爷的确是叛敌被诛,但是老朽那夜里所杀的人,大多数是些不相干的妇孺,这也都是不争的事实,哎。”

卓天凡说完了这些话,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任由凛冽的北方吹起胡须头巾,仿佛意兴阑珊的紧,他默默朝远远的江边上走了过去,行了几步,他又回头道:“对了,风贤侄,方才这位小姑娘的体内蕴有南派凤舞池的内力,这凤舞池相传是前朝的南茗公主所创,她老人家的一身功力得自于一个叫阴葵门的王姓祖师爷,老朽道听途说,这位王姓祖师爷在传给南茗公主功夫的时候,颇有一些私心,在内力中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命门……这位小姑娘体弱之至,我们方才合二人之力,也没有冲开她的血脉,她此时经脉受损严重,再若强行冲脉,只恐她承受不住,老朽帮不到你,你们……你们自己好自为之罢。”

杨宗志听得心头暗叫惭愧,这冲穴失败分明是自己受不住秀凤的诱惑,乱了气劲所致,可卓天凡灰心之余,却是尽数揽上了身,杨宗志心头一柔,逆着北方高声道:“卓老前辈,您要走了么?”

卓天凡不回身来,呵呵笑了几声,声音清冷的传来,只让人更是惆怅,他挥了挥手,便漫步远去。杨宗志看着卓天凡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逝在夜幕之下,才缓缓低下头来,见到怀中的秀凤珠泪横流,轻轻哽咽出声,他不觉心疼道:“秀儿,你还在想方才卓老前辈说过的话?”

秀凤娇声轻泣道:“宗郎啊,不知怎的……不知怎的,人家听了这些话,心里面好生的难过,你知不知道,秀儿一直都觉得对幽州城好生亲切,甚至……甚至秀儿还在幽州城里买下了一处老宅子,过去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秀儿便会去那老宅子里面住下一段时间,只是住在里面,秀儿便会心头宁静,现在回想起来,你说……你说……会不会是……”

杨宗志心头叹了口气,哑口道:“我心底里自是万分希望你们姐妹都不是北方四国的人,但是……但是我又万分的不希望,你们便是那对苦难的小姐妹。”

秀凤抬起惨白的小脸,静静的看着杨宗志,忽然娇声哭道:“宗郎呀,人家反正也没有一两日好活了,秀儿死了之后,你便去将赛凤那个苦命的丫头偷出来,然后带了她在你身边,不要让她受了半点委屈,好不好?秀儿没有福气,不敢叛了父王跟着你,但是赛凤那丫头自来寡言少语,内心却比秀儿坚强,她可不会管什么身份地位,心里面便只有着一个你,秀儿原本答应你一道回去凤凰城中去找她,但是看来……但是看来秀儿是要对你和赛凤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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