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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功十八法 第13节

钟国栋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头那位七把头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倒翻伏上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倏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之人亦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劲装,不用说都是金蜈门的喽罗。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举手抬脚尽量放慢放轻,生恐惊动了下面的钟国栋。

问题是钟国栋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要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于是,双手猛挥,两枚追风神芒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两名金蜈门死士骤觉腹部一麻,当他们的目的光慑及金芒,目光已经瞥见自己的肚腹不知何时已经剖开,花花绿绿的肚脏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出。

当瘰疬的肠脏刚刚拖泻地下,他剑出如电,“澎彭”声响中已击翻了五面皮盾,镝锋打横,三名悍敌的咽喉同时绽裂。不错,网破了,一条人影便在这时由火光中飞来,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状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长剑,一柄尾芒流烁盈尺,青森森的长剑。

剑尖从钟国栋的头顶闪过,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来。剑花骤起,犹如白莲交叠,于刹那间涌现浮沉,一阵密集的金铁磕击声里,长剑斜荡,剑锋却已透过一面皮盾,把那执盾者活活钉死于盾后。

又有两个人影大鸟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动下亦可看出两人的手中家伙,他们一个舞动着流星锤,另一个上举红樱枪,显然是金蜈门的高手来增援了。

钟国栋猛然一个虎扑冲上,却在扑腾的须臾贴窜于地,厚剑掀起冷芒如波,又似砸地铺起一面光耗,九只人脚,立刻飞弹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躲着快,好歹保住了一只脚。

包围的阵形已经凌乱,这五人一倒缺口顿现,钟国栋剑展如风,面容狰狞若鬼,人剑相连,势同奔牛破篱,锐不可当的突围而出。利刃砍劈人间的声音带着沉闷,锋口入骨的音响反倒脆落得刺耳,这样的声音渗合着挤迫自肺腑的嚎叫,引发于丹田的吼喝,持续不断的此起彼落,似永无休止。时间拖下去,便不必星刺刀戳,光被这种声音也会被逼疯的。

大堡主钟国栋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他披头散发,手上一柄十七重的厚剑更是染满血迹,赤毒的火焰照映着他棕色的面庞,将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幻映得更为突出,隐藏在眉心当中那颗珠沙痣,鼓涨得似乎要崩出来一般。二十余名金蜈门的弟兄围绕着他,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另外二十余名,看情形躺下来的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钟国栋的脚步不停的移动,他喘息粗浊而急促,双目圆睁如铃,死盯着围绕他团团打转的二十余名敌人。星状的利器伸缩,彷似一朵绽开的金菊,又如天际一曳光而过的流星,而利刃的挥斩劈刺,寒芒锐气笼罩成了面罗网。

钟国栋暴掠七步,厚剑划过一道半弧,两颗人心已骨碌碌抛上天空。他躲过背后飞来的冷魂飞星,斜肩回身,剑由下起,又有一个金蜈门的伙计被开了膛。

钟国栋的行动如电,猝而扑下,掌剑齐扬飞斩,劈啪之声连成一串,未见掌影,未见剑势,又是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现在,只剩下七把头一人了,他怔窒了一会,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钟国栋那边。却在看清钟国栋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贴上他的咽喉。

猛的一哆嗦,这七把头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钟国栋已冷冰冰的拿了言语:“不要叫嚷,七把头,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的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声,这位仁兄尽管强作镇定,无比的惊惧却由他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硬的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钟国栋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却杀手腾腾的说道:“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倘有半句虚言,你就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的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痛苦,只赶紧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将下巴微微的抬起。

钟国栋缓缓的说道:“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位七把头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音回答:“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钟国栋压着嗓门问道:“带头的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李川霸带头我为副,其余都是一干兄弟们。”

钟国栋生硬的说道:“派人回去讨援兵了没有。”

这七把头略一犹豫,颤声道:“讨援的兄弟业已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刃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钟国栋运用匕首杀人的手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七把头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气。

虚实探明之余,钟国栋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处,金蜈门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这里虽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开市,也是热闹原因之一。其次是,如果有人问这南泉镇是属于那省管辖的,只怕谁也说不上来,因为这儿成了两不管的地界。它位于豫皖边界,地处两不管,自然成了牛鬼蛇神的安命所在,更是三山五岳各路人物的落脚处。

南泉镇有了这些人物的捧场,繁荣热闹是当然的。镇上共有两条路,一横一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热食铺子,铺子里卖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的猪、牛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边正有四个人在搓麻将,看他们歪带帽子斜穿衣,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估其量是些小混混罢了。

麻将,源于叶子戏,早先是以纸为牌,故称叶子。盛传是韩信所创,作为军中排遣之戏。早年大陆大家都玩十三张,一家放炮,三家出钱,弊垢甚多。本省兴十六张,放炮的人一家出钱,自摸才三家出钱,减少作弊。其实,任何一种赌都可以取巧,不过各有各的手法,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有人说:打麻将靠战术运用。那战术是否即为必胜之路呢,答案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这两种答案似乎相互冲突,其实彼此都可说是真理哩。但是,最简明的答案,就是十赌九诈。

本省的十六张麻将,同样有弊。舞弊的方式,有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和联手师傅,后者俗称抬轿子。

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必须具备有天份、眼力、记性,外加苦练手法。惯用的千术手法,大概不离下述几种:其一,理牌。原理是根据骰子的自然率而使用的手法,简单说明,东风家将好牌像风字对对等放在第一二蹬、第九、十蹬、第十七、十八蹬。假如骰子打出六点、十点、或十八点,东风家就可将理好牌全部抓到,至于其他点子则大家抓不到。自然率是十六分之二自己抓,十六分之二对家抓,高手往往是先打骰看风色,如出现六点、十四点时,在顺序上快手快脚加上四蹬,或缺少四蹬,这样一来,所理好的牌又变成自己抓到。

理牌原则大部份还是靠机遇,如加上变换次序,就有十六分之四的机遇,按说是投机取巧。但如果看了骰子再转牌,或快手换假骰,甚至用手法掷出指定的点数,那就是真千术了。原则上不限定东风家可以理牌,南西北家都可理,只是加的蹬哪种不一样而已。

其二,武场手法真师傅,他们苦练到双手可以三指中藏牌,其他二指一样灵活摸牌,外表非但看不出来,必要时还能在摸牌时取换送牌。如此高手,每副是十八张甚至更多,占尽便宜。在假自摸时,左手将多的出牌快速推到桌上消灭证据,清查和牌还是十七张,一张也不多。假如再加练掷骰手法,练到控制自如地步,那就谁都搞不过他了。

其三,眼力与记性。任何麻将牌每张都会有些微微不同,一副新牌经高手打过短时间就能认得清楚,每张牌的些微不同等于打明牌。

现在再介绍一下联手师傅,这些联手师傅除了具备理牌、假骰、手法脚法这些基本常识外,还要得有暗语套招。暗语套招,相互之间有一套平常语气的报牌联络暗语,用脚指将对方所要的牌递出收回,相互交换。还有,经过暗语通知,将牌送到桌上让自己人自摸。到对家时,摸走一张,同时另加两张,下家摸走一张,剩下一张对家当然自摸。假如是下家也是一样,只要将需要的牌放在第一张即成。

联手师傅多练一套脚法和暗语,还在默契好,在千术这门是第二流人物,但手脚并用以多吃少,相当厉害的。

这四个人当中,其中就有一对联手师傅。这一对只是混混,联手技术并不怎么高明,他们采用的方式就是拉洋片中的一种:凑十。叫牌的方式是这样的,假如搭挡要三万,就指指塘里的七万问:“这七万是谁打的。”其他类似,这样八圈下来,这一对还真的捞了不少。输的想捞,羸的想乘胜追击,可能还有得玩哩。

在另间阴暗的睡房里有两个人,钟国栋与一个满面胡髯,头上还裹着绷带的彪形大汉。

钟国栋对着胡髯大汉,神情悲凉而伤感,他的声音也同房中的光线一样阴暗:“于明,在赶达镇上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能不能在你舅舅这儿看到你,真是上天怜见,好歹保佑你逃过这一劫。”

胡髯大汉唏嘘着,极为沉重的说道:“堡主,我心中苦,我心里愧,我不应该还活着,我觉得活着就像有罪。好好的一个堡被毁了,二堡主与少爷小姐凶多吉少,那么些平日相处像自己子弟的堡丁,一个个流血牺牲,我却苟安于此,这算什么呢。”

钟国栋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于明,你该往深处想,如果大伙全死做一堆,将来还靠谁去振兴基业,还靠谁去复仇雪耻。再说,你虽是钟家堡的总管,说句你别生气的话,终究不是钟家的人,本堡此次遭逢劫难完全系老太爷结下的恩怨,与你们外人无关,你们为了我钟家出力,我非常感激。如今为了他流血卖命,只有增加我内心的不安。”

胡髯大汉苦涩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堡主,实在不敢想像堡里还能剩下多少人,伤亡又到了什么程度。夜里一片混乱,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我们算是整个被击溃了。”

钟国栋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堡主及孩子们的生死,你尚不能确定。”

胡髯大汉低沉的说道:“金蜈门围攻二堡主的诸人都是他们拔尖的高手,我当时看到的就有金蜈门的大掌法九阴掌斩入相、二执法祭魂幡赵百器,四卫之首无回棍俞宝等人。二堡主在重围之下,固则勇猛依旧。但时间一长,就颇不乐观。”

钟国栋眉宇深锁,缓缓的说道:“好在金蜈门此次行动,骆孤帆与欧阳鸣好像并没有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未看到结局,就不能断定凶多吉少。于明,说不定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幸运,已经突围而出,正在某处等候我们会合亦未可知。”

胡髯汉子有些吃力的说道:“堡主,不是我有总说些丧气的话,二堡主与少爷小姐虽然个个都有一身杰出的身手,但却缺乏打斗经验,昨晚的情形,金蜈门的人那一个不是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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