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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少年时 第131节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第一点,他是以龙景园的老板运作云溪村合作社项目的,代表的是整个龙景园,如果出了这笔钱,不符合其他股东以及厂职工的利益诉求。

  第二点,如果他个人掏这笔钱,那怕是借钱给农户。钱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这样一来,筹建合作社的资金,实际上60%是龙景园的,40%是他个人的。农户没掏钱。农户们甚至是会抱着这笔钱亏了,就不会还他张云起的心态,因为在农户眼里他张云起是大老板,又是村里人,亏得起!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钱跟家乡父老撕破脸讨要呢?

  这样一来,农户们零投入,不是绝对的利益关联体,合作社倒了,他们也受不到太大的影响,那么他又如何保证合作社的各项政策制度能够真正落实下去,激发最大劳动生产力?他心心念念想要推行的股份合作制的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还不如自己直接开一家种植公司!

  第三点,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个人掏了这笔钱,怎么可能还轮得到邹启先这个龙湾镇镇长来插上这一脚?

  政企合作,中国特色。

  农民专业合作社作为一个新兴产物,和家庭联产承包制,乡镇企业、村民自治、农民工进城、集体林权制度改革一起,被后世经济学家统称为中国农村改革三十年亿万农民的六大创造。尤其是他要搞的这个专业合作社,还是股份制的,模式上极其先进,在1994这一年,放眼整个中国,绝不会有第二例。

  张云起由此意识到,既然要这么干,那么就必须得未雨绸缪,在舆论导向和政策支持上,要从上至下搭起一条线,帮他遮风挡雨,帮他宣传造势。

  毫无疑问,龙湾镇镇长邹启先是这条线的基础端。通过镇政府协调信用社给村里农户提供信用贷款,他既解决了农户的股金问题,又能够将龙湾镇镇政府和邹启先深度绑定在这个项目上。一举多得,又何必愚蠢到自己掏钱给农户入股呢?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讲给邹启先听的。

  张云起端着搪瓷杯子喝了口浓茶,对邹启先说道:“邹镇长,站在感情的角度来讲,这笔钱我确实可以掏,也没有问题,钱不是关键,但是,关键是我想要打造的这个股份制合作社的模式,它的设计逻辑和运行机制是不是合理的,具有开拓性的。我认为,如果我替家乡父老掏了这笔钱,那么它的逻辑就是不合理的。”

  ******

第242章 星火

  那一天,邹启先和张云起拉话到傍晚才结束,回转龙湾镇后,深夜躺在床上,邹启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张云起的那一番话,就像锥子,字字句句都敲击在他这个仕途茫然的布衣镇长的心坎上。

  这个少年人着实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俊杰呀!所思所想所虑,确确实实在为老百姓谋大福,因为有龙景园罐头厂和包销合同做后盾,庄稼人最头疼的农产品销售老大难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而以龙湾镇镇政府的名义,在云溪村开展股份制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试点,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份天大的政绩。

  经过一整夜的慎重思谋,他已经坚定地认为,这桩事可能是他的仕途道路上最重要的一个拐点。

  次日的一大早,他就找到镇信用社主任廖向明,协商向云溪村村民提供农作物种植合作社专项贷款的事宜。

  镇长出面,又是为了龙湾镇经济建设的大好事,廖向明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这么大一笔款项,放款对象又都是没着落的土农民,他有点不愿担风险直接放款,最后和邹启先经过几次协商,他要求采取农户联保贷款的方式向云溪村村民提供这笔款项。

  云溪村村委主任张海军在第一时间就从邹启先那里得知了镇信用社愿意为村里提供的这一政策贷款,他反复思谋后,觉得这是一桩好事,便立即与村支书张国瑞等村委干部在云溪村成立了一个农户联保小组,召集村民们开会商议贷款入股合作社的事情。

  谁知道,这事儿刚一披露出去,就在云溪村引发了一阵纷乱。在村里老一辈人的记忆里,这情景只有在土改合作化以及生产责任制时出现过。天一见黑,庄稼人们把饭碗一撂,鞋底子掼得山响,纷纷涌到破破烂烂的小礼堂里,就贷款入股合作社的事情,吵嚷大半个夜晚。

  那些有钱不用贷款的村民自然是风云看淡,而那些没钱的,可就分出了好些个意见派系,村里面大多的妇女们和思想守旧的老人们是反对贷款的,他们平日里借百二八十手都抖得厉害,这么多钱怎敢借?更叫他们心焦的是,这还是联保贷款,一旦合作社遇到什么凶险,他们不但要还自己那一份,还得承担连带责任!

  然而,他们的意见注定成不了主流。

  这不是歧视女性和老人,而是人类社会的自然法则。

  在那些真正当家做得了主的青年汉子当中,绝大多数都对这桩事抱以积极态度。他们不怕贷款。这本就是借本赚钱的事,虽说信用社的贷款要限时间还,还得扛利息,但这合作社是一件长久事,干上一年,这些债开过就能赚不少钱,要是三年五载下去,家家户户都得富的冒油!

  再者说了,想干事业,又不愿担一点凶险,那这个事业怎冒得起头?

  经过了几日的吵吵闹闹,一切很快被确定了下来,贷款入社的意见最终占据了绝对上风,鲁莽的青壮汉子要办事业,莫说那一小撮见识比头发短的村妇,就是九头疯牛都拉不住!最后,云溪村79户人家当中,有68户在农作物种植合作社意向合作登记表中签下了户主的名字。

  为这事忙乱多日的张云起第一时间从张海军那里拿到了那份名单,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全像蜈蚣爬过似的手写名字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沉甸甸的感觉。

  他始终认为通过信用贷款让农户加入合作社的方式是解决目前这个局面的最优选择,尽管这种做法显得他有些不近人情,把村里人逼上了自古华山一条路的境地里。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成立云溪村股份制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已经不再是为了实现他个人的野心和抱负,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歪斜扭曲的名字,都寄托了乡亲们最朴实最原始的致富欲望,燃烧着90年代的中国农民不甘于永远困在贫穷泥潭里的燎原星火!

  当然,这个股份制合作社的好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村里的那些庄家汉子担着未知的凶险贷款拿出这样一笔大钱,又怎么可能不手抖呢?又有多少个日夜为这事夜不能寐呢?又有多少次跟家里的婆娘红脸吵架甚至是打架呢?

  要知道,这种形式的股份化合作社,云溪村村民们以前从来没遇见过,中国的农民专业合作组织,真正起源的时间点也并不久远,大抵是在80年代的中期,主要动因自然是家庭联产承包制的确立,激发了中国广大农民生产的积极性,顺应中国农业生产的专业化、商品化、社会化和市场化趋向改革的不断深化而诞生的。

  到了90年代的初中期,中国农民专业合作组织才算是真正起步,兴办方式、服务内容和组织制度得到了多样化、多形式、多层次的发展。

  在这里面,张云起印象中比较有名的有1989年兴起的邯郸模式,其主要特点是官民结合,而1994年兴办的莱阳模式,则是农民自主兴办,除此之外,还有宁津模式、江山模式等等在90年代极其有名的其他经济合作组织形式。

  至于张云起在云溪村发起的“农户+股份制合作社+公司”的模式,在那时候的中国是尚且未有的,这种模式的先进性,主要体现在它既以股份合作制的经济形态,实现劳动者的劳动联合和劳动者的资本联合,将二者的优点形成农业新的组织制度和经营制度,还以合作社为纽带,将农户、合作社以及加工企业、销售企业等多种经营主体联合起来,形成一个现代农业一体化的经营体系。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先进新奇的农民经济组织,在出现之后,必然会引发社会各界各个层面上的极大反响,然而张云起心里很清楚,对于云溪村的那些泥腿把子来说,极其有限的学识让他们不能深刻意识到这一层面,他们一个个都已经穷得叮当响,或许会因为高昂的入社股金而患得患失,但在政策问题上是不怕的,甚至有些连后果也考虑得不多。

  他们一定知道的是,在村口茅厕的墙壁上,刷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标语,他们这样做,在管顾好自家庄稼的同时还能通过种植合作社额外挣到更多钱,不正符合国家要搞农村改革大力发展农业经济的政策吗?

  干!在接下来的那两天里,张云起看到村里那些头脑热烘烘的庄稼人,已经沉浸在一片纷乱的激动之中。

  筹集股金那天,村支书张国瑞主持,联盛副总经理牛奋、镇长邹启先和他邀请过来的镇信用社主任廖向明列席,全村人都涌挤在破破烂烂的夯土小礼堂里,见证云溪村这一注定要被载入中国农村改革发展史的某一时刻。

  按照张云起提出来的股金配比方案,农户出资12万,占股40%。虽然12万的总股金平均分下来,村里每户入社农户需要交纳的股金是1700多块,但这只是一个粗算,实际交纳时的情形又不一样,因为入股股金并不固定,而是按照300元一股,入社农户最少买三股,多者不限的方式进行的。

  在大会来到缴纳股金的环节时,粗鲁的庄稼人像马蜂一样蛰了上去,把收款记账的长桌挤的水泄不通,激动的声音在破破烂烂的小礼堂里此起彼伏。

  “田会计,900块!我要买3股!”

  “后边的人别挤呀!这是1200块,我要买4股!”

  “2100块,我要买7股!”

  “1600块,我要买6股!”

  ……

  在纷乱的购股中,入股最多的农户很快就出现了,是村主任张海军,他一人买了15股4500元!

  当然,大部分想入社又没钱、或者是钱不够的农户,这时候便可以登记名字申请信用贷款,到时候,直接由镇信用社放款至负责筹建合作社的云溪村村委开的存折账户里。

  ******

  张云起没有看到村里筹集股金的那幕。

  那时的他已连夜驱车回转江川市。

  对于云溪村村民来说,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已经承载了他们踏上致富之路的全部希望,但这个希望是建立在联盛的发展基础之上的,因为它是张云起想要搭建的联盛体系的一个大后端,输送炮弹的辎重部队。

  眼下龙景园复工在即,作为这家罐头厂的实际控制人,张云起还有太多其他事情需要管顾,联盛中台高管团队的人事调整和各条事业线的业务梳理以及罐头新品的更新迭代,大前端市场营销策略的制定和分销渠道的搭建,都需要张云起定大基调,而明天是联盛的高管会议,龙景园所有科长级别的职工都要参加,张云起必须得赶回去。

  牛奋没有跟张云起一起回。

  云溪村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后续事宜,张云起已全部交由他来处理,包括协助云溪村村委办理合作社手续,召开合作社社员大会选举理事长,龙湾镇镇政府与龙景园罐头厂的包销协议签约仪式等等一系列重要事项。可以说,牛奋现在就是联盛体系大后端的总负责人,虽然这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嫌疑,但他自己想干点事业出来,张云起也想让他上手练。

  纪灵和张云起一道回转江川市。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她也总不能老呆在乡下。

  两人出发时差不多是晚上八点,黑灯瞎火的山路也不好走,纪灵兴致挺好,一直陪张云起说话,只是这丫头熬不了夜,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途径封阳县城时,车窗外传来一阵锐啸声,张云起侧头看着窗外,天空有零散的烟花坠落,溅射出无数碎光,那时身边的女孩已经熟睡了,精致小脸上带着恬静,长长的睫毛在上面留下了两痕阴影。

  抵达江川时,已经接近凌晨时分。

  张云起把车开到家住小区楼下,伸手拉了拉纪灵的手,直到她慢悠悠转醒,才笑着说道:“太晚了,我不好送你回家。要不今晚住这边,明天再回家?”

  纪灵迷迷糊糊的说:“我和谁睡呐?”

  ******

第243章 雪梅

  纪灵醒来时,太阳已晒在她屁股上。

  春兰在窗前的书桌上写寒假作业,神情专注,不过还是听到动静,她侧头:“纪灵姐,你醒啦?”

  “嗯咯,你二哥起床没?”纪灵翻了个身,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揉了揉眼睛,一缕细长又柔软的刘海在前面晃晃悠悠,漂亮得叫人心惊胆战。

  春兰笑道:“他从不睡懒觉的,一大早就出去了,只是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干嘛。”

  纪灵双手捧着精致的下巴说:“他挺累的,前面这些天一直在云溪村忙合作社的事情,想帮助家乡人多挣点钱。”

  春兰侧头:“合作社?什么合作社?”

  纪灵对这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好像你二哥号召你们村的那些人出钱建设一个经济生产组织,然后把种的花生黄豆之类的卖给罐头厂赚钱。”

  春兰听到这里就撇嘴说:“我二哥也真是,但凡叫村里人出钱的事儿我就觉得不靠谱,自己劳心劳力先不说,回头帮了人家也不会领情,出了问题还要被戳脊梁骨。村里一些人的嘴脸我是看透了,总之费力不讨好。”

  纪灵抱着纤细的小腿坐在床头,说:“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们不能以这样的眼光和角度去定义你二哥的,他本来就是不一样。”

  春兰在数学练习册上勾勾算算的钢笔停住了,过了会,她“嗯”了一声,笑着:“你起床了不?纪灵姐,我去给你拿毛巾和牙刷。”

  纪灵点头:“谢谢!”

  春兰又说:“你要喝的温水和牛奶苹果都在餐桌上,要不要煮一点面条?你不吃辣椒和葱蒜的是吧?”

  纪灵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春兰说道:“二哥出门前告诉我的呀。”

  纪灵笑。

  那时窗外放晴的天空,明媚极了。

  起身穿戴好衣服后,纪灵走出春兰的卧室,她听说过张云起爸爸已经回来,但没有看见人,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卫生间漱好口洗了脸,吃早餐的时候,纪灵忽然说:“春兰,上午我们去西门街逛逛?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要天天闷在家里看书咯。”

  “就我俩?”

  “还有小小呀,再叫初见。”

  ******

  这是纪灵懂事起,第一次来红山弄。

  一间间低矮破旧的瓦房棚屋,由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串联着,上面有一群蓬头垢面的小孩子,穿着破破烂烂补丁盖着补丁的衣服,个别的小孩只穿着单衣,极单薄,还有些竟连鞋子都没有,他们在泥地里打架摔跤,口吻比社会上的混混还嚣张,张嘴就是他妈的!丢你妈妈的拐!

  虽然那时的寒冬早已经过去,但天气依然冷,那象征着希望的祖国花朵似乎也远远还没有来到那绽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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