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少年时 第133节
回转的路上,张云起又经过那家高档卖场,他盯着那条纯蓝色的百褶套裙,招手,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把这条裙子包起来。”
年底的旱冰场人生意极兴隆。
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把里面塞的爆满,尤以学生和街边混混居多,有些胆儿肥的,看见漂亮女孩子就吹口哨,凑上来搭讪,或者是趁机占女孩子的小便宜,在这样的情形下,张云起没什么兴趣滑冰,全程就管顾纪灵几个女孩子的安危去了。
玩到差不多下午六点,张云起开车送大家回家,先送纪灵回水榭云都,约好过年一起出来玩,回转的路上,经过他家住的市教育局边上,春兰牵着小小下车回家。
张云起开车把初见和初心送回红山弄,下车的时候,和小小疯玩了一下午的初心已经睡着了,初见抱着她妹妹准备下车,张云起打开后备箱,把给初心买的礼物搬下来之后,叫了初见一声。
初见侧头:“怎么了?云起。”
张云起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初见,笑:“初见,怎么说呢,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我不会这样,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份简单的心意,你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每天过得高兴就好。”
初见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纸袋,里面是那条深蓝色百褶裙,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地沉默后,初见抿着嘴说:“云起,你会觉得我穿着一身破旧衣服难看么?”
张云起一怔,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初见说:“云起,我知道你不会用那种世俗的眼光看待我,你给我买一条裙子,这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我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接受,我也很想高高兴兴的接受。就像你给我妹妹买那么多礼物一样。她不懂,只知道高兴和难过,所以你对她的好,对我家人的好,我没有办法去拒绝。但是,你一直以来都是理解我的,你给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你知道么?正是因为你能给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我特别害怕我接受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陷入进去,直到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世俗又贪得无厌的人。”
说到这里,初见沉默了一下:“当然,我也是一个女孩子,我也渴望每天都穿着体面又好看的衣服和裙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站在同学们面前。这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活的有尊严。不过,我没有那种条件。因为我家里穷,但是我绝不会认为我比别人穷,就比别人低贱。生活赋予我的苦难,它总会有价值的。我相信,我历尽千辛万苦而得到的回报,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的更有意义。”
一时间,张云起已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清澈女孩,在黑夜里,星空下,女孩的眼眸里溢出碎光,说:“云起,我不要你给我买这买那,我不要你时刻照顾我的情绪对我那么好,我只要你在我默默地宁静地走自己的路时,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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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重铸
张六顺老汉迎来了出狱后的首个春节。
在他眼中,这个旧历新年和入狱时已是大不相同。
江川这整一座城市仿佛都洋溢在一种热烈喜庆且朝气蓬勃的氛围中,尽管街道依然是他几年前见过的破烂街道,房屋还是那些挂满烟尘的脏乱平房和筒子楼,但他总能从老百姓们身上脸上表情上感知到一股从没有过精气神,作为一名从旧社会的风风雨雨穿越过来的贫苦民众,他知晓,那股精气神是社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后,生活日益富足所带来的。
且看看街上吧!
小餐馆小商店服装店这些在以前被视为洪水猛兽的私人经济行为,早已经堂而皇之的拥立街头,沿街叫卖的小摊贩们像蚂蚁一样穿行在市井小巷,不知道从哪时起,穿花戴绿的人们越来越多了,满大街都是时兴的洋玩意儿,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只要有钱,仿佛一切物质需求都能成为你生活里的现实。
刚出来那会儿,张老汉对这个社会的变化还好一阵纳闷,心想难道现在的人吃穿都不用布票粮票的吗?一问才知晓,去年四月他还在狱里的时候,陪伴了他四十多年的布票和粮票已经被国家取消,象征着中国国穷民贫的“票证时代”自此结束。
要知晓,在他那个旧时代,票证是生活的命根子,没票寸步难行,吃饭要饭票,穿衣要布票,解馋要肉票,此外还有油票、糖票、烟票、洗澡票、肥皂票、棉花票、自行车票……对于老百姓们来说,票证珍贵的如同“第二货币”,但是,现在,他想吃上一次鱼,或者磕一把瓜子花生,再也不需要等到春节来临的时候了,只要裤兜里的荷包够厚,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没啥吃不着。
这个时代的蜕变速度实在是快呀!
仿佛在无声无息之间,那些灰色的单调的死沉的老事物和旧社会就一起被这个新时代所抛弃掉了,然后百姓们欢呼雀跃着,在废墟上重铸生活的新希望,接受新潮直白的洋思想。
至于他家里,变化那就更大了,最起码的改变,不再少吃缺穿了,以前过年那会儿,称点猪肉包饺子都实在不容易,儿女们身上穿的永远是补丁叠补丁的破烂衣裳,现在呢?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儿女们身上的名牌衣裳昂贵的吓人,家里的电器家具都是他叫不出来名字的高档洋货,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是丰丰美美,兴旺和睦。
对于张老汉来说,眼前的生活真象梦一般不可思议。
在家住的小区退休老人们眼里,他也是一个幸福无忧的老汉,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十分清闲。更重要的是,他儿子是大富豪,开百万豪车呢!
张老汉真就这辈子都没这么体面过。
走在小区里,认识的街坊都客气地对他笑,亲切地、甚至巴结地问候他,奉承他。他要是来到小区说闲话的老头老太们中间,当然就成了个中心人物。
但是,他也有他的难言之苦。
人总是矛盾的。忙的时候,会觉得生活沉重,闲的时候,又活的压抑。
老张家一家人在老三云起的带领下,都创造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或大或小的事业,老大云峰百事缠身,走路带着风声,不是筹划着开新店,就是和国瑞的老幺晓楠谈爱去了。
老三云起呢,那就更加不消说了,成天忙的不着家门。单论过这个新年,他也就是除夕和大年初一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和走亲访友。到了初二,女儿张秋兰和女婿牛奋一来,三人就拉扯了一车轱辘的工作事。
到了初三,又不见他人影了。
他听老伴说是罐头厂初八要开工,有一大堆事务要云起来定主意,还得和罐头厂生产科的职工们加班加点研制罐头新品。诶!这个老板当得也不容易,年纪小小的,还在求学呢,身体都没发育完,就这么没明没黑的工作,老是深更半夜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随便扒拉点他妈热的冷饭冷菜,往床上一倒,第二天天一擦亮,就又不见人影了。
当然,张老汉也不是埋怨自己的儿子,云峰云起这两兄弟,能从他们那贫穷偏远的山旮旯里跑到市里闯荡,赤手空拳打下这样一份让人瞩目的事业,他这个光吃白饭的父亲,胸腔里溢满得只有骄傲和自豪,只是看着两个儿子那么忙碌,他又帮不上啥,一天到晚无聊的很,心里就有些不大对味。
至于春兰和小小,这两个女娃娃正遨游在青春烂漫的年纪里,哪有闲空心思天天陪他这个半老不老的老汉。就是连他的老伴,操持鱼粉店的日子久了,成天听着别人叫她老板,现在也渐渐有了女资本家的做派,家里大小事当权做主,又忙管着市一中张记鱼粉店开门的事务。
平时家里就他一个人闲呆着,什么都不要操持,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养好身体,但活得实在寂寞,他才五十出头,这个年纪,养尊处优的公家人都还远没退休,他一个在农村呆惯了的泥腿把子,实在熬不住这样的清福。
如果在云溪村,他只要扛着撅把头往田里一走,就处处都是熟人,可是如今他被搁置在城里,感觉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钢筋水泥筑成的笼子中。诶!满大街的人,他一个不认识,而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呢,大都是些退休的文化人,说话带着一股怪味道,交谈起来实在是别扭和不自在,不像在云溪村,他营务完庄稼后,和那些大字不识的老汉们坐在田埂上,点上一根旱烟棒,唾沫星子乱溅,指天骂地,十分痛快。
现在跟他吐唾沫星子的只有初大鹏了。
这新认识的老小子滑是滑了点,可有趣很哩。
初大鹏也知道他的苦闷,却老是笑话他这老汉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你想干点活还不容易吗?找你家老三嘛,他本事那么大,你想干啥工作都保管安排的妥妥贴贴!”
其实这事张老汉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他仔细思谋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家里老三年纪这么小,闯出这份事业不容易,他不愿掺和进去添麻烦。当然,老三给他安排个职务,或许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个职务怎么个安排法,可头痛的很哩!高了吧,他一个庄稼汉没那个本事;低了吧,比如看门保安之类的,先不说丢老三的脸,上面管事的领导也难做人,老板的亲爹他们怎敢指挥?回头大家都不尴不尬的,养个白闲人,他又不是没那口饭吃,还不如待家里。
就这么缠麻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春节热闹了几天过后,到了正月初六,老三云起和他女婿牛奋在家里谈事,难得没出门。
刚开始,坐在电视机前看《渴望》的张老汉没怎么在意,直到后来,他听到女婿说云起在云溪村搞的那个种植合作社即将要召开社员大会选举理事长和副理事长了,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想法。
云起搞的这个股份制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张老汉前些天从老伴嘴里听说过,当时他光顾着感叹老三的办法好,这样一搞,他们村里头的人在往年庄稼收成的基础上,还能额外大赚一笔。不谈别的,这项目要是真能落实下去,以后他们村里的苦哈哈们至少能有饱饭吃了。
现在,张老汉突然心血来潮地思量,他是不是也可以入股村里头的合作社,跟着一起大干一场?
反正这个种植合作社不就是种庄稼嘛,别的他不在行,这事他拿手呀!而且还不要麻缠云起给他安排啥,过年时,孝顺的儿女们给他的红包足足有大几千块,这笔积蓄已经足够他入股合作社。
张老汉的心就火热了起来。
他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行得通,即支持了老三的大事业,自己也谋了一份活,又给村子里的发展贡献了一份力量。
但他没有立即找云起商议,而是在心里反复思谋,等他女婿牛奋吃过中饭走了后,才拉着老三云起把这个想法唠开了。
哪里知道云起听完之后,一阵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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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意志
张云起着实被他老爸的想法惊了一下。
加入云溪村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不就等于跑到云溪村种庄稼嘛?
张云起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最起码的一点,老爷子一个人跑到那穷乡僻壤,吃穿生活谁来管顾?
当然,张云起也知道不能直接这样拒绝他老爸,毕竟他天天闲呆在家里,日子过得比较无聊,想找点事情做,是正常的。因此,他告诉他老爸说,这桩事等晚上全家人一起商议一下再来决定。
下午张云起去了联盛。
他和李季林在联盛碰头,处理龙景园复工前桩桩件件大小事,200多个开门红包财务已经准备好,新包装的罐头瓶以及原料也已经到位,接下来只等开工后全力恢复产能,在宣传推广销售这几块发力,并且联合新老经销商在各个地区召开新春新品订货会,把终端销售市场渠道搭建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公司大方向的政策,龙景园复工所涉及到的桩桩件件的具体事务,都压在了新任总经理李季林身上。
两人谈完事后,已是下午四点多,李季林刚回到办公室,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采购部经理吴兴华就敲开了他的办公室,说有事情找他商议。
当时李季林有些意外,毕竟现在采购科已经升级为原料供应事业部,由张云起直管,吴兴华跟他关系并不算好,有什么事情应该直接去找张云起。但吴兴华毕竟是龙景园罐头厂的元老职工,资历比他还要深,这些年来,一直掌控着罐头厂油水最足的采购科,而且他在区里有比较硬的关系。
两人唠了几句,李季林事情太多,不想绕圈子,直接问道:“吴经理,你这边有什么事吗?”
吴兴华给他上了一根好烟,那张白胖的脸带着笑:“是这么回事儿,李总,年前的时候,贵平那一批供货商不是跟着别人一起起哄闹事,被终止了供货协议嘛。事后他们把肠子给悔青了,一直找我说这事,希望李总和老板能够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毕竟他们一直跟着龙景园做生意,现在突然不让做了,等于断了生计。“
吴兴华掸了掸烟灰,又说道:”当然,这事情我不可能去答应。按我个人的想法,他们这是活该,咎由自取!但是呢,我毕竟一直负责厂里的原料供应这一块,得站在厂里的大局上去考虑问题,我仔细反思了一下,贵平县那几个供货商跟了龙景园这么多年,为咱们厂里供应了大量廉价优质的黄豆,没功劳也有点苦劳,另一方面呢,当初他们也确实是因为手里缺钱,年底要给下面的农户消账,所以一时糊涂跟着别人闹了,也算情有可原吧。”
李季林听明白吴兴华话里的意思,吴兴华一开口他就明白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在以前,吴兴华绝无可能如此客气地跟他这样讲话,龙景园姓公不姓私的时候,吴兴华也从没有把他这个厂长放在眼里过,他掸了掸烟灰,说道:“吴经理,你说的贵平那批供货商是赵贵、李庆国、宋建生三人吧?”
吴兴华笑呵呵的点头:“李总你看,这事…你是怎么个意见?”
李季林道:“赵贵、李庆国、宋建生的供货协议是我终止的,既然已经终止了,就不太可能更改,否则对其他供货商不公平。”顿了一顿,他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当然,毕竟你之前一直负责采购科,对下面供货商的情况比我了解,所以如果你想把厂里的黄豆生意继续让赵贵、李庆国、宋建生三人做……”
吴兴华连忙摆手:”不是我想,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具体怎么个做法,由李总决定。”
李季林心想这只老狐狸倒是很懂得推卸责任,他把烟屁股掐灭,直接道:“我也决定不了,得老板定夺。”
吴兴华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他点了点头:“那我没别的事情了,李总,你忙。”
李季林看着吴兴华起身离开办公室,他心里想着这事,点了一根烟,刚吸两口,财务经理唐彩玲就拿着上个月罐头厂职工工资发放表过来找他签字。
正好,他找唐彩玲有事要谈。
签完字后,他对唐彩玲说道:“你拿给老板确认吧。“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对了彩玲,你之前一直负责联盛这边,现在龙景园也归你管了,你觉得龙景园并过来的会计和出纳怎么样?工作方面。”
唐彩玲想了想,给了一个尽可能的理性评价:“人都挺好的,但工作积极性方面,似乎还有待加强。另外,有时候刘会计不太配合我的工作,我听说她跟吴……”
李季林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她们以前在国企闲呆惯了,染了一些坏毛病,你可以加强管理,如果实在培养不了,回头我来处理,不过龙景园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可能你还不太清楚,这个没事,慢慢来,眼下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把龙景园过去的货款明细单和定价表给我整理出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唐彩玲怔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但她不敢多问,点头应下来。
唐彩玲离开后,行政部经理和生产部经理陆陆续续过来找李季林谈工作上的事。
这一谈,就到了晚上九点多。
李季林回转家时,家里空荡荡的,女儿雨菲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在看电视,见他进门,放下遥控器起身说:“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面条。”
李季林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笑着问道:“你妈妈呢?”
李雨菲正在厨房里系围巾:“李厂长你忙糊涂了吧,一大早妈妈就去里津外公家了,她初八要上班。”
这句话让李季林的情绪变得有些糟糕。
尽管龙景园在张云起的重组整改下,已经逐渐有了欣欣向荣的迹象,但是他妻子谢静对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半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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