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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少年时 第141节

  张云起没想到初见会问这样的问题,对于这样一个吸纳了非常多课本知识却对社会本质缺乏足够认知的女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话会极大影响到她思考人生的方式,因为她像一张白纸,却善于思考,习惯倾听。

  他说道:“可能吧,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看清生活的本质,却依然热爱生活,求索公平。”

  初见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样子。

  聊着天,几个人沿着乡间小路返回。

  走到金坪矿区礼堂的不远处时,张云起忽然听见激烈的吵闹声,是从院坝里传来的。

  他和王小凯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礼堂的方向跑,初见和于小蕊跟在后面。

  几人跑到礼堂前的时候,乌漆嘛黑的院坝里,已经被百来号学生挤得水泄不通,全都是乌央央的人头,争吵声此起彼伏。

  张云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挤进去之后,站在一块石头上,他就看见了李小曼、赵承明、林子昊还有霍小光、许雯等人被围堵在里面。

  好多人指着她们大声唾骂,声音极为激愤:“凭什么?我们就想问一句凭什么?家里有钱有势了不起?凭什么学校给他们安排高档食物,高级宾馆?我们这些穷学生就要吃青菜萝卜,在车上过一夜?我们到底是不是市一中的学生?我们到底还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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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力行

  张云起很快弄明白了学生吵闹的缘由。

  说起来倒不麻缠,这次来参加植树节活动当中有几个身份很不一般的学生,也就是李小曼、许雯、霍小光这几个人,罗大海私下里把他们安排到矿区仅有的一家高档宾馆住,其他学生全部待在客车里过夜。

  这样的事龌龊吗?

  倘若无人知道,那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霍小光这家伙行事高调,之前嘲讽大家吃的饭菜像狗食,已经引起许多人不满。在张云起四人离开院坝后,李小曼受赵承明的托请,邀请李雨菲去宾馆住。当时他们就在院坝里说的,被好些人听去了,于是迅速扩散,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就像是朦胧中一道耀眼的闪电,“刷”地照亮了大家的眼睛。

  或许是这几个生活条件过于优越的少年人太年轻,思考方式还不够成熟,没有意识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深刻道理,觉得好心邀请好朋友一起去高档宾馆住,只是一件寻常事,大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但是,那些啃白菜萝卜吃难以下咽的大锅饭,要在车上过夜的普通学生会这么认为吗?心里能平衡吗?

  学生们的想法是很朴实的。

  这整一天下来,山路滑坡被堵,大家被困在深山矿区里,虽然有那么一点牢骚,但还是积极配合学校开展各项工作的,吃的差些,在客车上搁一宿,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情况特殊,能够理解,但是,现在摆在众人眼前的事实是什么呢?

  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高贵学生,如果是自己掏钱享受更好的待遇,那没人有权指责,但是,现在他们用学校的经费动公共资源吃高档食物,住高档宾馆,普通学生却要吃清汤寡水的大锅饭,在车里熬一宿,那么,公平二字究竟是怎么写的?学校的钱,普通学生少交过一分一厘吗?

  学生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凭什么?尼姑的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他们闹了,自发的,动静十分大,把李小曼、赵承明、霍小光、许雯、林子昊、陆思琪六个人堵在南墙根旁。但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克制的,只是想向学校讨要个说法,不过也有些血气方刚的同学,操着棍子,大声叫嚷着!许雯和陆思琪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最惨的是向来嚣张的霍小光,有些恨他的人趁乱朝着他头上脸上身上泼剩菜剩饭,砸臭泥巴。

  院坝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和矿工,抽着旱烟棒,笑着。那时候天已黑严,矿区的深处,满是星星点点温暖的灯光,大概是等待晚归的家人。

  与院坝这边,仿若两个世界。

  有女生在哭,说太欺负人了。

  张云起在旁边观察了很久,作为一个心里年纪四十多岁的老油条,他愤青不起来,但也觉得这些不谙世事的家伙不乏少年人应有的精神。欲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挺可贵的。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很好奇,罗大海什么时候杀到。

  这样想着的时候,张云起看到于小蕊在身后,却没有看见初见的身影,他怔了一下:“初见人呢?小蕊,她没跟你一起么?”

  同样因为这桩事气愤不已的于小蕊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四下扫了扫:“奇了怪了,刚才还在我身边呢,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张云起想都没想,立即叫上王小凯一起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初见,现在的情况这么混乱,安全问题确实是一个隐患,只不过大晚上的,院坝又塞满了人,这么没头没脑的找根本就找不到人,毛乱了好一会儿,就在张云起挠脑阔门的时候,院坝门口忽然传来罗大海像锥子般的声音:“安静安静!不要吵了,都给我先回车里去!”

  混乱的院坝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领着五六个带队老师跑进来的罗大海,他喘着粗气,肥硕的脑袋挂满了汗,显然是刚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跑来的。

  罗大海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的,这些家伙竟然敢这样跳闹,简直反了天!他一进院坝,就严厉地大声吼道:“现在!所有人都立马给我上车!前面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有敢不遵守纪律的,回头我一个个按校规严肃处理!”

  作为教务主任,罗大海在学生们心里几乎是阎罗王的存在,他的训斥震慑作用十分之大,顿时间就没有人敢出头出声叫嚷了,但也没有愿意上车的人,更没有愿意做第一个上车的人,那多半是要被订上耻辱柱上的,大家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孩子的清脆声音:“罗主任,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呢?我们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合理诉求而已,住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我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公平而已。”

  张云起下意识转头,寻着声音,看到了一个女孩,穿白棉布裙子,扎马尾辫。

  是初见。

  院坝里再次骚动起来。

  罗大海脸上的表情却几近凝固!

  这可是高二年级组常年霸占第一名、几乎预定了清华北大名额、要冲击湘南省状元、代表着市一中门面的学生!

  他又怎会不认识?

  罗大海已经是气急败坏:“你有什么意见等下跟我单独说,你是前途远大的学生,要起个好头,表率作用!现在快点叫大家上车,你不要胡闹!不要毁了自己!”

  初见看了眼罗大海,又望向周围看着她的同学,那一张张稚嫩带着情绪的脸庞在摇曳的灯火下忽明忽暗,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挫败感笼罩在众人心头,他们似乎已经害怕了,要退缩了,在权威面前不敢坚定所谓的公平了,这是幼稚走向成熟要必须经历的社会鞭打吗?这是价值观崩塌的开始吗?这是对这个世俗世界的懦弱回归对内心的恐惧吗?

  一直以来,她拼命努力读书,看历史、看哲学、看文学、看报纸,可是看的越多,就越不能理解这个世界。

  这时候,她就想起了云起说的罗曼·罗兰的那句名言,这个世界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清了生活的本质,却依然热爱生活。

  她攥紧了拳头,尽管心脏跳得很快,手忍不住抖,但她终究还是迈开了腿,艰难地朝着人群深处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勤奋努力又受人喜爱尊敬的女孩子,看着她如此反常的不顾罗大海的警告,一步步向前走,直至走到石阶上,转身面对着院坝里的人,说道:“同学们,80年前,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穷学生,他踯躅于橘子洲头时说: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王小凯张大了嘴巴。

  罗大海那白胖的脸气成了铁青色。

  被堵在墙角根下满身狼狈的林子昊神情复杂。

  张云起默默地看着初见,仿佛看到了这个女孩心里的火,眼里的光,她说道:“89年前,江川市一中的前身江川官立中学堂,在我们祖国山河破碎战火纷飞中成立,当时的校长林远钦定下了四字校训——励学力行。在每年的高一新生开学典礼上,罗主任都会告诉我们的新生说:每一名走进江川市一中的学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牢记这四字校训。不论身在校园,还是以后走向社会,都要努力做到——励学天下博志之书,力行世间公平之事!此时此刻,面对着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如果我们不敢发声,不敢争取,那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罗主任的谆谆教诲?还谈什么中国少年、其道大光?又怎么对得起打下这无恙山河给予了我们岁月静好的湖湘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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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少年

  这一夜的金坪矿注定是不平静的。

  礼堂院坝里,弥漫着一种爆炸性的空气。

  在人潮中心,那个令人尊敬的女孩子的话是震耳发聩的,但讲演技巧并不显得有多么高明,她红着脸,有些激动,语气之中还带着稚嫩,丝毫没有功成名就的大领导大企业家的那种激情澎湃和挥洒自如,但她那样式的笨拙和稚嫩,全都是真情实意,因为,心里有火,眼里有光!

  那光是什么?大家想要的所谓的公平,合理的游戏规则,不偏袒任何一方!一个公用的木马,你玩了一次,就应该轮到我来玩;三提五统我家交了粮,你家就应该交;富家子弟公费住宾馆,那么,作为学校一份子的我们,也一定要有相等的待遇!

  一时间,这些少年人的抵抗情绪,就像那沙尾坝泛滥的春水决堤而下。他们确实还年轻,不谙世事,天真、狂傲、幼稚、爱晃,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也看过一些书,听了一些大道理,知道要努力、要奋斗、要靠自己、不要向这个世界低头,总相信,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倘若遇到了不公,甚至是黑暗,胸腔定有燃烧的血,还有一身坚硬的骨,冒进也好、幼稚也罢,敢面对!

  这就是少年。

  此刻让罗大海几近崩溃的一群年轻人。

  黑漆漆的院坝里,摇曳的灯光下,罗大海那张硕大的脸难看的像烂茄子一样,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号令,几个跟在后面的带队老师同样束手无措,但在几个领头学生的号召下,大家也不吵不闹不搞破坏,就是要求和李小曼等人享受同等的待遇,今晚住宾馆!要不然,李小曼霍小光六个人别想回去,今晚大家全在院坝里干熬着。

  这就是学生们的态度。

  然而,眼下的事实是,先不论学校愿不愿意掏那么多钱出来安置学生,而是金坪矿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宾馆给学生住,一时间,院坝里的对抗场面变得僵持不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云起也不知道。

  罗大海贪婪愚蠢,骚操作一个接一个,这事儿就算平息了,上面的人也指定会收到风声,他绝对得掉一层皮。但是吧,张云起看了一眼远处的初见,这个执拗的有点傻女孩子已经陷入了风暴中心。电影《让子弹飞》里的张麻子上任鹅城,要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公平的结果,就是死了兄弟、死了儿子、死了夫人。

  追求公平绝没有错,不过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这个代价初见心甘情愿。因为中华民族在任何一个朝代和时期都不乏张麻子式的普通人——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但是,张云起不心甘,也绝不情愿,他把王小凯拉到一旁:“凯子,交给你一个任务,看好初见。”

  这时候的王小凯已经正义感爆棚,他擂了擂胸脯对张云起说:“放心,谁敢动她我跟他拼命,只是哥你要干嘛去呀?”

  张云起没有回答。

  他挤开拥堵的人群,直接出了院坝。

  院坝门口挤着一群穿着汗衫看热闹的村民,张云起挨个发了一圈烟,聊了几句,才找了个中年汉子,给了一包芙蓉王,麻烦他带路去本地的村书记家。

  路上张云起问那中年汉子:“叔,你们这里有多少户人家呀?”

  那中年汉子走在前头,上身老汉衫下身是补丁叠补丁的黑长裤,穿了一双破破烂烂的解放鞋,在泥泞的山路上脚步如风,张云起给的那包芙蓉王他揣在口袋里,嘴里叼着旱烟棒说道:“我们这本来叫上田村13组,一个自然村,后来因为矿里打旺火,人越聚越多,就改名成了金坪矿圩,三百多户人家呢。诶!小娃娃,你慢点儿,可别摔沟里去了,手电筒你拿着吧,这泥巴路不好走,你们城里人可金贵很哩。”

  张云起没接手电筒,笑道:“谢了叔,我也是农村出身的,还一个县的呢,封阳,老家就在龙湾镇那边,离金坪不远。对了,你们这的村书记姓啥啊?”

  “姓徐,徐国强,喏!就住那旮旯里,院门口有两棵桃子树。”中年汉子走到一个黑不溜秋的拐角处,伸手指了指前边有灯光的地方:“娃娃,我带你过去吧。”

  张云起道了声谢,跟着中年汉子径直走到村书记徐国强家。

  村书记徐国强在家,正在小院子里摆弄天线杆子,还时不时歪着脑袋朝堂屋里的老婆娘吼:“电视来信号没呦!”

  见着张云起和中年汉子进门后,他愣了一下,等中年汉子简单介绍了两句,他才上下打量着张云起问:“娃娃,找我啥事?”

  张云起拉了张小板凳坐下:“徐书记,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市一中的学生来这边开展植树节活动这个事儿你也知道,现在两百多号学生留在这里,没地方住,情况有点复杂。”

  徐国强听到这话,便继续摆弄起了天线杆子:“没地方住?你们学校那边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下午开会的时候,乡里领导和我们村委都在,我们已经协调了一个大礼堂给你们学校,听说不是要搞文艺表演嘛,再者说了,娃娃,你…是代表学校来找我的?”

  张云起笑:“不是,我自己来的。”

  徐国强觉得荒诞:“你一个娃娃找我谈这事?这不是扯卵谈嘛。”

  张云起道:“徐书记,我是这么想的,希望你能够出面,协调一下本地的村民,根据每家每户实际空置厢房的情况,安置2到4名学生。”

  徐国强立即摆手:“这不行呀,你一个小娃娃,这样的事情得校领导出面才能谈。而且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们学校的领导找过村委会,把学生安置到村民们家里过一宿的这个想法也提过,但行不通,主要是人太多,协调难度太大,咱也不能为了学生的住宿问题去影响到村民们的生活,最后折中处理,村委会才给安排了一个礼堂。”

  张云起不知道是协调难度大,还是徐国强压根就不愿意协调。当然,他也不清楚罗大海是认真讨论过这个方案后觉得不可行,还是把学生分散出去住嫌难管理,或者是可能要出钱的事儿,他罗大海这个教务主任也没那么好办,才会想起让学生在车上睡一晚上这种既好管理又不要成本的骚操作。

  他笑呵呵地说:“叔,你先听我讲完,我是这么想的,给学生安顿住的地方,校领导肯定会答应的,这点你不要担心。至于村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我们不白住,住宿要花销多少钱,咱们按每户来算,您这边定个价,我们拿给你。另外,金坪矿区有三百多户人家,农村屋子大,很多村民家里都有两三间的厢房,我们这次来的学生在二百多人,按照每间厢房安置两名学生来算,七八十户就完全够了,所以即便是排除一部分给钱也不愿意安置学生的村民,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眼前的少年人讲得头头是道,但徐国强只觉得是纸上谈兵,这么多学生安顿下去可不是一笔小钱,谁出?徐国强满心不在意道:“小娃娃,我听你说的也是在理哩,但是吧,这给钱使不得呀,你们这些城里的学生来那里,本来就是给咱们种树搞绿化做好事的,咱们村民哪里还好意思收你们的钱呐?再者说了……你们罗大海罗主任都没提过这方案,安顿这么多人,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哩。”

  张云起从口袋里十来张百元大钞:“这里是一千五百块钱,徐书记,我不知道这边矿区的旅馆双人房是多少钱一晚,但是咱们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定价,这笔钱你先拿着,安排一百间厢房。你看这个搞法可不可行?如果少了钱,我来补,多了的话,就算是捐给村委会了。”

  最后一句话张云起说的格外重,徐国强扫了眼那一小沓在灯光下亮闪闪的老人头,随后直愣愣地看着张云起:“这,这么多钱……”

  张云起把钱塞进徐国强手里:“没事,乡里乡亲到时候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也不容易,咱不能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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