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少年时 第331节
车子进了村子后,以前这个破烂的山旮旯窝,在她眼里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从村口处,就有一溜清亮的柏油马路直通村庄深处,漂亮整洁地发紧,两侧是一望无垠的高标准农田,千里沃野,全是机器种植,她前些日子还听村里那些去市里忙事的婆娘跟她唠说,村里规整后的水田今年亩产往上拔了200多斤哩!全是她家老三的设想和功劳,砸进去不少钱。
车子再往前走,就可以看见村头近年来新建的公共设施,村文化中心、村小学和篮球场,最叫人瞩目的自然是村北头那一排排连栋别墅了,中式风格,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院,背靠将军岭,东临数千亩种养殖基地,坐拥邻水美景,可以遥望隆冬时节的月牙河,风景秀美,颇为壮丽。
张云起车开到他们新家门口的时候,村里好些父老乡亲就三三两两聚了过来。
大家都相当的热情。
有上前跟张妈打招呼唠嗑的,有直接上手帮着给张家卸货的,还有看见初见的妯娌,嘴里对张妈念叨:“这是老三云起的媳妇吧,唉哟,长得可真水灵哩,像天仙一样。”
初见一下子就红了脸。
张妈倒是笑呵呵的:“这会还没结婚还没结婚哩,这闺女还在北大上学呢,眼下他们年纪小,搞学习重要。”
“瞧这话说的,现在云起这年纪村里头结婚的都好几对了,抱娃的都有!当然,咱们云起是有大本事的人,忙务事业重要,不过这女娃娃也真不错,长得真可人哩,在北大念书也是个高材生呀。有云起那娃娃帮衬,往后指定有大出息!”
张妈笑得更开心了。
她念叨说:“是类,我这个闺女叫做初见,长得乖巧,性格也好,学习一等一的棒,可是我们省里今年高考的文科状元!现在一边在北大念书,还一边写文章,她写的文章在首都都拿了大奖。以后是要当大作家的!”
张妈的这番话给旁边的张秋兰和张晓楠听见了,两人都愣了愣。
知母莫若女,她们老妈给初见这么一顿夸,似乎是抱着不愿意叫村里人低看初见的心思,也要明确初见进了她张家,不是旁人身份,更不是保姆女儿的身份!
村里头关于他家老三和纪家闺女的闲言碎语她们不是没听过。她们老妈听的就更多了。其实不管张家其他人是什么想法,老妈明显和初见感情更深。
养了三年多,能不深嘛!
所以老妈这番话也是说给云起听的。但云起正给叔叔伯伯们递烟,好像没听见。倒是初见那小姑娘脸色红红的,有那么一点紧张。
那些街坊妯娌们却是很配合,摆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随之而来的便是给初见好一顿夸赞。不出意外,这事儿要不了两天就会在整个云溪村扩散开来。
那些叔伯们没这么多闲话唠,他们帮着张家把货全卸了下来,张云峰又热情地挨个发了一遍中华烟,张妈还要留他们喝茶,但年关家家户户都有事情操持,另一方面张家刚刚住新房,一大堆事情要忙,也不好打搅,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中午简单的吃过午饭,张云起带着初见逛云溪。
初见以前来过这里,但那时候的云溪村才刚刚发展起来,远远没有如今的繁华景象,初见挺开心的,小脸上还有几分感慨:“这次来云溪过年,感觉好特别,其实想想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但云溪的变化用沧海桑田形容这里好像也不为过。”说到这里,她笑着对张云起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张云起笑道:“说实话,旁人对我说这种话我嘴上会谦虚一下,但心里还是会有很强烈的虚荣心,我媳妇说的话,我就不谦虚了,只是有时候也会反思,这种虚荣心容易影响我的判断,实际上我对云溪村最大的贡献就是提了一些切合实际的设想,大家愿意相信我,而这也是一个好的时代,只要努力,发家致富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初见笑着说:“真好。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云溪发展起来了,村里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村民们都很感激你。其实看着云溪村的那些热情的村民们,我会想到我以前住在农村的时候,就是贵平县梧桐村,但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
张云起说道:“那边应该还有一些亲戚和小时候的玩伴吧,以后找机会我陪你回去看看。”
初见想了想,说道:“亲戚还有,但好多年不走动了,小时候的玩伴就好像没有了,有也没什么印象了,因为我妈妈是个哑巴,又被我亲爸爸抛弃了,家里也穷,所以很多村里的小孩会歧视和欺负我,我的童年基本上跟着我妈妈形影不离。”
说到这里,初见问张云起:“你呢?童年应该很多朋友吧?玩的最好的是纪灵?”
张云起说道:“算是的,小时候纪灵寒假倒是回来的少,都在株洲她爷爷那边,不过暑假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云溪村的,她天天跟在她表姐张小梅屁股后边,我和张小梅又是邻居和同班同学,所以我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们做了挺多傻事的,记得有一次跑起去摘果子,被果园主人发现了,吓得满山跑,不过说起来她家里条件太好了,稍微懂事后,我还挺自卑的,然后初中有一段时间关系就不怎么好的。”
初见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云起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我小时候经常待的地方走走。”
初见说好。
立春,冬雪已经消融。
云溪村外的旷野辽阔无垠,远山隐匿在薄雾之中,这座声名渐隆的村庄笼罩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家家户户的别墅大门前高挂着灯笼,张云起带着初见边聊边散步,走过了小时候的小学学校,破破烂烂的老礼堂,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月牙河边,河边枯草之中已经冒出了绿芽,是白色野铃兰。
一路上,张云起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其中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情,是他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他忽然从学校里消失了,当时的老师急的要命,找到了在山上松土的张妈,最后发动全村人满世界找他,一直到天黑,才在家里的老厢房里发现他,当时他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然后免不了挨张妈的一顿竹板子肉吃。
初见抿着嘴笑:“小时候小姨经常揍你么?”
“我妈现在年纪大了,要操心的事情也少了,加上身体不好,性格改变了一些,以前她脾气很不好,可以说是相当暴躁。”张云起说着话,在河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和初见一起靠着肩膀坐下:“另一方面,相比于打小懂事的哥哥姐姐和春兰,我和小小性格比较像,好吃懒做,家里的农活又实在是又多又苦,尤其是薅烟叶,简直深恶痛绝,所以我妈揍我是家常便饭,后面为了有充足的理由好吃懒做并且不挨揍,我就死命的念书。”
初见莞尔一笑:“没想到当年你这个中考状元是这么来的。不过高一刚知道你是中考状元的时候,我对你还蛮好奇的。”
张云起凑到初见耳边说:“所以想偷偷接近我是吧?我记得那会儿晚自习的时候,你老是跑过来找我问题目。”
初见小脸又红了,耳根有些发烫,但没有否认,她伸手挽着张云起的手臂,把脑袋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看着冬日里的晴天,慢慢说道:“人间万千光景,苦乐喜忧,跌宕起伏,又转瞬已逝,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不妨大胆一点。”
张云起侧头看着初见的侧脸,笑了笑:我的煜以后肯定会是个大文学家。”
初见抿嘴笑:“如果有那一天,我要给我的大企业家写一本自传,像稻田和夫的一样。你口述,我记录。”
张云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白云,笑着说好,随后他又问道:“你小时候在老家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初见想了想,说道:“有呀,我的那个亲爸考进清华大学离开我们后,我和我妈妈还在老家梧桐村住了一些年,那段日子也蛮苦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我跟着妈妈一起打柴,挑水,采茉莉花,我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和她形影不离,晚上抱着她睡,有时候妈妈半夜起来,挑着茉莉花到各个乡村叫卖,我在黑暗中惊醒,哭着抓住她,但妈妈还是要去,要不然我们就没饭吃,我只能在黑暗中提心吊胆等待黎明的光线到来。”
初见说:“记得八九岁的时候,我跟着妈妈去湖上放鸭子,有一天风浪又急又大,几十只鸭子被暴风骤雨打散,在湖中惊慌四散,我和妈妈就坐着一个竹筏上追赶,一个浪头打过来,竹筏颠着往下沉。我在竹筏的这一头,妈妈在那一头,我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湖水淹没了,没救了。”
初见说:“当时我想喊妈妈,但是在风雨里声音传不过去,我妈妈虽然是一个哑巴,但那时就是我的守护神,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当然知道那时她也无能为力,她的爱无能为力,那短暂的时刻,我感觉到命运的无助和恐慌,后来,湖水淹没到我的腰际,竹筏又浮了上来,我得救了,但是那种被淹没的恐慌,很多年都一直无法散去。尤其是妈妈嫁给继父后,在很多年里,遇到的很多事情中,都和那时的感受相通。”
说到这里,初见侧头看向张云起,抿嘴笑着说:“一直到遇见你,那样的感受才慢慢消散。或许,这就是大胆爱一个人的意义。”
张云起伸手,把初见抱入怀里,低头亲她白的清澈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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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懒汉
旧历新年总是最像新年。
如同多数人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在冬春交替的时间节点上,以独有方式唤醒中华大地里的生机与人间的温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灯笼高挂,喜气热闹的景象伴随着炮竹烟火硝烟味,充斥在云溪的上空。
置办年货一直是张云起乐意干的事。
除夕那天,他带着初见逛一下龙湾镇上的集市,买了年画、炮仗和对联,吃一些小时候他垂涎欲滴但少有机会吃的。塞满猪肉的油灯子、米饺和糖油粑粑。
从镇上回转后,张云起在家门口卸货。
这时一个老男人从村里头走过来,张云起注意到他,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了,穿着破破烂烂的蓝布大棉袄,好些地方已经破了洞,露出里面的棉絮,已经发黑带着霉,头发也是邋里邋遢的,已经可以做鸡窝,这会家家户户都在忙,就他拢着手,好像无所事事的在瞎晃悠,只是晃悠晃悠着,就走到正在卸货的张家门前。
这人张云起认识。村里的老单身汉,叫刘洋麻,成天喝酒喝的满面红光,在村里头瞎晃悠、打麻将。
张云起见他走过来,掏了一根烟递了过去,叫了一声洋麻叔。
刘洋麻接了烟在鼻子上嗅了一下:“中华哩,好烟,好烟,想当年……”
张云起立马打断了他想当年的牛逼,问道:“洋麻叔,有什么事吗?”
他掏出火柴点了烟,陶醉地吸了两口后,才伸手往成排的别墅一指,门前都是杀鸡宰鸭忙碌筹划着过丰年的村民们,他说道:“你看,人只是为了一张嘴,有口饭吃,何必忙成那样?他们世事越做越多,有什么用?我一个月只干七天活,就够我喝酒打牌的了,其他的时间用来睡觉,这话说给其他人听,没有一个理解,不知你这个读书人如何看待?”
张云起笑了笑。
刘洋麻的这番话倒是让他回想起以前听闻过的这个老单身汉的一些历史。
年轻时刘洋麻在外面做过一些倒买倒卖的小本生意,走南闯北,曾经阔过,最风光的时候,称得上是万元户,后来赌博输了,女人跑了,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女方是爱钱胜过爱男人的。
现在,他是村里最闲的人,看破一切世事,大概也是现如今整个云溪村唯一敢对张云起不假辞色的人。
当初张云起在云溪让村民们贷款集资搞股份制合作社的时候,他是村里为数不多没有参与的村民,导致现在拿不到合作社的股份分红,那点自留地也不愿意营务,杂草长得有人高,这次村里头集资建别墅,同样没有他的份,现在还住在两间破破烂烂的茅房里,过得一贫如洗。
眼下云溪村的村民们个个有了奔头,小日子兴旺发达,村支书兼合作社理事长张海军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觉得这个穷懒汉没事儿在村子里瞎逛游有碍观瞻,平时又常常有政府领导来考察,于是安排他去合作社干点活,但他给人打工也有讲究,刮风下雨不去,头疼闹热不去,也有困顿的时候,随便在谁家菜地里弄把菜,或者瓜架下摘个丝瓜,或者跟懒汉朋友们去偷只鸡,日子过得相当逍遥自在。
不过,就刚才刘洋麻的那个问题,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层面上,张云起赞赏道:“不错,相当赞同。”
刘洋麻嘚瑟起来道:“就是,有文化的人就不一样,那些个农民,真是不足与谋!”
张云起笑着从后备箱里抓了一只老母鸡,递给刘洋麻:“叔,新年快乐。”
刘洋麻眼睛一亮,立马接了鸡。
张云起说道:“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吃之前鸡毛还是要记得拔的。”
刘洋麻嘿嘿笑,嘴里念叨:“知晓哩!知晓哩!谢了啊大侄子。”
说着话,刘洋麻已经拎起活蹦乱跳的鸡,沿马路往村子深处的那堆破破烂烂的老房走去。
那时春日晴光正朗,路的两侧已经有绿芽在枯草中涌动,穷懒汉的身影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欢脱。
新年总是快乐的。
有钱人的新年则是双倍快乐。
在处处都洋溢着浓浓的年味中,放烟花,走亲戚,老家的土特产张云起实在是吃了不老少,酒也喝了很多,从大年初一一路喝到初六,如今老家里的村民们已经把他这个“大人物”引进自己家里吃饭当成一种荣耀,掐算着日子要请他上门做客,有几个人甚至是为张云起应该先去谁家这样的话题争议起来,搞得张妈一个头两个大。
大年初七那天,张海军请张云起去村合作社开大会。
过完年,张云起就要回转省城里津,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村里头的各个产业他也确实是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虽然他现在已经无力再操持村里的事,但既然来了,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下。
会议议程是新一年云溪村的发展问题。
参会人员很多,除了以张海军为首的合作社管理层,还有联盛体系下的龙景园农业产业园总负责人牛奋,联盛老总李季林今年在里津过年,没来,张云起也希望他今年能够把更多精力放在洞庭湖项目和乔口镇项目上。
眼下云溪村的产业十分庞大,在村股份制合作社之下,有全资控股的华丰农业经营着的三个面积达到五千亩的大型种养殖基地,以及与封阳政府达成在12个乡镇散种统购合作协议。
这是云溪村立足根基。
这些年来云溪村村集体经济迅猛发展的核心。
但是张云起打造的合作社+公司+生产基地和合作社+包销合同+农户散种两套产业运营模式跑了这么些年,已经十分成熟,张云起没什么好说的。
他想聊到是云溪新开辟的村集体宅基地和建设用地的盘活经营方向。
虽说国内的旅游业才刚刚起步,农家乐之类的周边游也是在21世纪后才火爆起来,但眼下云溪村全国闻名,隔三差五来云溪看新鲜的人并不在少数,抓住这个机会,逐步往文娱旅游这条道上去拓展村里的多元化经济结构是应有之举。
这一块由云溪和联盛合资的村办企业云兴资管公司负责。
云兴资管是去年联盛集团和云溪村合资设立的村集体资产运营管理公司,云溪村占股60%,联盛集团持股40%。张海军是董事长,总经理是李季林物色派任的,叫做汪松明,听说是华中农业毕业的,三十多岁,今天也过来了,但张云起是第一次见他。
等众人聚齐后,闲谈了几句,张云起率先发言,他直接进入主题:“各位叔伯,村里合作社这块去年做的不错,我看数据报表都还挺亮眼的,去年也和市里成立的农产品供销平台打通了渠道,再加上联盛,销路不愁,估计今年的形势会更好,所以呢,我今天想聊一下云兴资管的事,这家子公司成立也有小半年了,可是直到现在村里的宅基地和集体建设用地收储方面都还没有落实到位。我也比较忙,村里很多事管顾不到位,就前些天听我大哥唠了那么一嘴,没有具体了解这个事情,但今天各位叔伯叫我过来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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