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少年时 第338节
这种事情张云起是不可能不管的。
仅凭那天在庆午路步行街上,刘颖好心提醒他不要买小孩的假花一事,他就没办法袖手旁观。
只是这件事怎么管?
上去打一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张云起仔细想了想,很快就厘清了思路,现在对方已经没有打人了,只是在乱打乱砸饭摊子,既然这样,那就让对方好好砸吧,砸的越凶狠越好,闹得越大越好。
原因有三:
第一、如果这件恶性打砸个体户摊贩事件只是看做简单的商家之争,或者是有钱人欺辱卖饭老妇人,哪怕他武力值爆表,上去放倒这三个大男人,爽是爽了,但无济于事,治标不治本,不能根本性解决问题,更不能真正意义上惩处对方,反而给刘阿嫂这对可怜母女留下无穷后患,但是如果把这事儿上升到里津全市范围内的国营经济和民营个体经济之争,在当下这个改革开放风起云涌的年代,完全可以让红星饭店关门,让这三个狗东西和幕后老板跪在地上领教一下什么是正义的拳头!
第二、他还惦记着庆午步行街项目,本来在乔口镇荷花虾大型种养殖基地的项目上,里津市的营商环境就已经给了他一个深刻教训,而他心心念念的庆午步行街项目和他的张记餐饮的发展,都必须建立在个体私营经济蓬勃发展之上的。借着眼下这个难得的机会,在里津全市范围内刮起新的一股消费侧国营和私有经济改革浪潮,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三、杨家荣新官上任,总要干点事儿,烧烧火。而国营垄断经济和个体私营经济之间的问题和矛盾,高度足够高,但推进阻力小。杨家荣会喜欢这把火的。
总而言之,一些微小的事物,背后可能隐藏着滔天巨浪。而花一秒钟就看透事物本质的人,和花一辈子都看不清的人,注定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张云起想到这里,掏出手机,给林诗予打了个电话。
林诗予一接电话,就阴阳怪气起来:“哟,大老板,你有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电话?”
张云起没有时间和她打哈哈,说道:“太平街农副产品市场内有个大新闻,想要的话就速来,我让小武去接你。”
说完之后,张云起又给小武去了一通电话,让他以最快速度去把林诗予接过来。
小武支支吾吾说,他就在林诗予那边。
张云起没心思关心小武的屁事,不就是他娘的长得帅嘛!但这两人的身份差距,比前世他和纪灵的还要大,小武还坐过牢!
如果是年轻人玩玩也就罢了,要认真,悲剧收场是大概率事件。
只要不怕头上带点绿,奶茶嫁入豪门从此安享荣华富贵的事儿确实是不少,小保安逆袭三星长公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却是凤毛麟角的。
不过至少眼下两人待一起,这更好,他让小武拍马火速赶过来。
张云起挂了电话。
他抬眼越过人群望过去,此刻刘阿嫂的饭摊已经被那三个嘴里骂骂咧咧的男人砸得七七八八了,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餐具,有三两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猫,旁若无人的在污水地上啃食着冒热气的饭菜。
披头散发的刘阿嫂瘫坐在水泥地上嚎啕大哭,她满头挂着的鲜血已经干涸,要不是刘颖死死的抱着她,这个妇人大概率要一头撞死在红星国营饭店大门上!
刘颖面对这般惨烈的局面,也已经是满脸挂泪,她一个女孩子内心深处大抵是惊惶失措的,瘦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栗,然而残忍的现实不会如课本里的故事让她有思考的时间。
在各色的目光下,这个女孩已经顾不上阻止那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打砸行为,紧紧抱住她那可怜又癫狂的妈妈,边哭边说:“妈,妈,没事没事,我们没事的,钱没了我们再努力挣,我以后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我努力念书,以后挣好多好多钱给你……”
这一幕惹得周围几个妇女红了眼眶。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市民忍不住出声道:“薛经理,你还是住手吧。人家孤儿寡母做点小买卖不容易,讨口饭吃,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个红着眼眶的老太太接话讲:“大家都是附近的居民,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成这个鬼样子哩。”
又有市民说道:“就是,人家就是摆个小饭摊,合法经营,公平竞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是普通人,人家的饭菜便宜又实惠,我们就是爱吃,你国营饭店门槛高,我们小老百姓吃不起,竞争不过可以降价嘛,我们都去你那儿吃!”
热心的买菜市民们七嘴八舌起来,纷纷开口指责红星国营饭店这事做的不地道,但那个中年男人根本没想搭理这群只知道嘴巴点炮仗的小老百姓。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指着刘阿嫂愤愤说道:“别再这儿装模作样扮可怜,引起大家的同情,我们一家正规国营饭店,给你抢走多少生意,你这个死老婆子心里不清楚吗?好说歹说劝了多少次你听过吗?你就是非得跟我们对着干,把饭摊就摆在旁边,说严重点,这就是撬国家的墙角!搁二十年前你早拉起去枪毙了!明儿再看见你敢在这里摆饭摊,可就不是砸摊子这么简单!”
“这个老人家把小饭摊摆在红星饭店隔壁,违反了国家哪条法律?哪条规定?”张云起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林诗予还没来,他可不能让这三个砸完饭摊的狗东西离开!
他给满脸挂泪的刘颖递了两张纸巾,然后扫了一眼刘阿嫂,这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的脸上,被风霜刻满了木雕似的皱纹,这时候也不再撕叫啼哭了,她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神情呆滞,眼神涣散。
这些年里,穷苦人张云起见得多了,已经麻木了,那些挣扎于现实困境中求生的穷苦人,他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个人,穷过苦过绝望过!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有能力就拿出实际行动,做点什么,但不必要去感动自己影响判断。
这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上最无耻、最阴险、最歹毒的赞美,也是用穷人的艰辛和苦难,当做励志故事愚弄底层人!
“你是干嘛的?”红星国营饭店的薛经理见忽然冒出来的年轻小伙子,语气有点不善,好像是要替刘阿嫂出头的样子,他问道:“要多管闲事吗?”
张云起伸手拍了拍刘颖的肩膀,从地上捡起一条板凳摆好坐了:“我的头衔挺多的,你可以记一下,回头应该有用,我叫张云起,湘南大学的学生,也是联盛集团的董事长,其实这个事情对我来说不是闲事,因为刘颖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我肯定要管,你们这个红星国营饭店的总经理是谁,能告知一下吗?”
薛经理盯着张云起看了半天,忽然探身问道:“董事长?毛长齐没有?”
周围响起了一阵稀拉的笑声。薛经理哼了一声说:“多管闲事,给老子滚远点!”
张云起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戳着鼻子骂滚了,上次被骂还是出自湘大袁野之口,袁野什么惨样湘大的学生历历在目,但这个薛经理自然不会知道。
然而在外面和在学校里不一样,这次用不着张云起亲自动手,他抬手看时间,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张云起!”
张云起扭头一看,林诗予终于杀到了。
林诗予拿着相机,来到太平街农副产品市场里面找张云起的时候,就看见红星国营饭店旁边聚集了一堆人。
记者的嗅觉还是十分敏锐的,林诗予立马挤进了人群,看见现场的情况,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事情肯定小不了,于是叫了一声张云起,然后,拿起相机咔咔咔一通乱拍。
那名中年男人见有人拍照,注意力一下子转到林诗予身上,警惕喊道:“你干嘛,你干嘛!谁让你乱拍的?!”
说着,他见林诗予还不停手,于是向前抢夺相机,但小武已经挡在前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反向一拧,靠着后背往上一提,关节发出了咔嚓的响声,痛的他嚎叫了起来。
红星国营饭店另外两个青年见此,嘴里骂了句:“你踏马找死!”
随后立马冲上来,就要干小武。
小武抓住薛经理的手臂靠着后背,往上又是一提,薛经理哇哇大叫,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两个青年看到这个情况,立马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向前了。
张云起对刘颖说道:“记者来了,会替你妈妈主持公道的。不过其他的回头再说,先送阿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颖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随后,她和张云起一起把刘阿嫂扶了起来,这个老妇人好像精神刺激过大,人有些恍惚木讷。
穿过人群的时候,张云起回头对小武说道:“给我把这三个狗东西打一顿。”
小武点头:“收到。”
张云起和刘颖扶着刘阿嫂离开人群。
人群十分密集,但大家十分好心地让开了一条宽宽地路。
他们穿过了那条路后,散开的人群又合拢了,然后,有市民们如潮的掌声响起,紧接着的,是一道道刺耳的哀嚎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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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夜煞
大概在下午的六点时分,初春的夕阳已经沉于西边,天色渐晚,暮色已合,张云起驱车一路狂飙将刘阿嫂母女送进了市中心医院。
一名男医生给刘阿嫂做了检查,随后把病情和刘颖说了,并开了药。
刘阿嫂被薛经理踹了一脚,额头磕破,肩胛处有淤青,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只是精神刺激太大,产生了应激性反应,出现了脑部供血不足和精神障碍,情绪极度失控后,又转为了思维混乱、迟缓、呆滞,耳鸣,头晕眼花等一系列症状。
刘颖眼睛红肿,追问道:“我妈妈还能好转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男医生扶了扶眼镜,很严谨地说道:“让你妈吃了药好好休息,估计两三天就好了。其实这种情况配合药物治疗,及时调整,有一个稳定舒适的生活环境,不再受到刺激,是可以好转的,但是在现实的绝大多数案例当中,这种病症出现一次,后面就会出现无数次,病人的精神时好时坏,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幻听、耳鸣、思维混乱等精神障碍只会越来越严重。”
刘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谷底,仿佛瞬时间被绝望死死的攥住!
且不说她妈妈过去的悲惨经历和年龄因素,世间沉沉浮浮,如她们这种挣扎于现实生活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有一个稳定舒适的生活环境?
刘阿嫂躺在病床上一直没有醒,医生简单包扎后就离开了。
病房里变得格外安静起来,有着一种无声的压抑和缄默,时间在静静地流走,刘颖坐在旁边握着她妈妈那双长满脓疮老茧的手发呆,过了很久很久,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她才转过头去,对站在窗户前的张云起道:“你想知道我家的事吗?”
张云起点了点头。
刘颖静静地讲述了起来。
她的爸爸叫刘魁,以前是天心浦林镇一家水泥厂的检修工人,因为一起破碎机意外事故受了重伤,送进医院抢救,但最后命还是没能保住,反倒花掉了巨额医药费。
那时国营水泥厂效益不好,也面临着工资发不出来的窘境,厂长咬着后牙槽掏了一半的医疗费,就再也不愿意管这起悲剧了。
张云起听到这里,问道:“那家水泥厂现在倒闭了吗?”
刘颖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私有化了,厂长联合几个收购了水泥厂全部股份,现在都发了财。”
张云起点了点头。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张云起掏出电话一接,是林诗予的。
她已经赶到医院楼下。张云起把楼层和病房号告诉了她。
三五分钟后,林诗予和小武就赶了上来。
就在刚才,小武把红星国营饭店的三个工作人员打了一顿,三人钻进了饭店里面再也不敢出来。林诗予在现场拍完了照后,又找周围摊贩和买菜市民了解了现场的情况,这才连忙赶回了医院。
要搞这个新闻伸张正义,总要和当事人了解一下更加详细的情况,眼下刘阿嫂还没转醒,林诗予就打算问刘颖。
现在张云起请了记者朋友来帮她家解决问题,还是《湘南日报》的大记者,刘颖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擦了一把眼泪,把她家的情况和与红星国营饭店之间的矛盾又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她爸爸刘魁遭遇意外事故的丧生,不仅在精神上摧毁了这个家庭,也让本就窘迫的经济雪上加霜,欠下一屁股债。她家上边还有一个爷爷,在家里务农,收入实在有限,只能勉强糊饱三张嘴巴,债务难以偿还,因此家庭光景是十分惨淡的。再加之近年来学校学费连年上涨,尤其是刘颖进入大学后,一个学期2400元的学费!这放在当下双职工家庭当中,供养起来都十分地不容易,更不消说刘颖家只有爷爷和妈妈在地里挖刨挣的那点血汗钱了。
穷则思变。
刘颖看着家里这般情形,高中就开始打寒暑假工了,而刘阿嫂则出来摆摊卖饭,且不说味道如何,因为摊位费较低,又没有店铺员工水电等成本,便宜实惠确实是实打实的,生意日渐红火,家庭境况也因此一步步好转。
然而在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下,这一家人眼看着生活渐渐有了新的奔头,苦难却再次降临这个已经承受不起丁点风吹雨打的家庭上,正是因为价格便宜实惠,刘阿嫂的饭摊吸引不少市场上的顾客吃饭,导致红星国营饭店营业额不断减少,由此惹恼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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