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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娱从雪姨开始 第258节

  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只有边缘缝隙漏进几缕,斜斜地打在长桌中央那本被翻得边角起卷的《失孤》剧本上。

  剧本旁边,散乱地摊着七八份打印出来的修改意见,纸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蓝两色的批注,像是一场无声战役后留下的狼藉战场。编剧团队的几个人,姿态各异。

  年轻的小张用力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初生牛犊的执拗。

  资深的老周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还有几位或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或低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脸上统一写着纠结二字。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

  小张的声音拔高了些,试图压过会议室里低沉的嘈杂,“我们必须给主角加一条清晰的逆袭线!他风餐露宿,找了十几年孩子,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呢?

  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最好还能在这个过程中,凭借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帮助其他破碎的家庭也找回孩子,甚至成立一个全国性的寻亲公益组织!

  叶总,温经纪,咱们得面对市场现实。观众进电影院是寻找慰藉和希望的,不是来找虐的。

  一个太过压抑、看不到明确光明尾巴的故事,票房风险太大了!谁愿意花钱买一张票,进去感受将近两个小时的绝望和无力感?”

  他的话音刚落,老周立刻啧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他猛地坐直身体,布满老茧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地点在剧本上主角第三次错过关键孩子线索的那一页,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真实的寻亲路上,哪有那么多戏剧性的圆满和逆袭?”

  老周的声音沉厚,带着经历过岁月打磨的沙哑,“我走访过那么多寻子家庭,多少父母耗尽了家财,熬白了头发,跑遍了全国,直到生命尽头也没能等来那一声爸妈。

  这个剧本,它最打动人的核心是什么?是失!是那种求而不得、如影随形、刻入骨髓的钝痛!是希望一次次燃起又被现实无情踩灭后的麻木!

  你轻飘飘地加上一条逆袭线,看似给了希望,实则是把悲剧内核的真实重量给磨平了,削薄了,最后弄成个四不像的、悬浮的都市爽文套路!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题材?直接去写霸道总裁不好吗?”

  “周老师,话不能这么说……”

  小张脸涨得有些红,“艺术确实源于生活,但也要高于生活啊!完全的照搬真实,那叫纪录片!我们这是电影,是商业艺术品!”

  “高于生活不等于扭曲生活!我们要做的是提炼真实中的力量,而不是用虚假的糖衣去包裹残酷的现实!”老周寸步不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越来越快,声调也越来越高。

  其他编剧见状,也纷纷加入战局。有的附和小张,认为在保持现实主义底色的同时,必须充分考虑市场的接受度和观众的共情阈值。

  有的则坚定地站在老周一边,认为一旦向商业妥协、放弃了现实的锋利,这个项目就失去了它最宝贵的灵魂。

  会议室里顿时吵得像一锅滚开的粥,各种观点碰撞、交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叶柯自始至终安静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身体微微后仰,形成一个略显疏离的姿态。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略显粗糙的封面,目光沉静,没有轻易介入眼前的混战。

  他的视线状似随意地扫过坐在身旁的温情——她今天穿了一套剪裁极佳的浅灰色西装套裙,面料挺括,衬得她身形利落挺拔。

  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

  她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万宝龙签字笔,正低头在剧本边缘的空白处飞速地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如群蚁排衙,眉头微蹙,似乎在捕捉和梳理着争论中闪过的每一个有价值的碎片。

  与其他人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虽然听得专注,却丝毫没有要立刻开口打断或加入某一阵营的意思。

  就在争论似乎要陷入僵持的循环时。

  叶柯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温情,你怎么看?”

  争论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记录的身影。

  温情闻声抬起头,动作从容地将笔帽咔哒一声按好,显示着她的思考告一段落。

  她将面前摊开的剧本轻轻推到桌子中央,白皙的指尖精准地落在用荧光笔标出的一段描写上——那是主角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线索地,却被当地村民误认为是骗子,粗暴地驱赶出门的段落。

  “我觉得,”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经纪人特有的那种剖析问题的精准和冷静,“小张和老周你们两位的核心矛盾点,其实并不在于要不要希望,或者要不要现实,而在于没有清晰地界定——观众表层情绪需求所指向的希望,与角色内在逻辑和命运轨迹所必须遵循的真实之间的区别,以及如何将它们有机地融合。”

  她略微停顿,给众人消化这句话的时间,然后翻开自己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继续道:“小张担心结局过于压抑,本质上是害怕观众因无法承受过重的情感负荷而难以代入,或者产生心理排斥。

  而老周坚持现实的残酷底色,是担心一旦为了讨好市场而牺牲了真实性,这个剧本就失去了它最核心、最能打动人的灵魂。

  但问题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于结局是圆满还是缺失,而在于整个故事进程中,每一个情绪的落点是否设置得精准、是否真实可信、是否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她的指尖在那段,主角被赶出来后,坐在田埂上失声痛哭的文字下划了一道线。

  “比如这里,剧本目前写的是他坐在田埂上,捂着脸,崩溃大哭。以我对这类长期寻亲者心理状态的了解,我认为这样写,反而失真了。一个寻找了孩子十几年、经历了无数次希望与破灭轮回的父亲,他的痛苦,早就不是最初那种尖锐的、可以肆意宣泄的崩溃了。他的情绪,已经被漫长的时间和无尽的失望,磨成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沉在了骨子里,藏在了灵魂深处。

  就像……就像我之前接触和观察过的一些优秀演员,他们在诠释小人物的巨大悲痛时,往往不是依靠外在的、激烈的嘶吼和眼泪,而是依靠藏,依靠那种极力隐忍、却在细微处失控的瞬间。”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举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子:“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那部《士兵突击》里,张译饰演的史今班长退伍的那场戏。

  他没有哭天抢地,没有一句抱怨,就是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天安门城楼,然后,默默地、近乎贪婪地、一遍遍抚摸着方向盘。

  镜头给到特写,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每一个指节都绷紧了,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就是这样一个克制的、几乎没有台词的动作,反而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揪心,更能让人体会到角色内心那片巨大的、无声的荒凉。

  我们这个主角,在被村民赶出来那一刻,情绪状态就应该类似于此——他的痛,是沉在骨子里的,不是挂在脸上的。”

  老周听到这里,眼睛骤然一亮,像是黑夜中划过的闪电,猛地一拍大腿:“对!对极了!温经纪这话,真是一下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是这种克制!

  不是没有情绪,而是那情绪太庞大、太沉重,反而被时间、被苦难磨成了坚硬的茧子,平时藏在最深处,只在某些不经意的动作里、某个恍惚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半缕!主角被赶出来,他哪里还有力气和心思去坐在田埂上哭?

  他应该是默默地、近乎机械地弯下腰,把散落一地、被踩脏了的寻人启事,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无比珍惜地、用手掌一遍遍拂去上面的尘土和脚印。

  然后,他不是绝望,而是习惯性地、甚至带着点麻木地从随身那个破旧不堪的背包里,掏出一支快要写没水的笔,就着膝盖,在寻人启事被弄脏的边角,颤巍巍地、却又异常清晰地,补上一个更详细的联系方式——他不能崩溃,他没功夫沉浸在悲伤里,因为下一个渺茫的希望,下一个可能的线索,或许就在几十里外的下一个村庄,他必须立刻收拾好自己,继续上路。”

  老周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小张脸上却依然残留着一丝犹豫,他挠了挠头,语气不那么确定:“温经纪,周老师,你们说的这种内敛的演法和写法,从艺术角度我完全认同,很高极。

  可是……现在的电影市场,尤其是主流观影群体,他们更习惯、或者说更依赖的,是那种直接的、有冲击力的情绪点啊——要么开怀大笑,要么痛彻心扉地大哭。

  这种过于闷、过于收着的戏,节奏会不会太慢了?我担心观众……观众万一get不到其中的深意,觉得平淡、无聊,坐不住怎么办?咱们不能完全不考虑票房啊。”

  “get不到?觉得无聊?”

  温情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小张,语气里带着一种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不容置疑的犀利,“小张,你认为观众去电影院,消费的仅仅是简单粗暴的情绪吗?大笑或者大哭,只是情绪宣泄最表层的通道。其实更深层次上,他们真正在观看、在感受、在付费的,是真实!是那种能击中他们内心柔软处、让他们觉得对,生活就是这样的的共鸣感!

  你回想一下,《入殓师》在最后,为早已疏远、刚刚去世的父亲整理遗容时,他做了什么?他没有扑上去痛哭,没有大段独白,他只是静静地、小心翼翼地从父亲僵硬的手中,取出一颗光滑的小石子——那是童年时,父亲与他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信物。

  他只是用拇指,反复地、充满眷恋地摩挲着那颗石子,眼眶微红,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克制的瞬间,全球有多少观众在银幕前瞬间泪崩?为什么?因为那颗石子里,凝聚着父子之间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沉默的爱与宽恕,那是真的,是能穿透银幕、直抵人心的!

  我们这部《失孤》,它的根,它的魂,就在于真!只要我们能把这份真——寻亲路上真实的苦难、真实的人性微光、真实的坚韧与无奈——做透、挖深、演活,观众自然能共情,会被打动,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刻意煽风点火!”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空调的冷气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嘶作响。

  小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看着温情那笃定而锐利的眼神,又回想了一下她举的例子,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陷入了沉思。

  显然,温情的这番话,触动了他内心某些固有的认知。

  就在这时,叶柯才缓缓地、仿佛不经意地将自己面前一直摊开的笔记本,推到了桌子的正中央。

  那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两行字:

  现实底色+成长弧光

  “老周要坚守的现实质感,和小张担忧的市场希望,在我看来,并非不可调和的矛盾。”

  叶柯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他的手指点在那四个字成长弧光上,“主角在这十几年的寻找中,他的成长,不应该简单地等同于最终找到孩子这种结果上的逆袭。他的成长,更应该是内在的、精神层面的升华和转变。

  是从最初纯粹为了找回自己的骨肉的执念,到后来,在漫漫长路上,目睹了太多同样的悲剧,感受了太多类似的绝望,从而慢慢地、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责任感,一种推己及人的悲悯。

  他开始帮别人找孩子,用自己的血泪经验,去照亮其他仍在黑暗中摸索的家庭。

  他可能直到电影结尾,也没能找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依然在茫茫人海中孤独地寻觅。

  但是,他在帮助别人实现团圆的那一刻,在见证别人家庭重聚的泪水中,他找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根——一种超越血缘的、与苦难和解后的精神归属,一种在绝望中依然选择传递希望的生命力量。这种希望,这种温暖,远比一个纯粹个人意义上的大团圆结局,更深刻,更有力量,也更能震撼人心。”

  他说着,熟练地翻动剧本,精准地找到了主角在南方某个小城,偶遇一位同样丢失孩子的年轻母亲,并用自己的经验帮助她的段落,指着上面的文字说:“比如这里,他教这位几乎绝望的年轻妈妈,怎么选择贴寻人启事的位置才最有效、不容易被覆盖或撕掉,怎么心平气和又条理清晰地向当地警察求助,他语气里那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以及深藏在这熟稔背后的、无尽循环的疲惫与绝望,其实就是他这十几年风霜雨雪、跋山涉水的全部经历的浓缩。

  他不需要对着这位母亲说一句我懂你的痛,但他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所传授的每一点经验,都在无声而有力地诉说着这句话。这种在苦难中自发产生的、人与人之间的扶持与传递,就是这部电影最闪光、最动人的戏眼。”

  温情看着叶柯笔记本上那清晰有力的两行字,又听他条分缕析地阐述,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恍然和赞许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她眉宇间最后一丝凝重:“你这个现实底色+成长弧光的思路,确实精妙。

  一下子就把两边看似对立的诉求,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圆融地统一起来了。

  她转过头,再次看向编剧团队,补充道,“另外,我还有一个建议。除了主角,配角的动机和行为逻辑,也要力求真实,避免脸谱化。比如剧本里那个几次三番给主角提供虚假线索、显得有些可恨的村民,我们不能只简单地写他坏,写他愚昧或者贪婪。

  可以给他加一个细节——比如,主角有一次无意中闯入他家里,发现他家徒四壁的墙壁上,却异常珍重地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书包旁边,可能还贴着一张年代久远、已经泛黄的男童照片。

  通过邻居或者他本人醉酒后的片言只语透露,那是他早年丢失的儿子的东西。他之所以一次次给主角错误的线索,甚至有时候显得胡搅蛮缠,并非全然出于恶意,更多的是……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

  他看到执着寻找的主角,就像看到了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他想留住这个同病相怜的人,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哪怕是用这种提供虚假线索的、笨拙甚至惹人厌的方式,来填补自己内心那片巨大的空洞和遗憾。

  这样处理,这个村民的人物形象立刻就立体了,丰满了,他不再是一个推动情节的工具人,而是一个同样被命运捉弄、有着自己伤痛的、活生生的人。”

  老周闻言,几乎是立刻拿起了笔,在剧本相应位置的空白处唰唰地记录起来,一边写一边忍不住赞叹:“妙!这个细节加得妙!简直是一石二鸟!我们甚至不需要给他大段的背景交代,只需要一个短暂的闪回镜头,或者一个特写——主角离开后,村民独自一人,默默地、出神地抚摸着那个旧书包,眼神空洞而哀伤。

  镜头最多一两秒,观众立刻就能心领神会,所有的行为都变得可以理解,甚至引人唏嘘。这才是高级的叙事!”

  小张听到这里,也像是被打通了思路,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叶总,温经纪,听你们二位这么一层层地分析下来,我再回过头去看原来的设定,确实感觉之前的想法有些简单和浮躁了。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修改,把人物的内心挖得更深,把行为的动机做得更真实,哪怕戏闷一点,收一点,相信其中蕴含的戏剧张力和情感冲击力,反而会更强,更耐人寻味。

  比如结局,主角站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看着桥下不远处,一对父母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孩子,三人抱头痛哭。

  他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只是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手里自己孩子那张已经泛黄、模糊的寻人启事照片。

  他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想挤出一个祝福的微笑,却又因为长久的悲伤而忘记了如何笑。

  这种复杂而克制的镜头语言,我相信,留给观众的回味和思考,绝对比让他嚎啕大哭一场要深刻得多,也有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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