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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谋:升迁有道 第868节

吼完以后,他依然黑着脸问:“刚才我问谁更熟悉夹林箐的情况,怎么没人回答,是没有人熟悉情况呢,还是不愿意有人为我们做向导呀”?

人群立即慌乱却显鸦雀无声。品书网 就见一个年岁约莫五十开外的男人站了出来回道:“我是这里本地人,三十多年也一直没有挪过窝哦,就让我带路吧”。

干了这么多年,才混得一个副职,又在这么艰苦偏僻的地方,对眼前这个年岁比自己大了十岁左右的男人,庄峰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刹那间脑海里还急速掠过鲁迅先生说过的“他们才是中国真正脊梁”的话来,然而当此情景,又怎么能够多情?

庄峰把这个副乡长领到第一辆车里,同自己坐了。

调研组的车队望着乡里南边的方向逶迤而走,坐在第二辆车上的李处长也不是正经的北京人,因为学习成绩好有幸進入国家机关工作,虽然也吃过一些苦,却总归衣食无忧,工作以后出则香车,穿则锦衣,入则玉食,用老话讲,乃是福禄好命。

此刻他第一次领略了边疆陡峭坚韧的群山、满世界令人振奋的绿,当然,他马上更要领略到边民家徒四壁、身无长物的人间残酷景象了。

现在他把眼睛不断地打量着除了山还是山的前方,看着那条蜿蜒曲折如一条无边长蛇的山路,忽而呈现,忽而隐没,让人无法看到它的起点,也更无法想象它的尽头将在何处,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疑问:这夹林箐到底隐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其实以实际的直线距离来讲,夹林箐离乡里也不过十来公里开外,但这里地势陡峭曲折、山体连绵无边,使得原本看着就在前面的地方,真要到达,却要花费不少时间,一直到李处长几乎把等待化成一种绝望的时候,突然车队停了下来。

刚才那位副乡长和庄峰走到自己车前,庄峰说:“处长,我们到了”。

大家一起就下了车。

季子强的车在后面,现在站了出来,季子强恍惚觉得,自己就站在地球的最顶峰,他好象已经靠近了天边,似乎触手就能将云彩拽了下来了,一阵寒意从季子强心头倏地升了上来。虽然场景和情怀迥异,但那种“高处不胜寒”却无端的袭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呼呼地吹来。

季子强问身边的王稼祥:“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人家”?

王稼祥笑着告诉他:“是到了,但是车子已经不能再前行,”

王稼祥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山坡,说:“喏,那里就是了”。

季子强睁眼看时,只见不远的高处,确实散落地住着几户人家,看来,只有劳动大家的雙腿了。

一行人磕磕碰碰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流了无数的臭汗,终于到了这个事前就听说了好多次的夹林箐。这里只有三十来户人家,象全国所有的贫穷乡村一样,村子里只有了老人和小孩,成年的壮劳力都外出到发达的省外打工去了,这样村子就显得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倒给人觉得,自己似乎是来到了无人世界一般,如此一想,阵阵寒意更加裹挟了所有的人。

那个处长转身问庄峰道:“怎么没有人,如果那样,我们向谁调查了解去”?

刚才来当向导的副乡长说:“这里的人家少,加上现在只有老人在,他们大都窝在家里。我们进去敲门肯定有人,只是领导,你们要注意跟着我,别给狗咬伤了”。

跟在后面的庄峰就提醒身为向导的副乡长说:“还是直接找村长吧,他是我堂哥,对情况也熟悉一些。”

这副乡长应了,便领了大家到了一家看起来更整洁象样一点的瓦房前停住了,“老庄老庄”,他伸了脖子朝里面喊,同时招呼后面的人注意防狗。

房子里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闻声跑了出来,见副乡长领着自己在市里当大官的堂弟和一些陌生人,惊异的一时呆了,站在原地发楞,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搁,这好像就是过去赶集时候看到了戏曲里大官回家,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一样。

副乡长边善意地笑道:“你发什么呆啊,注意栓好你家的狗,领客人进屋啊”!

这村长“啊啊”两声,挠挠头憨笑着领大家到火塘边,搬出大小高矮不一的木凳子一一分发给大家坐了,送到庄峰面前时问了一句:“怎么是你回来了,事先也不跟我们招呼一声”。

庄峰说:“我是想和你们事先说的,可是家里电话什么的都没有,离的又这么远,怎么通知得着”,说着又向堂哥介绍说:“这是北京来的李处长和省里来的主任”。

堂哥在夹林箐当着村长,经常得到乡里转上一转,偶尔也有机会到县里走上一遭,见过一些象乡长、局长这样一些干部,最风光最荣幸的一次,是远远的能够见了县长一面,当然是他见过了人家,而人家何曾注意过他哟,也算最有见识的了,但是做梦也想不到,今天竟然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突然来了这么多贵客,还是北京的呢,他一下激动的口齿迟钝了,象看天外来客一般呆呆的望着庄峰。

庄峰心里发酸,笑着说:“你发什么呆呀,领导们不远千里,主要是来向你们问一些情况的”。

等他们这过门拉完,李处长便摆开阵势,有板有眼地询问和调查起来。

他拽了拽眼镜,首先问道:“你家有几口人”?

村长慌忙应道:“五个”。

“年收入多少”?李处长接着追问。

村长一时弄不懂这个现代名词的意思,求援似的望了庄峰。

庄峰笑了,便说:“就是问你一年能够搞到多少钱的意思”。

村长松了一口气,掰着指头默算了一下,回着说:“怎么得都有个两千左右吧”。

“收入渠道都有那些”?李处长调研的程序十分严密,继续发问。

这些纯粹现代学术意义上的新名词,更加把村长搞的一头雾水,他哪里能弄得懂?心说看来非要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才能当上大官的呢!他也只有可怜地又朝庄峰看了看。

庄峰耐心地在旁边解围,说:“就是问你,都是通过什么办法搞到的钱”!

这下村长释然了,忙回答说:“卖点山货,时不时的也卖点自家养的鸡什么的,哦,对了,如果去年的话,算上我那小孩上广东打工寄回来的一千,我们能搞到两千五的样子,这孩子也忒花销大,别人家都能寄个两三千,他却说那边生活费高,自己又贪玩,说经常去上什么网,我就奇了怪了,我们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水,可以撒网打鱼,他却怎么学会了练网的呢”?

说得大伙一下嘲笑起来。而季子强听到这里,心里的凄楚和酸痛却无法言表:就村长这点东拼西凑的钱,还不够自己搞一次公款吃喝的呢,同样是命同样是人,而造化却要弄出这么巨大的悬殊和区别来!

毕竟北京的同志更涵养一些,李处长用眼色止住了大家善意的戏谑,接着按照调研程序问:“这些钱能否够全家一年的支配”?

村长愈发整不清楚了,只得又无奈而羞愧地又朝自己的兄弟庄峰看了那么一看。

当着北京的学者型官员,贵为市长的庄峰又哪里敢发作什么,语气平缓地说:“就是问你,这些钱够不够一年用的”!

村长如释重任,赶忙回答说:“也够,也不够”。

处长奇怪得很,问到:“这是什么原因”。

村长听了他这样自己也能听懂的人话,情绪就稍微放开了一些,拿出摆龙门阵的姿势说:“农村人么,命贱,只是怕个病,如果没有病啊什么的,一年就买点油盐酱醋,再置一些衣服,也就够了”。

处长想起国家这几年声势浩大地推开的农村合作医疗,就说:“国家不是有个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规定人人都可以报销部分医药费的吗,怎么还会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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