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律禁区 第387节

　　随后，姜烬将公园餐厅里遭遇的诡异事件——牛排中出现的头发、只有部分人能听到的海浪声、以及那如芒在背的被凝视感，详细地向喻天伦汇报了一遍。

　　喻天伦听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么，姑且先考虑继续执行规则七，复制更多的录像带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明确的，可能缓解或转移诅咒的方法。”

　　旁边的廉玄脸上却带着忧色，看向自己的弟弟廉德：“按理说，复制录像带是电影里解除诅咒的途径。但在这个被严重污染的副本里，一切规则都可能被扭曲。我担心这不仅仅是传递诅咒，可能还会引发其他未知的连锁反应。”

　　就在众人讨论之际，楼上隐约传来了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后戛然而止——这表明高宫唯已经完成了观看，并接起了那通向地狱的电话。

　　没过多久，高宫唯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悸。

　　“看完了？”姜烬问道。

　　高宫唯点了点头，将录像带递还给姜烬，声音有些干涩：“看完了……也接到‘电话’了。”

　　他顿了顿，似乎想用回忆冲淡一些恐惧：“说起来，我当年第一次看《午夜凶铃》这部电影，还是个小学生。这部片子当时在日本，乃至全亚洲，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是很多人童年的阴影。五年前的江户沦陷事件后，据说连导演中田秀夫都被厚生省严密监控起来了。”

　　姜烬接过录像带，冷静地分析道：“电影里的情节，现在恐怕已经没什么参考价值了。这个副本被模因污染得太严重，我估计……那些关键角色，比如松岛菜菜子、真田广之、中谷美纪等人扮演的浅川玲子、高山龙司、高野舞是否还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一旁的廉德砸了咂嘴，带着一丝惋惜插话道：“如果那样就太可惜了。我超喜欢松岛菜菜子的，她的《魔女的条件》、《冰之世界》我都追过。”

　　高宫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烟盒是精致的深蓝色，上面有着优雅的烫金字体——“峰”，这是日本一种颇受欢迎的高档香烟。

　　他看向众人，礼貌地问道：“介意我抽支烟吗？”

　　众人都表示不介意。轮回者的体质远超常人，尼古丁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高宫唯取出一支细长的“峰”牌香烟，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

　　深吸一口后，他将烟雾缓缓吐出，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紧绷的神经。但众人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点烟时，那只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

　　毕竟，“山村贞子”这个名字，是烙印在日本国民集体潜意识中的一个恐怖文化符号。作为日本人，高宫唯所受到的冲击和内心产生的共鸣，远比姜烬这些外国轮回者要强烈和深刻得多。

　　沉默地抽了半支烟后，高宫唯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午夜凶铃》里，大海，古井……这些核心的恐怖元素，都是和水密切相关的。你们中国人可能不太能完全理解，但对我们日本人来说，‘水’往往与‘死亡’、‘幽冥’紧密关联。”

　　他又吸了一口香烟，继续说道：“日本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岛国，地震、海啸、火山喷发……大海既孕育了我们，也无数次吞噬生命。在我们的文化里，大海的彼岸常常被认为是‘常世’，是死者居住的国度。这也是‘她’的恐怖形象，对我们日本人来说，共鸣更为强烈、更为根源的原因。”

　　随后，他又陷入回忆：“当年全球模因污染刚开始扩散的时候，东京湾就出现过大规模的集体幻觉事件。很多人声称看到一艘破旧、锈蚀的‘死亡渡轮’出现在迷雾笼罩的海面上。伴随那艘渡轮而来的，是海面上漂浮着的、数不清的‘憎恶漂流瓶’。”

　　“任何打捞起漂流瓶，并出于好奇将其打开的普通人，几乎都会在短时间内以各种离奇诡异的方式死于非命。”高宫唯的语气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大海带给日本人的集体恐怖印象，和地震、火山喷发是一样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时，廉德好奇地问道：“我也听说过日本的‘憎恶瓶盖’，和中国这边的‘怨念结晶’类似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高宫唯点了点头，从轮回者手表里面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普通的玻璃瓶的瓶盖，但仔细看去，瓶盖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沉色泽，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扭曲纹路。

　　“这就是‘憎恶瓶盖’。”高宫唯解释道，“它的使用方式很特殊，只要将这个瓶盖拧在任何一个普通的、装有液体的瓶子上再打开，瓶子里的液体就会被污染，变成蕴含死亡诅咒力量的‘死亡海水’。”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喝下这种死亡海水，然后依靠自身意志和精神力逐步‘炼化’其中的诅咒力量，就能一点点强化自身。这是独属于我们日本职业轮回者的修炼方法。如果换成你们饮用，只会单纯遭受污染。”

　　姜烬点点头，这就和他们摄取怨念灰烬是一样的。

　　“原来这就是憎恶瓶盖啊，”廉德说道：“据说只有你们日本轮回者，可以在恐怖副本搜集到憎恶漂流瓶吧？”

　　随后高宫唯走了上来，将瓶盖交给喻天伦，说：“不过这个瓶盖也可以兑换怨念结晶的，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吧。”

　　喻天伦笑了笑说：“那我就笑纳了。”

　　高宫唯继续说道：“当我们依靠这种方法将实力提升到LV5的临界点时，就必须前往传说中的‘死亡之海’，找到并登上那艘‘死亡渡轮’。因为只有死亡渡轮的内部，才隐藏着通往真正‘无间层’的路径，从而突破LV5，就和你们国家的三根烟囱一样。”

　　不同的文化背景，孕育出截然不同的对抗恐怖与提升力量的方式。

　　如此一来，这个日式恐怖副本遭受的模因污染，其根源可能也与那神秘的“死亡渡轮”，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第331章 常无庸

　　别墅内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凝重。

　　“等到下午五点，”喻天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制定了下一步计划，“如果到那时，廉德携带拷贝带还没有出现任何新的异常变化，我们就继续执行规则七。复制更多的录像带，优先‘馈赠’给名单上的其他老鬼子。”

　　他看向那台沉寂的电视机：“同时，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规则要求我们不能快进、慢放或暂停，但并没有禁止我们反复观看。或许在多次观看中，我们能发现之前忽略的细节，找到新的蛛丝马迹。”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用手机录制或者拍照……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一种‘复制’行为，是否会触发未知的规则污染。在弄清楚之前，不要轻易尝试。”

　　于是，在压抑的氛围中，他们再次播放了那盘原版录像带。昏暗的光线下，八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试图从那熟悉又诡异的画面中榨取更多信息。

　　乌云……梳头的女人镜影……右侧镜中白影……左侧镜子女人疑惑转头…游动的火山爆发新闻文字……扭曲爬行的人群……蒙白布指路的男人……瞳孔中的倒“贞”字……林中古井……

　　一遍遍播放的过程中，众人沉默地回忆、分析。

　　“根据我们过去掌握的攻略情报，”李尚率先开口，试图用理性分析驱散恐惧，“录像带里的画面并非无序拼凑，很多都与‘她’的父母，山村志津子和伊熊平八郎有关。”

　　他指向屏幕，虽然此刻已是漆黑：“比如，镜子里梳头的女人，就是山村志津子。那些如同蝌蚪般游动的文字，是关于三原山火山爆发的新闻报道，这对应了志津子曾成功预言火山喷发的事件。”

　　姜烬接口道：“那个头部覆盖白布、指向旁边的男人，身份一直有争议。但结合剧情，很可能是象征伊熊平八郎教授，遮面意味着他掩盖了某些真相，并用手引向了某个方向。”

　　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那方向很可能就是古井。

　　喻天伦总结道：“关键是志津子获得能力的起源——打捞役小角石像。这是原著作者铃木光司在小说中的设定，电影版没有明确提及，但我们过去获得的攻略情报显示，这个背景在恐怖副本中是保留的。只是不确定在我们现在这个被高度污染的副本里，是否还存在，或者是否被扭曲了。”

　　他语气沉重地强调：“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过去的副本情报里，绝对没有‘金鹰徽章维修技师’这种诡异的存在。”

　　李尚继续深入，提及了当年那个核心的悲剧：“过去的情报显示，伊熊平八郎针对志津子进行了大量超能力实验。尽管志津子的能力真实不虚，但依旧受到广泛质疑和舆论压力，最终她选择跳入三原山火山口自杀，这是明确的记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关键在于‘她’。伊熊教授后来发现‘她’身上出现了异常邪恶的人格，这种邪恶与强大的超能力结合，最终导致伊熊教授在恐惧和绝望中，将‘她’推入了那口古井。”

　　姜烬提出了一个更为惊悚的猜想，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避免直接提及那个名字：“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伊熊教授只是‘她’的养父。志津子当年接触役小角石像后，可能受到某种非人存在的影响而受孕，才生下了‘她’……所以，‘她’的父亲，或许根本就不是人类。”

　　这个猜想让房间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她”的起源可能比想象的更加诡异和非人，这无疑加深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影。

　　高宫唯听着这些基于“她”和其父母的分析，虽然众人刻意避开了那个禁忌的名字，但作为日本人，这些信息与他所知的文化背景交织，产生的心理压力远超他人。

　　他感觉胸口发闷，呼吸有些不畅，那股源自录像带的阴冷似乎正渗透进他的骨髓。

　　“抱歉，我出去透透气。”高宫唯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走向别墅的庭院。

　　室外，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似乎随时会降下倾盆暴雨。这与天气预报所说的晴朗截然不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箱根别墅区。

　　他靠在一棵枫树下，再次点燃了一支“峰”牌香烟，脸色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更加苍白。

　　这时候，喻天伦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站了一会儿。

　　他能看出高宫唯此刻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决定暂时不再讨论那些令人窒息的恐怖话题。

　　“高宫君，”喻天伦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当年我组建过一支叫晨曦的团队，心中向往的，就是王副团长所在的光轮团队。晨曦之时，正是一天中最初始的光出现。在我心里，诸葛屿团长和他的妹妹诸葛涟，都是真正的大英雄，甚至可以说……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高宫唯深吸了一口烟，问：“能和我说说光轮团队和王桑的事情吗？”

　　喻天伦点了点头，说道：“王秋森副团长，他的为人和诸葛兄妹一样，是圈内公认的，极度正直、重情重义的人。光轮团队能成为传奇，与这三位核心人物的品格密不可分。”

　　高宫唯沉默了片刻，弹了弹烟灰，低声道：“我看得出来……王老板他，内心其实很痛苦。虽然平时待人接物都很平和，经营着餐馆，但我能感觉到他眼底深处的沉重。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的妻子，也死在旧核的人手上……我非常能理解。”

　　喻天伦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感伤：“当年，很多人都把王副团长和诸葛涟小姐看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堪称是金童玉女。然而……随着霂墟市的模因污染日益严重，封锁持续，情况开始变了。”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沉重与无奈：“当时，外界开始有人憎恨持续强硬地封锁霂墟市的诸葛屿团长。他们认为，霂墟市的人在独自承受全国最高浓度的模因污染，是牺牲品。这种憎恨，很自然地投射到了诸葛兄妹身上。那时的轮回者论坛里，咒骂他们兄妹的帖子层出不穷，动不动就能获得数万人的点赞。甚至……当时还有不少陷入疯狂的轮回者，试图去刺杀他们兄妹。”

　　高宫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在阻止污染扩散吗？”

　　喻天伦苦涩地笑了笑：“但这就是人性啊，高宫君。平时天下太平，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谁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动动嘴皮子，敲敲键盘，就能扮演圣人。可一旦涉及到可能要付出自己核心利益的时候，很多人就开始计算、开始不平衡了。”

　　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在看当年那场舆论的风暴：“他们想的是，凭什么要让霂墟市的少数人为了更大的群体做出牺牲？谁都看得出来，模因污染最终注定无法控制，必然会扩散到全国，这只是个时间问题。那为什么不让它早点扩散出来？一旦扩散开后，封锁就会解除，大家就不必日夜担心生活的地方会不会沦为红码禁区，每个月不必遵守一条条诡异莫名的规则，而且到时候单位面积的污染浓度也会下降，大家‘公平’地承受，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是他们为别人牺牲，而不是别人为他们牺牲呢？”

　　“这样的想法也太……”高宫唯皱紧眉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化为一声低骂。

　　这种基于恐惧和自私的逻辑，与他信奉的武士道精神截然相反。

　　“但这就是当时一部分人，甚至是相当一部分人的真实想法。”喻天伦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而当时，光轮团队的另一位副团长，常无庸，提出了一套惊世骇俗的理论。他认为模因的本质并非‘污染’，而是一种与唯物层不同的‘后室’空间现象。他倡导彻底放弃固守唯物层，推动‘全民轮回者化’，引领人类整体向‘后室’进化。”

　　“这种激进的观点，在当时那种恐慌和不满的情绪下，吸引了大量的支持者。轮回者论坛里，支持常无庸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浪潮，甚至认为他才该做光轮团队的团长。”

　　接着，喻天伦的语气变得极为沉重：“最后，也正是因为有人告密和协助，常无庸的反叛才能成功。”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说道：“就在王秋森副团长和诸葛涟小姐婚礼举行前一周，在恐怖副本【沉默之丘】里……常无庸背叛并刺杀了诸葛屿团长和诸葛涟小姐！光轮团队，几乎全灭。王秋森……是那场屠杀中，唯一侥幸逃过常无庸毒手的人。”

　　天空，一道惨白的闪电无声地划过厚重的云层，几滴冰冷的雨点开始落下。

　　暴雨……来临了。

　　与此同时，在东京湾周边污染层内的“死亡之海”中。

　　在这里，海水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怨恨与死寂气息。

　　在这片死亡之海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怪诞的岛屿。

　　岛屿的轮廓在扭曲的光线中仿佛海市蜃楼，周围的海面上，许多“憎恶漂流瓶”随波逐流。而在岛屿的湮灭层，则是能看到远方海域的那艘永远都在航行的“死亡渡轮”。

　　这座岛，已被旧核组织秘密占领。在唯物层的海域，无论海自如何搜索，都无法发现其存在的任何痕迹。

　　岛屿的表层，建立着旧核的前哨基地和防御工事，而岛屿的最深处，则直接锚定在无间层的核心区域，那里是旧核组织真正的总指挥部所在。

　　此刻，在岛屿迷失层与湮灭层交界的某个阴暗大厅内，一场加密的视频通话正在进行。

　　通话的一方，是一个令人望之生厌的身影——虫穴团队的领导者脓疮夫人。她肥胖臃肿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屏幕视角，层层叠叠的脂肪肉层之间，是不断破裂、流淌着恶心脓液的疮口。她的脸庞浮肿，五官变形，唯有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与暴虐的光芒。

　　另一方，出现在脓疮夫人屏幕上的，则是一个外貌截然不同的存在——旧核组织的首领，常无庸！他拥有极为俊美的混血面庞，五官深邃而协调，穿着一身深色西装，举止优雅从容。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丝毫温度，只有如同深渊般的冷酷。

　　“讨伐官方团队的计划，必须加速。”常无庸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圣殿、永梦……这些盘踞在贵国朝廷旧秩序顶端的大团，是他们阻碍了人类进化的脚步。我们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来震慑那些犹豫不决的墙头草，也让更多人看清，‘后室’的进化才是未来。”

　　脓疮夫人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说得轻巧，常首领。那些大团可不是软柿子，尤其是圣殿，龙铭章和萧天策，可都是硬茬子。”

　　“战略和时机，由我方负责规划。虫穴需要做的，是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和决心。”常无庸淡淡地说道，随即话锋一转，“另外，关于涅槃团队，我建议夫人你，亲自出手，我会派人协助你，将其全面铲除。”

　　“涅槃？”脓疮夫人恐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那个只有个LV3团长的小团队？让我亲自出马？常无庸，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还是觉得我闲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