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838节
石琚叹了一声:“但大郎君依旧选用了活人最多,也是最麻烦的一种手段来处置,所谓编户齐民,打散安置,全面汉化,无一不是耗时耗力。”
杨伯雄摇头:“倒有些妇人之仁了。”
石琚瞥了这厮一眼:“若不是这份仁念,别的不说,咱们这些河北汉人又如何会安心投靠?
就不说你杨希云了,我当日手握重兵,大郎君又是疲惫之师,我又如何要真心臣服?不就是因为大郎君仁念,哪怕对女真人也不愿意赶尽杀绝,咱们河北汉人投靠过去总会有些前途吗?”
杨伯雄也只能点头称是。
这其实就是优待俘虏的道理了,对于俘虏赶尽杀绝就是逼迫敌人拼死到底,到最后不仅仅会使得战争更加艰难,而且也会让治理成本飙升。
石琚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一言想要告知你,那就是万万不能被大郎君表面姿态所迷惑,不要看到他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就认为他是残暴莽夫。
同样,也不要因为他推举格物学,打压道学就认为他无法无天。你能明白吗?”
杨伯雄苦笑摇头:“还是不懂,子美你的意思是,大郎君虽然叛宋自立,但他却是个忠臣?”
“自然是忠臣,我也是想了好久方才想明白的。”石琚言语中有些肃然:“只不过大郎君忠于的却不是偏安于一隅的宋国,而是忠于一个统一汉地的国家,如果没有这个国家,他就要亲自创造。”
杨伯雄沉默片刻之后,方才面露诧异:“你的意思是,汉王忠于的……是我们?”
“不是我们,是贩夫走卒,是山川河流,是王侯将相,是士农工商,是所有人。汉王忠于的,是这个所有人建立的集体。”
石琚仿佛害怕自己表述不清楚,用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但他见到杨伯雄依旧有些发懵,也只能失笑以对:“不理解也就罢了,记住就好。”
“回到一开始的说法,我知道你的考量,无非就是魏公入了宗庙之后,魏郊、魏昌二人身份不尴不尬,却有了宗室的权柄,汉王子嗣单薄,若是起了宗祧之争,纯粹就是自找麻烦。
但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若是某个近臣说‘洪武’这个年号不好,只要言之有物,大郎君不会固执己见。但是魏公入宗庙一事则是绝对不可更改的,谁出头谁就会吃挂落。
对于大郎君来说,魏公的恩义如山似海,与其找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刘姓父祖来祭祀,不如以魏公为主祭。”
杨伯雄听完之后,也只能长叹:“果真是新朝,什么都得从头开始学习。”
“学吧,学海无涯,哪有个够?”石琚说了句俏皮话后,又正色说道:“你这次的差事也是我好不容易求下来的,你可知道如何去做?”
说到公事,杨伯雄立即凛然:“自然知道,将女真文字的典籍全都翻译成汉字,然后原版付之一炬,一个字都不能留。”
“远远不够。”石琚摇头:“包括辽国、西夏的文字,还有字画、石碑、佛塔,凡不是汉字的一律抹除。
与此同时,汉王还会下令收缴民间所有异族文字的书册。当然,一定会有不开眼的想要私藏文字,是一定要狠狠杀一批人的。”
杨伯雄更加凛然:“我也不问汉王为何突然如此狠辣,只想问,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十年过后,将不会有人再认识女真大字,这一代人过去之后,就没人再会是女真人了。”
石琚言语如同寒风般凛冽,随后不由得再次嘱咐几句:“勿要扩大化,也勿要将坟都掘了,要有个度。
而且抄录典籍时,也要留个心眼,比如除去那些众所周知之人,其余女真人都想办法按个汉人名字,总之只有一句话,汉王不想杀某个女真人,却要将女真全族全都覆灭!”
杨伯雄点头:“那我就晓得了。此事倒也不难,谷神发明的那些大字女真人自己也认不出多少,在完颜亶之后就连朝中公文都在用汉字,除了他们开国之时的一些典籍,又能有多少呢?”
石琚知道自己这位老友的本事,倒也没有继续嘱咐,只是承诺:“两年之内,将此事办好,我来替你向汉王请功,外放州郡,内为一部侍郎都可。”
杨伯雄本身就是金国的清贵官员,无论是知州还是侍郎其实都有些屈才。
但谁让他是降人出身呢?甫一登场就是身负重任,总比那些去山西挖两年煤,以进行劳动改造的同僚要强得多。
杨伯雄起身对石琚躬身行礼,以感谢自家老友的提携之恩。
石琚摆手:“说到底还是你老杨争气,我舍了面子求得机会,你也能妥当将事情做好。
总比唐括安礼那厮要强得多……哦,现在应该唤作唐安礼了。这厮竟然敢当面顶撞汉王,现在已经打包去徐州砸石头去了。如今还得我替他擦屁股。”
杨伯雄有些惊愕:“唐安礼?他触什么眉头了?”
“告诉你也无妨,这不是宋国宣布汉王为叛臣了吗?汉王自当是要有所应对的,而应对方式也极其巧妙,却被唐安礼当面否决。嘿,这厮当真是不知死活,连带着我也吃了挂落。”
杨伯雄有些心痒难耐:“子美,你且说明白些,汉王要用何等手段对付宋国?”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就已经传开了,你多待几日就能听说。”石琚饮了一口茶,方才吐出两个字:“修史。”
第977章 勒石修史争正统
“石相公,这次你寻到的人中总不能还有唐安礼那般人物了吧。”
刘淮一边试穿新制作的登基礼服,一边向石琚笑着问道:“修史可是大事,是要为后人负责的,我可不想挨千秋万代之人的唾骂。”
石琚有些难堪,却是连忙点头:“大郎君说的是,当日是我考虑不周,让唐安礼那厮混进来了,如今已经万事妥当。”
刘淮整理了一下袍服,挥手让侍从退下,闻言也不由得感叹出声:“你说唐安礼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倒是承认石相公你的识人之明,但他竟然说金国为中原正统,到底是不是对故国还有一番念想?”
石琚闻言更加狼狈,心中也大骂了唐安礼祖上亲朋一万遍。
且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国指责刘淮为叛臣也是没有错处的,因为刘淮之前毕竟领了靖难大军节度使的官印,他的顶头上司魏胜更是宋国任命的山东河北两路忠义军都统制,也就是俗称的山东河北义军元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所谓君臣名分已定,宋国官家作为主君,想说什么刘淮也只能受着。
但话又说回来,想要辩解也是很简单的,比如说我为中原皇帝,而你们宋国弃中原河北,自失正统,活该被中原豪杰唾弃云云。
事实上,这些时日里梁肃等一众参谋官外加中原士人没少跟宋国打嘴仗,尤其在邸报上,更是成篇累牍的总结赵佶、赵构等父子三人种种不做人的行为,让北地士民感叹宋国官家果真不配当中原皇帝之余,也对刘淮的正统地位有了一些认可。
可关键在于,想要将一件事说明白,那可能得需要成千上万字的论文,但是从传播学的角度上来说,想要一件事流传开来,那么通篇必须通俗易懂,简单明了,最好能用一句话总结。
宋国的论点就满足这一点:刘淮曾为宋臣,现为叛臣。
而汉军这边则是长篇累牍,哪怕有道理,也不可能在十天半月之内,揪着所有士民的耳朵将道理说明白。
刘淮的方法则是另辟蹊径,那就是修史。
而与另一条时间线中朱元璋修史不同,他不准备修《宋史》《辽史》《金史》并立的三国史,同时承认宋国乃是正统,而是准备与《五代史》连起来,修一部《六代史》。
我从唐朝开始叙正统性,中间的这几百年全都是乱世,五代十国是乱世,后来的一代三国同样是乱世。
合起来并称为六代十三国!
虽然没有五代十国说着顺口,但是从否认宋国正统性的角度来说,此举简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正中靶心的举动。
既然自唐之后的所有时代全是乱世,那我以统一天下来夺取正统,不比宋国口口声声说叛将之类的言语来的直接吗?
这是中国!在中国,统一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你宋国还有什么可臭屁的?区区一个割据政权罢了!
汉军上下凡是对政治有些敏感的,对于刘淮的举措那是举双手赞同。
打压宋国的正统合法性,反过来就可以衬托己方的正统,何乐而不为?
但是总有人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跳出来,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就在刘淮聚集人手准备立即开始修史时,石琚推荐的唐安礼闹出了幺蛾子。
这厮虽是女真人出身,却是精通文事,历史上曾担任一任金国宰相,同时也是汉化急先锋,甚至跟完颜雍说要废除签军制度,将汉人与女真人一视同仁。
当然,完颜雍自然知道自己的根基是什么,将唐括安礼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反过来说,这么一个人,投靠过来后,沐浴在新朝雅政下,想来必然会为民族融合事业做出一份贡献的。
但事实就是,不知道这厮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只觉得金国才是中原王朝,不应该与辽、西夏并列,成为边角料的十三国,而应该成为‘六代’之一。
而且唐安礼的论据也很充足:宋国已经没有中原,在靖康之变后就失了天命,如何能被称为中原王朝?
说句实在话,刘淮对于这种两个学渣争夺倒数第二的行为感到十分无趣,但这不仅仅是个历史问题,而且是个重大政治问题。
哪怕宋国已经被刘淮亲手扫出正统范围,却也终究是汉人王朝,刘淮但凡没有疯癫,就绝对做不出用胡人建立的王朝作断代的事情来。
唐安礼立即就被撵出了修史的队伍,光荣成为了一名矿工,去徐州矿场砸石头去了。
对此,石琚也只能讪笑摇头:“大郎君,唐安礼就是书生气犯了,再加上其人有一点死脑筋,也就口不择言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怀念金国的,否则为何不去殉死,反而要来新朝谋官呢?”
刘淮点头:“既然有石相公作保,我也总不能拂了你的面子,让他在采石场待三个月,然后就放了吧。
之后再走选官的流程也好,从此归隐山林也罢,都无所谓了。”
石琚连忙应诺。
而刘淮却继续说道:“修史这件事由石相公抓总,却也不能仓促敷衍,先将消息放出去来打击宋国,其余的按部就班,五年之内将宋金辽三国史作个大概即可,待收复河套之后,再论西夏。”
石琚再次点头不停,随后小心翼翼的询问:“大郎君,如今是要定都在燕京吗?”
“不在燕京不成啊。”刘淮终于微微叹气:“幽燕脱离汉家掌控百多年,百姓被胡风侵染,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移风易俗的?
我若在燕京镇守,下边官吏也会多多在意,若是真的任用流官,说不得还会生乱的。”
石琚立即拿出深思熟虑许久的想法:“那么河北水系就不得不抓紧整修了,臣举荐梁球来处置此事。”
梁球乃是梁肃的族兄,基本上也是跟石琚穿一条裤子的。而且,梁球是在淮西大战之后投靠过来的,到如今勉强也算得上是元老重臣了。
刘淮目光一凝:“从哪里开始整修呢?”
石琚言语干脆至极:“自然是从潞水开始,最起码先将直沽重新修建起来。”
“与我想的一样。”刘淮放下心来:“总不能费了许多年的力气,又将漕运拾起来了吧。”
潞水经由燕京流向东南,在渤海入海。
入海口的地方就是后世的天津。
修整好潞水之后,南北海运贸易就可以自潞水入河,直达燕京城了。
可能由于真正历史上的深刻教训,刘淮十分担心人亡政息,在他死之后有人闭关锁国,放弃开海。所以刘淮一直试图用海运代替漕运,从而用经济利益捆绑住所有人,以此来保证制度的延续。
如今即便海运已经算得上繁茂昌盛,刘淮还是觉得有些不稳当,心中患得患失。
石琚知道刘淮心中所想,但他虽然不理解自家主君为何如此紧张,只能出言宽慰:“大郎君,如此大的国家不仅仅分为南北沿海,还有东西内陆,海运也不是万能的,总该有漕运来补充。”
刘淮沉默许久,方才说道:“石相公说的有理,不过有一件事是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能因为漕运方便,就放任黄河夺淮,那样早晚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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