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346节
再次停顿片刻,李福道:
“陛下,臣之所以有此一论,乃欲进一言于陛下耳。
“上庸魏逆不识天命,未能望风降遁,而乃婴城固守。
“臣虽以为大汉塞山守险,则此城必克,然终惧万一。
“此地险隘,进易难退。
“陛下万金之躯,荷国家之重,臣以为不当于此久留。
“或可将此间军事全权交予赵车骑、邓镇东、高征东诸大将之手,陛下则随臣西返,坐镇成都。
“如是,至北方有事,陛下可再征北方,俟东方有事,陛下亦可再征东方。
“自关中大胜,西京克复后,宫中府中,无有不盼陛下早归者,伏望陛下能从朝廷百官之请,随臣一并回成都吧。”
刘禅至此了然。
李福这次携信前来,非止传信,原来还身负把他这天子“擒”回成都的光荣使命。
事实上,自打曹真被斩的消息传回成都后,一众宫府重臣如蒋琬、杨洪、郭攸之,甚至就连一直陪在刘禅左右的董允,都从来没有停止过劝他南归成都坐镇。
但每一次都被他驳回了。
也不管这些人如何犯颜直谏,反正就抗着,实在抗不住了,就当缩头乌龟,使出一招睡遁尿遁。
“陛下……”
李福见天子先是一阵无言,而后又开始了一惯的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便只得再劝。
刘禅听得一阵头大,在白马塞上行来走去,如热锅之蚁,片刻后忽然指着崖壁孤松上一对猿猴道:“李令史且看,那两只苍猿,真可谓母子情深啊。”
李福眉头微皱,却也还是顺着天子的手势望去。
却见一老一少两只苍猿,并踞于峭壁孤松之上。
幼猿似是负伤,捂住臂膀。
一旁的老猿从崖边青木抓过一把木叶,塞入口中嚼了起来,不多时又将之吐在掌中,敷向幼猿臂膀。
山风掠过,幼猿低啸如诉。
老猿哀啼相和,回声在千山万壑间久久不散。
李福拱手,顺势而谏:
“陛下,猿乃百兽,犹知护子。
“陛下乃一国之君,人主护国,当惜万民。”
就在此时,孤松上的老猿突然弃幼猿而走,在悬崖绝壁的青藤横木间不断腾挪。
最后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然而刚一消失,便又去而复返。
待那苍猿在孤松横枝上站定,刘禅这才发现,那头大猿嘴里正衔着一枚红果。
取果递向幼猿。
幼猿饥饿,大口啃食。
李福见此,便以手指猿:
“陛下且看,彼幼猿负创,若失长猿嚼叶相护,衔果相哺,恐已绝命于陡崖孤松之上。
“蜀中士民庶众,一如悬崖孤松上负创之猿,盼陛下早归,以全社稷之命。”
刘禅一阵头大。
自己就是随便一指,这李福怎么还能把这两只猿猴跟自己与社稷联系在一块儿了?
然而就在此时,也不知那只幼猿是吃饱了生出了气力,还是所负伤已经好了,竟从悬崖孤松上一跳,抓住了一根崖边青藤。
大猿也紧随其后,在绝壁藤木之间不断纵跃攀援,不多时便与那头幼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
“崖高千仞,猿犹知退,陛下奈何反欲进险?”李福的声音再次把刘禅拉回了现实。
刘禅扶额抹了把汗,道:
“李令史有所不知,前番能夺下西城,有赖朕龙纛临城,城上魏将惧而献降。
“今上庸魏将尚不知朕至,一旦朕龙纛临城,其必大惧,或与西城魏将一般开城而降亦未可知。
“而我大汉三军俱知朕在此,故人人奋战,思致死命,朕若于此时随君退还,于军心士气恐有不利。”
李福暗自一叹,果然如蒋长史所言,恐怕丞相来了都没办法说得动这位陛下,何况他们?
而且…丞相对天子每战亲征、劳累奔波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赵老将军跟邓镇东、高征东、廖征北这些大将也从来没有劝说。
似乎只有他们这些留守成都的宫府之臣在劝说陛下回京坐镇。
李福皱眉思索一二,片刻后拿出了第二套方案:
“陛下,眼下大汉既然已经与孙吴开战,西城又已夺下,则江州、白帝一线,已远比上庸、房陵二郡更为重要。
“陛下……不如西归汉中,自米仓道入三巴,再顺流去江州,为江州督、永安督之后。
“自陛下亲征大胜后,江州都督李正方、永安都督陈叔至,及二人所领江州、永安二镇诸将校,无不欲瞻陛下天颜却无缘得见。
“陛下若身往永安、白帝劳军,必能使三军用命,将士效死,大破吴贼只在须臾。”
不论如何,只要回了汉中,陛下的安危就能得到保证。
纵使永安是前线,距巫县不过数十里,须臾便至,但只要江关在,那里就比上庸这种进易难退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好,朕答应你。”对于李福的备选方案,刘禅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速度之快,让李福为之一怔。
然而果不其然,那位天子话锋突然一转,道:“待拔得上庸后,朕便往江州、白帝劳军督战。”
李福头晕目眩:“陛下……”
刘禅忽然伸出五根手指:
“李令史且稍待罢,若君今日启程,或许还没回到汉中,上庸已拔的消息便已传至君身边了。
“五日,若五日不拔上庸,朕便离开这里,往赴江州。”
李福已是目瞪口呆:“五日…五日能拔得上庸?”
其人本不置信,然而再三察言观色,见天子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心中竟不由自主慢慢生出一种安心确信之感。
少顷,李服看着眼前这位神色坚毅、肌肤已有着金铜之色的汉家天子,一时有些恍惚。
御驾亲征的天子,连战连胜的天子,不吝赏赐的天子,不听臣下劝阻而执意身临战阵、身冒矢石,与将士同甘共苦的天子……
除了连战连胜这一点不类先帝,简直就与先帝一般无二啊。
刘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李福,笑道:“家信,烦请李君替朕递给皇后。”
李福一滞,恭恭敬敬接过。
待其离去,刘禅返至上庸城下。
一日。
两日。
三日。
数日以来一直未动的汉军,突然擂鼓举旗,出营列阵。
上庸城头,太守张梁,魏将姚静、郑他、李辅神情肃然。
其中姚静、郑他二将,正是当日孟达被斩后,叛蜀降魏之人。
这也就是为何上庸并未在汉军突至时便望风而降的重要原因了。
何有刚刚叛国不过数月,便再举城归顺故国者?
“蜀寇欲强攻不成?”太守张梁眉头紧皱。
旋即冷哼一声:
“命将士备战!我就不信,以上庸金汤之固,蜀寇难道能复现司马懿十六日破城之事乎?!”
姚静、郑他二将愣神数息,而后齐齐毅然颔首。
最后三人又都看向偏将李辅。
这位李辅,便是彼时劝诱孟达之甥邓贤一并开城降魏之人了,其人与司马懿书信交通已久,是以在城破之后得司马懿信重,继续留守。
此时三人全部看向李辅,其意也是不言自明:只要你李辅不降,上庸金汤之城绝难为敌所破。
李辅直欲骂人:“尔等皆看我做甚!我本大魏忠臣,彼时开城,亦不过尽忠尽智罢了!”
闻此,众人也不便细究。
毕竟嘛,彼时上庸属魏,魏国人开魏国城降魏国大将,名正言顺,何不可之有?
然而就在此时,李辅忽又侧首,朝郑他、姚静二降将冷哼:
“倒是你们二人……”
“够了!”太守张梁厉声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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