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105节
“我家儿郎身世优渥,自须无忧无虑、纵情于乐,花奴艺能精妙、惊艳群席,无忧群徒之中亦号为翘楚,内外亲友聚坐共赞,也是理所当然!”
皇帝先是指着汝阳王笑语说道,但接下来便话锋一转,又正色说道:“只是退而自处、闲暇无聊时,也应读书。开卷有得,欣然忘食,古人不欺今人,勿为城北徐公笑。”
说话间,圣人又举手召来殿中侍者,着令于内库取两袭锦袍并玉带分赐两人。
张岱听到这里,心里才好受一点,总算不枉老子费尽心机拍你马屁,又站在这里当了半天的背景板。他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俯身作拜而后又起身蹈舞谢恩,老实说舞姿的确是不如汝阳王那么舒展悦目。
汝阳王脸色自是有些难看,但也不敢在殿中失仪,同样也作拜并蹈舞谢恩,然后便退回自家席中去了。
“那到底是谁胜了?”
殿中一众热情投票的少徒们却还有些看不懂,缩在自家席位中的李峡便小声发问道。
他老子信安王听到这问话后便白了他一眼,旋即便低斥道:“你归家后也多读书,不要再久作犬马浪戏!”
宴会进行到了这一步,也已经将近尾声了,圣人仍欲留二王于禁中继续宴乐竟夜,但二王却都敬谢挽留、起身告辞。眼见二王如此,其他宾客们又怎么会继续不识趣的逗留禁中,于是便也都纷纷拜辞。
圣人在又与二王闲话一番后,便先起身离殿归寝休息去了。此时已经到了夜中,城中宵禁早已开始,因此需要宫中安排内官导引这些皇亲国戚各归坊邸。
这些琐碎事情自有高力士等内官首领们安排,张岱则在惠妃示意下起身随之往侧殿去。
“六郎今晚做得好!原本我还思虑该要如何阻止王毛仲那贼奴贼心复逞,却不想你这里早已经做出了安排,先将自己诗稿递送其女,复于殿中诘问暴露!”
来到侧殿坐定之后,武惠妃便忍不住对张岱大加称赞起来。
张岱听到这话后却有些哭笑不得,直叹他这大姨真是想象力丰富。我特么当时都差点被吓尿了,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成了处心积虑的做局?我他么能未卜先知啊,怎么就能确定王毛仲女儿一定就献唱这首词?
他又回想起之前在殿中看到王毛仲那愤怒的眼神,怕不是那货也以为这是自己的阴谋吧?
他这里还想稍作解释,然而武惠妃却已经又喜孜孜说道:“经此一事,这贼奴也应当死心,知其女并无入宫奉宸的福分,强违天意人愿,只是再给自己惹祸!
那么你小姨入宫一事,倒是可以从容计划了。这事也仍需六郎你为我仔细筹划,你可不要偷懒!我得了你这么多的助益,才总算明白有巧人做伴的便利啊!”
在享受到张岱的智计所带来的各种人事便利之后,她现在对这个狗头军师的信任度和依赖度也是越来越高。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只是干笑以对,他就算是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眼下中书门下也没给他准备位置,还是只能从服务好他大姨开始奋斗。
讲过这些事情后,武惠妃又突然皱起眉头说道:“六郎你怎么会与宁王家结怨?”
说起这事,张岱也是有些茫然和无奈,他只是摇摇头并实话实说道:“我也实在不知何以为名王所厌,能够想到的就是日前与京兆府乡贡略作意气之争,或许当中便有宁王亲故,因而结怨。宁王身位尊崇,我仰之难近,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得罪宁王的机会?”
武惠妃闻言后便也微微颔首,旋即便又沉声道:“若真如此,宁王的确是有些小气了。他身为尊长,见到少类争执,若是懒于调停,索性视而不见,怎么能恃长欺幼、偏帮一方呢?”
可是在说完这话后,她又望着张岱说道:“既然彼此并无化解不开的纷争忿怨,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改天便由我出面,引你向宁王稍作致歉,求得他的原谅。”
张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冷。他的确不清楚自己因何得罪宁王,也的确不想结怨宁王一家,可这仇怨本就来的莫名其妙,却要他去向宁王磕头认错?这不有病吗!
更何况,就算一开始他不清楚如何招惹宁王,但是在刚才宴会结束之后,宁王无疑是对他怨念更深了,更加不好了结。
这货就算是再怎么谦虚谨慎,那是对皇帝而言,自己算哪根葱,值得其人笑泯恩仇?
武惠妃见张岱沉吟不语,便又叹息一声,继而又说道:“我知六郎你性直难屈,无妄受怨还要向人低头,怕是不肯。但你也要体谅姨母的难处,早年子嗣多不能举,幸在宁王夫妇收养你表弟、精心抚育,才使我膝下有人。
你是我欣赏信赖的晚辈,宁王则是于我有恩的伯子,若你们只因一时的意气便有浅入深的结怨,这不是让你姨母夹在当中难作?”
从这一点来说,宁王夫妻的确对武惠妃恩情不浅,也难怪武惠妃会觉得有些为难。不过张岱如今的确还需要借助一下武惠妃的力量,他当然不能让他大姨陷入这种情义两难的境地中。
略作沉吟后,他便开口说道:“宁王高高在上,我只是一个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去高攀奢望宁王的爱恨。
本就是不相干的两类人,日常也难相遇相交,既知不为所喜,日后更加谨记避之,绝不让姨母身陷两难。”
“唉,你这儿郎啊,诸般都好,只是太要强。宁王乃是当世尊长,自有天恩厚眷,你因意气远之,于他何伤?只不过是让自己绝了一条从游上流的人脉罢了!”
武惠妃显然是对他这一回答有些不满,因此便又叹息一声。
张岱闻言后心内便冷笑一声,就让你们两口子都感受一下口蜜腹剑的魅力吧,我来给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不必太看重宁王这货!
“姨母所教,诚是良言。我虽然拙性倔强,但也深知姨母为我筹谋的这一份苦心!”
他先是对武惠妃稍作恭维,旋即便又说道:“玄奥的命理术数,我并不精通。但浅显的人情世事,却还是能略作分辨的。宁王以嫡长之身而屈居臣班,实可谓有禄福而无天命。
我表弟乃天子之子,偶寄其家,当然要感此养育之恩。然天子之子自有天子运势可袭,实在不宜与此臣班禄命纠缠不清!”
武惠妃本来心中还自暗怨张岱太倔强,可在听到这话之后,神情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对张岱说道:“六郎你说的对,之前是我执迷了!只不过这些话须是我姨甥私下里的密语,切记不要轻泄于外啊!
宁王那里虽需礼敬,但也不宜乱了分寸。此节六郎不必多虑,即便宁王或别者于圣人面前对你恶意中伤,我自为争辩!”
张岱闻言后又是一乐,你老公可比你明白多了,要不然刚才宁王为啥硬着头皮投我一票?
起码在近期之内,圣人还没有忘了那“尧天”变“皇天”之前,宁王就算对他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打击。
第166章 虢公相邀
张岱走出侧殿时,前来参加宴会的皇亲国戚们都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他这里又等了一会儿,便见到身穿绯色品服的高承信匆匆向此而来。
“我今夜正留别处当直,无缘入殿供奉。听闻六郎今夜殿中又有妙章呈献,当真令人钦佩啊!”
高承信一边走过来一边笑语道:“我特意赶来送六郎出宫,六郎是径直还家还是再赴别处消遣?”
见是高承信前来引送自己,张岱心里踏实不少。他在之前的宴会上先受宁王一家冷眼,又似乎得罪了王毛仲,还真担心或会遭了闷棍。这位十六兄的战斗力他也见识过,一起出宫总算有点安全保障。
“我已经不胜酒力了,还是老实还家最稳妥,有劳十六兄陪同了!”
他向高承信拱手笑语道,倒也没有心情再去别处寻欢作乐了。
“那便行罢。”
高承信闻言后便点点头,领着张岱一起便沿宫道往北门行去,一边走着还一边笑语道:“我听说六郎方才在殿堂中还与汝阳王较技长短?汝阳王宗家贵胄、风采卓然,乃是圣人爱之颇深的犹子,六郎相与较技,虽败犹荣啊!”
张岱听到这话后又笑笑不语,看来这十六兄的消息渠道也不行啊,他哪里是输了!
虽然在投票阶段他是大幅度落后,但到最后那可是圣人钦定胜过邹忌良多的城北徐公,还告诫汝阳王要回家读书检讨呢!
不过现在想想,皇帝当时做出那样的表态倒也未必就是什么主持公道的正义之言,反而有点在汝阳王得意时刻给以迎头打击的意味。汝阳王自然不敢埋怨圣人,事后也只会对张岱心存更深的怨念。
至于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原因可就多了。除了欣赏张岱那一点小心机之外,大概也有不希望他和宁王家冰释前嫌的意思,希望年轻气盛的汝阳王对他心怀不满,彼此继续再作什么意气之争。
他是惠妃的外甥,而宁王又是惠妃儿子的养父,彼此凑在一块儿总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也难免会令圣怀不悦。
当然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小虾米,不值得圣人花费太多心思,可问题是这对皇帝而言也不是多么劳心费神的事情,只是随手为之。
皇帝对围绕其身边的人事关系的影响和控制,也算是已经达到一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了。围绕在其身边这些人,或是如惠妃一般深受把控而不自知,或是刻意迎合圣意,他让人和睦人就和睦,让人争执人就争执。
不过这都和张岱没有太大关系,除了皇帝和武惠妃,他本来也没打算在其他皇室成员中发展出什么深刻复杂的人际关系。
无论宁王、还是他的儿子们,也都不过是被盛装打扮关在笼子里的工具人,他们对自己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都不会给张岱造成多么大的利害影响。
反倒是王毛仲那里需要提防一下,虽然自己并不是刻意的,但今晚也算是搅和了其人图谋多时的事情,难保这家伙会不会恼羞成怒的迁怒于自己。
他心里正这么嘀咕着,也跟在高承信身后来到了北门附近。眼下虽然已经是寒冬深夜,但玄武门内外仍有许多巡逻的甲兵。
“六郎到这里来!”
高承信突然向张岱招招手,示意他跟随自己登上左近一处亭台,站在亭台上方向西北方位一个灯火通明的宫院指了一指,然后便对张岱笑语道:“六郎可知那里是谁家院舍?”
这话问的就有点莫名其妙,那里难道就不是内苑范围了?
可是看到高承信嘴角玩味笑容后,张岱不免心中一动,他踮起脚尖向那院舍仔细看了看,看到宽阔的院落里人员出出入入,院舍内外灯火通明,瞧着要比刚才安福殿的宴会还要更热闹。
“这是霍国公内苑宅?”
他又转回头来望着高承信发问道,见高承信微微颔首,张岱心内也是不免暗自吃惊。
他是知道王毛仲受宠,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受宠。观其内苑家宅与大内这些宫院建筑似乎都浑然一体,这宅邸和之前举行宴会的大内安福殿直线距离怕是不足百米,去往其他的宫院建筑也是不远。
说他跟圣人比邻而居都是轻的,因为根本就是在皇帝家里圈出一块地做自己的住宅啊!
玄宗皇帝那是在波诡云谲的武周一朝长大成人,又亲身经历数场政变,心内对于宫防事宜自然尤其的重视,居然能容忍王毛仲这个掌兵将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安家居住,所谓的推心置腹不外如是!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将王毛仲全家老小都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王毛仲稍有异动可能就是全家灭门的惨剧。
但无论怎么说,当事情用最直观的方式摆在面前时,的确是能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
“霍公势大,令人敬畏。六郎公卿子弟,若只是士林遐游、南省谋进,或是不需过分敬畏其势。但若殷勤宫闱、出入求宠,则霍公势不得不畏。
惠妃自是尊贵主人,但也不会俯览微细,亲昵我等所图也不过只是一个差使顺心。六郎固然是瓜葛之属,但若想畅行此间,也是需要亲好之人导引护从。”
高承信见张岱沉吟不语,便又笑语说道:“前事我多承六郎的指教,心中也是极愿与六郎事相呼应、祸福共担。六郎想必不会因我体肢残破、见嫌疏远吧?”
张岱早就瞧出高承信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家伙,此时听到他又有要加深彼此联系和互动的想法,于是便也笑语道:“十六兄这一番肺腑之言,于我当真如甘霖、如珍宝。实不相瞒,方才宴会中,我搅乱了霍国公欲献女禁中的计谋,或许已经结怨颇深……”
高承信看重张岱出身公卿之家、又为惠妃倚重,兼且自身才华出众、前程远大,所以想要倾心交好、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可是在听到张岱这话后,他神情却忽然一僵。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又连忙开口道:“当时情形具体如何,六郎能不能仔细说说?此间多北门奴,边走边说。”
这家伙在听到张岱又把王毛仲得罪狠了,也没有刚才那么勇、要结伙抗衡了,示意张岱赶紧离开这北门地界。
张岱瞧他这紧张模样,一时间想乐也乐不出,毕竟自己才是吸引对方仇恨的正主。王毛仲真要带人围过来,瞧高承信这尿性怕也得学自己的行事风格,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未必会留下来共担祸福。
此间距离玄武门已经不远,两人迈开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处,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刁难,验明身份后便被放行,然后一直等在左近屯营营舍内的丁青和安孝臣也牵马行来,汇合之后便一起出宫。
途中张岱也向高承信讲述了一下宴会情形,高承信在听完后便也皱起眉头来,又望着张岱询问道:“这真的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不是六郎有意为之?”
张岱听这家伙也怀疑自己早有预谋,心中自觉得很委屈,真的很想问问老子究竟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难道我不是一个玉骨皎皎、宁折不弯的壮义郎君了吗?
“这种事又如何能预见?况且凭霍国公作风,有意还是误会有区别吗?”
事情实在太巧合,也怨不得这些家伙怀疑自己,张岱只是又无奈笑问道。
高承信听到这话后也是点点头,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搅和了王毛仲的好事。
他想了想之后才又说道:“事情如此,忧思无益。好在霍公声势虽雄,但也只在北门而已,六郎近日莫近北门,日常出游也小心一些,少向人多眼杂的欢愉场去。
待到省试过后成了隶名选司的官人,北门奴纵使骄狂,想也不敢再轻加谋害。是了,宫中还有一位尊长着我邀六郎往见,便是归朝不久的虢公。虢公门下多强人,若能得他庇护,北门奴也难伤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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