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04节
那门仆闻听此言自是大怒不已,瞪眼便向门外望来,可当看到张岱那高居马上、鼻孔望人的纨绔架势,脸上怒态稍敛,回身从匣笼里将名帖拿出,然后才又闷声道:“门外候着,不要入内哗噪。”
说完这话,他便匆匆往内走去,同时又有两名门子来到门前,一脸警惕的望着他们一行。
“张协律,这、如此失礼,怕是不妥罢?”
赵岭见张岱还没进门便如此嚣张的恶声斥骂,忍不住凑上前小声说道:“这、这终究是名王贵邸,若为御史所奏,难免发落啊。况我等今日登门,本就不是常规署事,只是、只是私自……”
“薛王家中有太常乐奴,这总不是假的。久失考课,某等太常官已经失职,所以登邸来考。这一份不便,自然不敢问责于大王,但又岂可为家奴阻于门外!赵录事你放心吧,偌大天下容得下一个正直!”
张岱见这家伙还没进门便吓得忧心忡忡,于是便摆摆手示意他到后方去,别再站在前边弱了大家气势。
赵岭闻言后便也不再多说,弯腰低头便钻进队伍后方去了。
门子当然不能直抵薛王寝居,可是当那名帖被送到府内后,自有府中掌事认出了名贴上的署名,正是大王近日深恨不已的张岱,便也不敢怠慢,内外接力的送到了薛王的床头上。
“张岱?这狂贼竟敢主动登门?哼,他真是贼胆不小,既然到来,我岂能轻饶了他!”
薛王本来还在睡梦中,被吵醒后自是有些不爽,可当听到门仆禀奏竟是张岱主动登门来访,他顿时便来了精神,当即便从床中坐起披衣。
“大王,是、是那太常寺的恶官吗?求大王一定要为奴一家作主……”
榻中侍寝女子恰是那舞女红绡,闻听薛王此言,忙不迭也从帷幄中翻身而起,跪伏薛王身畔,楚楚可怜的哀求道。
薛王侧眸看到这舞女白皙玲珑身姿,心中爱意更深,将这身躯狠狠抱于怀中片刻,然后才又笑语说道:“放心罢,此徒自投罗网,岂能由他轻松逃脱!”
说完这话后,薛王便穿上袍服,气势汹汹的向前堂而去。
此时张岱一众人等也被引入了门厅中,趁着还未得薛王召见,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王府的护卫情况。
大唐亲王护卫力量还是挺不错的,有一个专门的亲事帐内府,诸亲事帐内等护卫满编有近千人之多。
但这只是理论上,当今圣人向来秉持自己走过的路就一定要堵得死死的,所以对诸王亲事帐内也都多有削减,取代以王邸周边设置金吾卫街铺之类的布置,而在长安则将王邸环设大内周边,用宫卫代替府卫。
所以如今诸王邸亲事帐内府只存框架,缺额甚多,但也都很少进行补充。就张岱在门厅里视野所见,薛王府前庭护卫不过七八人而已,内中是否还有更多,则就不得而知了。
他这里暗自估量敌我形势,薛王已经昂首行至前庭,他便带领群徒拜迎道:“下官太常协律郎张岱,引寺署群僚拜见大王。连日不见,大王风采更胜往昔,下官幸睹名王英姿,心甚敬仰!”
薛王来时一路已经想好了见面后如何训斥这狂徒,可却没想到这小子姿态如此谦卑恭敬,愣了一愣后才又冷哼道:“你等太常寺官,何事来扰?”
“大王宗家贵人,或是懒顾人间。下官日前应试制科,侥幸取中,得获官职,便是今时所任太常协律郎……”
张岱又恭敬说道,然而还没做完自我介绍,便被薛王粗暴打断:“闲话少说,谁人乐意听你官资履历!无事来扰,决不轻饶!”
“岂敢岂敢,下官今日登门,确有要事。”
张岱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群僚也都站起来,然后又向薛王躬身道:“下官履新之后,唯恐职事处置不周,遍览计簿,才见到大王邸中也有多员太常音声人在居供奉……”
“有又如何?你待如何?若需过问,着你寺署上卿来问,区区协律郎,敢问我家事!”
薛王闻听此言,当即便瞪眼怒声道:“你道王邸是民居闲宅?率此群徒,欲吓谁人?”
“大王请稍安勿躁,是下官表述不清。”
尽管连番遭受薛王大声呵斥,张岱还是一副唾面自干的恭谨表情,他又连忙欠身道:“区区几员太常音声人能进侍名王,乃是她们的福分,且此事早有处分,下官又怎敢冒昧质疑?
大王误会了,下官绝无此意,况且这也绝非是下官职份之内的事宜。今日登门拜访,只是想要请问大王,此诸伶人侍奉还算得意?她们艺能有无生疏?”
薛王已经切换到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召唤府中卫士们冲入进来将张岱一行打罚一通,可当见到这小子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便仍一脸高冷的说道:“她们得意与否,事亦与你无关!”
“大王此言谬矣,此正下官份内职事啊。若此与我无关,则下官所食俸禄为何?”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站直了身体,旋即便直视着薛王说道:“下官近日于署考察诸部伶人艺能,所见艺能生疏者不乏,因念余诸群伶,想必更荒其艺。以此生疏艺能献于名王,实在唐突。是故登邸来问,请大王速速将群伎招聚于此,容下官细细考校,若有岂能不堪者,必加严惩,绝不轻饶!”
“你、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你、你放肆!我家奴婢,岂由你来处罚!”
薛王闻听此言,先是愣了一愣,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小子是要做什么,他不只在太常寺中打罚自家宠姬的家人,今日竟然还敢登门来打罚自家宠姬!
明白了这一点后,薛王怒火顿时便直冲脑门儿,当即便大声怒吼道:“来人,给我打!给我打死这狂徒、这狗贼,欺人太甚!”
“跑、快跑!薛王弄威,蛮不讲理!”
张岱见薛王动怒,当即便也一蹬腿向后跃入金环、银环兄弟们的保护当中去,在他们拱卫下当即便夺门而逃,同时他还大声向同僚们呼喊示警。
随着薛王一声令下,除了前庭七八名护卫一拥而上之外,邸内另冲出起码二三十人,皆持棍杖向此涌来。
可见王府虽然亲事帐内并不满编,但还是有着不弱的防卫力量。若再搭配巡坊的金吾卫,守卫王府安危也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些太常乐官们完全不在状态,他们不知道跟随张岱出外勤这么刺激,等到薛王府中护卫们围上来的时候,大部分乐官府吏们都被包抄拦截下来。
只有张岱近前几个眼疾手快跟上来,和张岱随从们一起挣脱王府护卫们的棍棒拦截,直向府外跑来。
“张协律、协律救我……”
那赵岭被吓得小腿转筋,虽然也冲了出来,但半路上又抢摔在地,一脸绝望的向张岱吼叫道。
张岱弯腰扯了他一把,顺便把准备好的一袋猪血兜头拍在他脸上,适逢一名王府护卫一杖砸来,疼得赵岭大声惨叫起来,好不容易才被拖起来一起往外跑。
在金环兄弟们奋力阻拦下,张岱等几人好不容易逃出了薛王家,然后便直向尚善坊坊门奔行而去。他们一行这凄惨模样,顿时便引得坊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不要放跑了贼子张岱!”
薛王带着护卫们追出王府来,指着张岱一行逃跑的方向便大吼道。可惜他王府护卫虽然不少,但却也没有什么甲械配给,只如家丁一般闹哄哄的在后方追赶。
“救命、救命!薛王纵奴行凶,殴打朝廷命官……快来阻止!”
尚善坊地处天津桥南,而这里作为前往皇城的要道,昼夜都有金吾卫甲兵的驻守。
张岱之所以敢以身犯险的去薛王家故意将之激怒,就是因为这里方便呼喊帮手,跑出尚善坊之后,他们几人便直向天津桥南的金吾卫街铺冲去。
第323章 盼将薛王换紫袍
天津桥凌于洛水,南北各有望楼。这些望楼中便驻扎着金吾卫将士,日常于左近巡逻警戒。
当见到张岱一行形容狼狈的从尚善坊中奔跑出来的时候,自有手持器杖的金吾卫甲兵向此而来,将他们当道拦截于天街东侧。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行迹鬼祟,且还满头满脸的鲜血,看着就不像好人。而尚善坊中所居住都是地位尊崇的王公贵族,这些金吾卫甲兵当然第一时间便将张岱等人当作了歹徒。
不过这些人既然过来了,就不愁把他们拉不下水。
迎着诸金吾卫甲士那充满不善的眼神,张岱抓下腰间的鱼袋,抖落出当中的鱼符,持在两手中高高举起,再次大声高喊道:“坊中薛王家奴行凶,某等朝士遭其殴辱,须向皇城御史台告事求救!
你等金吾卫街徒速来两人护我向端门去,余者留此保护群属。快、快,若还当道设阻,为薛王家奴追至,你等也免不了同刑论处、严惩不贷!”
“你、足下是何署司官人?判司长官是谁?”
迎上前来的金吾卫甲士们见到张岱手中的鱼袋、鱼符,一时间也是不免心生迟疑,当中一人大声喝问道。
张岱并没有再去跟信安王扯关系,毕竟这不声不响把人牵连进来实在也谈不上是什么友善行为。
正在这时候,薛王府上护卫们也都手持棍杖鼓噪而出。
张岱便瞪眼望着前方金吾卫甲士们怒声道:“少说废话!速速护我向皇城去,自有御史台宋中丞出面交代!若宋中丞威势不足,中书李相公可否?”
太常寺号为九寺之首,听着倒是挺威风,但其实整个九寺也就是那么回事,不是什么权势之门。
张岱如果直言乃是太常寺官,必然不会因其这些金吾卫街徒的重视。于是他索性便将御史台给搬了出来,御史台本身名气和威慑力足够大,而且就位于皇城端门内侧,真假反馈也来的快,也更能惊慑这些街徒。
果然,张岱话音刚落,金吾卫队伍中一名兵长便连忙说道:“刘勇、马方你两人速将这官人引赴端门,其余人等留此莫动!”
于是张岱总算在薛王家奴追上来之前脱身北去,就算没能及时脱身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无非是免不了一顿拳脚之苦罢了。薛王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当街打杀朝士官员。
“莫走脱了张岱这狗贼!给我追回来、追回来,还有他这些爪牙僚属,一个都不许放脱!”
薛王气势汹汹的从坊门中行出,当得知张岱已经逃往天津桥上,不免气得哇哇大叫。
他自然不敢命令护卫们冲上天津桥去,因为理论上从天津桥往北,理论上就已经属于是天宫宸居。他纵容家奴冲犯端门的话,真要被较真细究起来,那也和冲击玄武门的行为性质差不了多少。
但他心中仍是愤懑难平,旋即便又瞪眼喝令金吾卫军士们将余下那些人交过来、打算带回王府严惩。
且不说天津桥南的纷乱,张岱好不容易跑到了端门前,却又不得入宫。
实在是他这模样太凄惨了,虽然本身没怎么受伤,但衣袍上却沾染了不少的血水,幞头巾子也都在途中跑丢了,满脸大汗淋漓。这样一副尊荣,宫门甲兵们又怎么敢将他放入皇城中去。
不过来到端门前,基本上也已经安全了,张岱倒不必太过慌张。
他直接冲向端门一侧亭阁中,向着里面大声喊道:“还不速归宪台去禀宋中丞,坊中名王贵邸闹乱,宋中丞岂可安坐台中!”
御史台督察内外,在端门这皇城正门处也分设岗亭,以御史监察百官出入。但通常只有半天,过午即撤,主要还是督查百官朝仪,旷工早退之类的事情则不在监察范围之内。
眼下正是上午时分,早朝刚刚结束的光景,里边御史还没来得及走,便有这一桩麻烦找上门来。
听到张岱所言,里边的御史也是脸色大变,行出来验看他的鱼符并喝问道:“乱情究竟如何,详细道来!”
“薛王纵容家奴行凶……”
张岱避重就轻的快速将情况略作分讲,又夸大道:“我得金吾卫助才侥幸逃脱,但下属群僚都遭薛王家奴擒拿,已有同僚身受重伤、血浴王宅!速报、速报!”
那御史闻听此言,也是慌张得很,一边着员将张岱看守于此,一边匆匆向皇城内的御史台官署行去。
宗王闹乱的威慑力实在不小,整个大唐臣员们对此都是一副警惕万分、过度应激的状态。
没过多久,御史中丞宋遥便直从端门内飞奔出来,他也顾不上官威仪态,小跑几步便猛地来上几个大跳,跟个狍子一样从皇城里蹦蹦跳跳冲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十名下属。
“张岱何在?薛王因何作乱?邸中聚众多少?”
冲出端门后,宋遥左右张望片刻,便又一边跑向张岱一边大声喝问道。
大唐臣子有两条青云之路,第一那就是玄武门唱名,只要成功了,封公拜相不在话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第二那就是平定叛乱,一般叛乱发生不过几百千数人而已,只要能够从容镇定的指挥畿内防卫力量,扑灭叛乱并不困难,也能获得巨大的功劳。
诸如张岱的上司崔日知,当年在洛阳担任洛州司马,就是因为平定了中宗之子、谯王李重福的叛乱,所以直升三品,一直到现在都还牛逼哄哄,直接在太常寺搞违建都没人敢管他。
顺便说一句,谯王李重福就是李家的家门败类,根本不算玄武门好汉。
那么多前人打样且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他却不学,偏偏要从天津桥冲上去攻打皇城左掖门,可见他的失败是早就注定的,我大唐宗室们就不兴走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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