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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64节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少年抄袭别人诗作,但这首诗作太出色了,裴敦复自度若是自己妙手偶得,是绝对不肯拱手让人的。而且这少年祖父张说乃是文坛宗师,若其竟有盗文之嫌,无疑是一个莫大的丑闻!

  “不过是一些闲人吵闹,张郎不必在意,安心答题即可!”

  看完这一首诗作,裴敦复心中大定,他也担心少年是个绣花枕头、连累他遭受发落,迫切想要通过后续答题看看少年真本事究竟如何。

  如果其人确有其才,那么自己也就不必担心会被人检举徇私舞弊了。朝廷典选虽然自有程式,但同样也可变通,但也要当事人值得变通。

  为了就近欣赏少年才学,裴敦复索性移案到张岱旁边去,看着他继续写作赋文。

  “蠢尔微虫,有兹尺蠖……”

  相对于之前的诗作,张岱赋文写的更慢。因为赋文无论是内涵,还是格式声律,构思的难度都要超过了诗作,该做的样子总是要做,总不能挥笔立就,他又没温八叉那么牛。

  裴敦复趴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总算等到少年第一段赋文写完,虽然破题只是中规中矩,并无惊艳之感,但一个少年能有此稳重文笔已经颇为难得了,通过解试绰绰有余。

  心中有了底气,裴敦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此时外间仍然喧闹,但他已经在心里暗自埋怨吏部做事糊涂,他们只是借用一处别堂,又没干扰吏部事务运作,怎么就把选人们给激怒对立起来!

  突然外间喧哗叫嚷声骤然一停,裴敦复好奇望去,便见神情严肃的席豫带着两人走进别堂跨院来,他连忙站起身,又对张岱吩咐道:“继续书写,不要受扰心乱!”

  张岱隐隐猜到事情可能是又发生了什么波折,于是便也不再磨洋工,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裴敦复匆匆行出迎去,便听到两名中书吏员传达宰相李元纮的指令。

  若在刚才,事情到了这一步裴敦复说不得便也干脆听从吩咐,叫停补考。就连宰相都亲自干涉,他又硬挺什么?

  可是现在他却有了底气,而且现在停止的话,既得罪了玉真公主和张说,李元纮必然也不会因此而欣赏他,不如索性坚持到底。

  “朝廷所以设此典选之礼,便为括才益治。下官恭掌京兆府试,得才必举,不敢怠慢!请归告李相公,若以礼贤获咎,某亦无怨!”

  席豫听到裴敦复这么说,心中顿时一奇,就连宰相都亲自过问,他也倍感压力,却没想到裴敦复这么有胆色,一时间也好奇其人底气何来。

  于是他便阔步登堂,抓起案上张岱的诗作答卷看了一遍,顿时便也一脸诧异的望着少年。

  张岱在心里暗叹果然平时得少得罪人,好不容易走个后门加塞补考一下,结果都不安稳。眼见席豫诧异望来,他便又举手道:“席员外,另一篇杂文亦成!”

  席豫闻言匆匆行来,而裴敦复也疾行至此,先一步将这赋文抓在手中,两人头顶着头细细诵读一番,只觉得这赋文虽然不如那诗作惊艳,但也同样是端庄典雅之作。

  裴敦复返回案中,奋笔疾书将两篇答卷抄录一番,并将抄本递给两名中书吏员并说道:“请两位将此归呈李相公,相公若以未可,可复引张郎入省再试。但若阻我试才举贤,则万不敢遵命!”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是一惊,他能猜到有人要刁难自己,却没想到竟是宰相李元纮在插手干涉。

  他心中略作思忖后,当即便又举手道:“在下治经犹浅,请以杂文赎帖,请问裴功曹是否可行?”

  “既有此俗,如何不可!”

  裴敦复闻言更喜,帖经填空考校的不过是基本功,对人本身才情没有太大的体现。而他现在则是希望张岱展现出来的才能越多越好,于是便也更加放宽要求道:“赎帖本非定题,张郎自由发挥即可!”

  张岱听到这话后心里也是直乐,定题限韵对他来说还是戴着镣铐舞蹈,放开了这些限制之后,他简直就强大的可怕!

  于是他当即便提笔挥毫,先把自己赎帖杂文的题目写下来:京兆府试赎帖阿房宫赋!

  两个中书省官员见裴敦复这么强硬,便也不再留下来自讨没趣,拿着裴敦复递来的两篇杂文,便匆匆返回皇城的中书省。

  此时的中书省直堂中,张均正一脸惊愕仓皇的跪拜堂中,口中连声说道:“下官近日劳于省事,实在不知家中竟有此事!若知,必不允孽子干扰选事……”

  李元纮自然不相信张均这一番鬼话,你的儿子参加解试、准备乡贡应举,你居然不知道?

  张均这知情不报且还装糊涂的做法,让李元纮变得越发愤怒。因为调查的属官还未返回,他便先将张均这段时间在省中所犯的一些错误统统借题发挥的数落一番,将张均训斥的头颅低垂、汗出如浆。

  过了好一会儿,两名属官匆匆返回,将事情汇报一番。

  当听到京兆府功曹裴敦复竟然拒绝自己的命令,李元纮自是越发愤怒,而当他看到摆在案头的答卷时,自己便也拿其来看了看,脸色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诧异惊奇,但很快又被愤怒所取代。

  “张燕公家学渊源,就连户下小儿都治艺甚巧,怪不得有胆量干扰典选。此诗赋确有可赏,若循常途以进,我亦难黜之!”

  他口中这么说着,让人将两篇杂文递给张均。

  张均将文章捧过略加浏览,脸上的惶恐之色也稍微收敛,他虽然政治智慧不高,但文学素养却有,看到儿子两篇杂文不俗,便也微微松一口气,旋即便顺着李元纮的话说道:“此子生性聪颖,深得其大父所喜,日常系于庭下仔细调教,就连下官都……”

  “你不是说不知此事?而今证据确凿,还能狡辩?”

  李元纮闻言后又是冷哼一声,他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张均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了。

  “这、这……唉,下官委实不知,相公缘何不信?下官今便前往都省将此子系来,交由相公惩处,以证清白!”

  张均听李元纮还是误会自己,一时间越发欲哭无泪,当即便又顿首表示道。

  李元纮闻言后当即便冷哼一声,表示默认。区区一个乡贡解试,自然不值得他堂堂宰相过问。

  裴敦复不肯顺从他的意见,就是因为上下有司、各专其事。他如果对京兆府解试不满,也要等到送解之后再进行复试审核,查实不公后再严加惩戒,但却没有权限直接叫停。

  现在张均主动表态去将其子系来,李元纮便决定无论这张均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要借由此事将之扫出中书省去,避免张说的影响继续阴魂不散的盘踞省中。

  汗流浃背的张均退出中书省来,然后便急匆匆往东城都省而去。那些围聚在省外告状的选人们见状也都纷纷跟上去,要亲眼看一看那可恨的权徒遭受制裁。

  然而当他们来到吏部别堂外的时候,却发现别堂外那些本该同仇敌忾的选人们却都面相平和,甚至还各有喜色,并且口中还吟咏有声:“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近年论史所闻,未有如此篇气势雄浑、见解深刻者!张舍人家学丰美,儿郎才情富丽,佩服佩服!合当此俊才今日扬名都省,某等避之,亦是有幸!”

  几名跟张均认识的选人见其行来,纷纷态度热情的入前笑语拱手道。

  “诸位、诸位这是……”

  张均被李元纮训斥的脑壳都还有点昏,此时被众人围住夸奖,完全反应不过来,瞪着两眼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第103章 三五年后再来成名

  别堂中,张岱已经搁笔,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席豫和裴敦复在那里反复吟咏品味这一篇《阿房宫赋》。

  杜牧所处的唐后期政治昏暗、藩镇割据,统治者仍然骄奢淫逸、大造宫室,故而愤作此文,借古讽今,所写不只是秦之暴亡,更有对大唐盛极而衰的深刻感悟,是一篇难得的论史佳作。

  但即便抛开其思想内核不谈,单单这一篇赋文的文辞雄壮、艺术美感,也是首屈一指的。虽然不乏对前人名作的借鉴,但本身也是融会贯通、别出心裁,方奇极丽,至矣尽矣!

  时流虽然没有经历过大唐安史之乱、盛极而衰的历史背景,但秦、隋之暴亡也都是发人深思的故事,品味起这一篇《阿房宫赋》来并没有什么认知上的隔阂。

  反而这篇赋文所用的文辞手法,给他们初见惊艳、耳目一新之感,诵读起来更是声辞奔腾、豪迈快意,令人大受震撼!

  “如此雄赋,当真今世所未见!警言雄辩、朝气毕露,前以瑰丽而奇极,后以哀史而刻骨!族秦者,秦也,后人哀而不鉴,亦使后人复哀。感之流涕,论之穷矣!”

  席豫在将这一篇赋文吟咏一番之后,又望着张岱感叹道:“燕公为文精壮周谨、气魄雄浑,张郎受其传教,文或失谨,辞藻更奇,气势之雄,参差仿佛。于此立笔成文,是此堂厦之幸!我欲将此雄文留于厅壁,还需张郎首肯。”

  他并没有怀疑这是张说为了使其孙成名而捉刀代笔,这是因为张说文名早著、风格大成,执掌文翰多年,其行文风格技巧早被推为典范,当世习文者无不精研。而这一篇赋文,明显不是张说的风格。

  这时候,张均也从外间行入,听到席豫这一番夸赞,心中既觉惊喜,又是羡慕,不待张岱开口,他便先说道:“是儿习作不精,但得席员外推崇,许以留壁之荣,安敢推辞!”

  说话间,他又向裴敦复拱手道:“此子自幼得其大父栽培,恃才轻狂,我亦莫能约束。恐他轻躁绝众,欲加数载磨练,所以他今应府试,我是不赞同的,却没想到还是劳烦裴功曹于此专为招待。”

  张家内部事务,裴敦复自然无从了解,他这会儿还沉浸在被张岱才情震撼当中,闻言后连忙摆手说道:“张舍人实在是太谦虚了,令郎雄才使人惊艳。下官既居此职,举才是我本分,今能试此俊彦,乃是下官荣幸,岂敢自谓劳烦!”

  张岱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向着张均说道:“阿耶舐犊情切,常常恐儿事不达义、人前有失。大父谓此情虽深,但也妨儿成长,因此让我应试之后再告阿耶。阿耶担心我才高众妒,但也总不能久隐不出……”

  一旁席豫听到这话后便也笑起来:“珠玉之才生于阶前,谁人不爱之惜之?张舍人有此情怀,人之常情,但也应当相信时流或非尽拥倾世之才,容人之量则人皆有之。”

  “席员外所语,斯是良言。对于此子,我的确关心情切,管教过甚。”

  张均听到这话后也是心情复杂得很,他长叹一声后又苦笑道:“但有的时候,人心之深莫能猜度。譬如今日,此子于此便滋惹不少喧扰,甚至都扰及省中相公。相公趋我来问,亦莫敢拒,或有降责,我父子恭受。唯连累两位受诘,心实不安。”

  张岱听他老子这一番话,心内不由得暗叹世上一无可取之人果然罕见,张均虽然是个大糊涂蛋,关键时刻拉队友上船的鬼点子也是有的。

  果然在听到张均这么说后,裴敦复便先开口道:“今日事亦下官本职,李相公若咎,下官亦难处事外,无谓受谁连累,亦应入省自白!”

  “选人哗闹,或因误会,也并非因此。张郎应试,勿扰选事。相公既然查问,我亦应据实以复,自当同去!”

  席豫也开口说道,他自知这件事是韦坚搞鬼,如果被宰相李元纮将此处置定性,那么处事不公、以致选人哗闹的锅便也要扣在他的头上,因此当然要入省辩驳一番。

  “既如此,那便同去!”

  张均见有人帮自己分担问责,心内自是高兴的很,他担心若再拖延两人或会改变心意,当即便又开口道。

  “只是还有策问……”

  裴敦复还没忘记正事,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张均摆手打断:“是儿事小,事白于相公,使两位免于责难才是当下要务,策问亦可后补!”

  张均嘴里说着,便拉着两人往外走。张岱在后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文具,一边在心里暗骂给这老混蛋当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不到十王宅旁边租个小院住上一年半载,心理建设都恢复不起来。

  很快一行人便又来到中书省,张均先行入禀,其余几人则在外等候。

  张均虽然大事糊涂,但小心思也有,先将儿子新作《阿房宫赋》呈上,然后极言吏部诸选人被此雄文所折服,非但不再诘责前事,反而还以见证雄文面试为荣。

  李元纮在听完张均的讲述之后,又拿起这一篇赋文阅读一遍,脸上顿时也流露出惊异之色。

  他也明白了何以裴敦复敢于硬顶着他的压力继续考试,如果说之前那一篇诗作已经让人称异,那这一篇赋文简直就惊艳人间,不久之后想必就会盛传于世。

  若将此子黜落,时流每有论及必然都会抨议考官不公,这对其风评乃至于仕途都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想到这一点,李元纮也暗暗有些后悔,不应贸然干涉此事。他身为宰相却过问这样的小事已经是又是大体,若还处断不公,无疑会更遭受非议。

  而当听到张均仍在力言自己之前不知此事的时候,李元纮心中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此雄文岂能仓促写就?必是父子暗谋,将此引诱自己过问小事,然后再让他遭受士林诘问!

  想到这里,他便让张均先退在一旁,然后着员将裴敦复召来,也不再问其此举是否违规,只是沉声问道:“此子策问答未?且将题卷呈来!”

  “还未。”

  裴敦复闻言后便也连忙摇头说道,他在外间虽然敢硬顶宰相,但是到了中书省中,也还是不敢过于强横失礼。

  李元纮闻听此言后略加沉吟,然后便又说道:“事既然为人举于省,便不应轻松揭过。为息众声,我今代拟策问,此子别堂作答,答毕来承。”

  虽然心中不爽,但在接连看过这张氏子诗赋之后,李元纮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确有才。毕竟其家学渊源,想要从诗赋杂文上将之黜落实在困难。

  但策问则不然,这是对一个人才情见识的综合考量,而且每个人对人对事的看法都不尽相同,想要挑错是一定可以挑得出的!

  其实李元纮也并不是要以宰相之尊来刁难区区一个少年,他只是想借由此事将张均扫出中书省去。

  在看过那一篇《阿房宫赋》后,他对这少年甚至都生爱才之念,想着此番即便应试不成,来日再讲起荐入国学,有此才情,出头不难。但今急急入世,就免不了要遭受家势纷扰的牵连。

  听到李元纮要亲自出题,裴敦复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他对此也难作反对。因为宰相如果质疑选举不公,是可以提出进行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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