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138节

　　这事离陈从进有点远，他也懒的管那边的事，还是要先搞定奚人，才是正事。

　　十一月二十八日，大军进抵柳城。

　　灰败，是这座古城眼下的模样，城郭轮廓远远望去，那是支离破碎。

　　细看之下，城墙也塌了好几处，最大的豁口能容三骑并驰，墙头上的箭垛多半也已变平。

　　不过，城内的情况，倒是好一些，奚人并非纯粹的游牧，既有狩猎，也有农耕行为，因此，城中的房屋，多半被奚人或留下

　　占据柳城的是奚人中一个中型部落，叫迭里部，头人名为突爪，在大军刚刚抵达时，突爪便出城请降。

　　突爪其实是想过带着部民逃跑的，说起来，突爪若是要逃，时间也是充足的很，毕竟，陈从进率大军浩浩荡荡的北上，并不是什么隐秘的行为。

　　而突爪不逃的缘故，主要是有两个方面，其一，便是柳城是迭里部数代经营之地，部落最大的财富，就是这座城，突爪知道，若是他带着族人跑了，他将再无机会，回到这座城市了。

　　而第二个原因，便是陈从进一路北上的行为，幽州军只是击败了奚王阿护孤，对于归顺的部落，并未大加杀戮，因此，突爪觉得，只要自己恭顺，陈从进也会像对待其它部落一样的对待他。

　　突爪不会汉话，不过，柳城中还是有些人，是会汉话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当年营州内迁时，遗留下来的汉人后裔。

　　近百年的时间过去，大部分汉人已经转变为胡人了，但也有寥寥一些人，虽然衣饰，饮食，生活习惯都和一般奚人无二，只是在其内部中，依然坚持习汉文，用汉名。

　　本来突爪对这些人，那是不太喜欢，但此时幽州军大举而来，这些人却又像救命稻草般，被突爪紧紧的握在手中。

　　“跌里部头人突爪，拜见大帅！”

　　突爪跪伏于地，身边的汉人后裔，为其翻译道。

　　陈从进没有理会突爪，而是问向这个翻译：“你是汉人？”

　　“回大帅，在下自认为是大唐子民。”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在下姓梁名姜。”

　　陈从进又问道：“柳城中，还有多少汉民？”

　　梁姜恭敬的回道：“营州内迁百年，城中汉民多以胡化，识汉字，会汉文者，寥寥无几。”

　　陈从进闻言，心中一叹，胡汉杂居，有此情况，也实属正常。

　　一旁的突爪听着两人的对话，那是又急又怕，听又听不懂，心中又很想知道究竟在说什么，这个梁姜是不是有在说自己的坏话。

　　突爪看向梁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时，梁姜连忙说道：“大帅，头人平日里，对部民很负责，并非蛮横无理之辈。”

　　陈从进点了点头，说道：“告诉他，柳城乃营州治所，朝廷王师已至，营州已复，柳城自然是要收回来的。

　　他若是要留在柳城，也可以，日后受朝廷官员辖之即可，若不愿，可以退出柳城，另寻一地，以安家，当然，规定的赋税，也不可逃脱。”

　　当梁姜把陈从进的话，翻译过去后，突爪有些茫然，要嘛把部落都迁移出去，要嘛留在原地，整个部落都被陈大帅吃了。

　　梁姜见突爪的神情，也觉得这样，对他实在过于残忍了些，于是，梁姜对陈从进劝道：“大帅，可否宽容些，迁移对迭里部而言，是丢弃所有的家当，可若是留下，对头人，那是彻底失去一切。”

　　陈从进略一沉吟，先是问道：“迭里部有多少人丁在柳城中。”

　　“回大帅，迭里部帐落数，应在一千余帐。”梁姜回道。

　　“也好，本帅便再提一个方案，迭里部头人日后可以在柳城的官衙中任职，迭里部族人，可以在柳城中，单独划一些坊市，以供其居住，但是管辖权责，必须在官府手中。”

　　这个条件对突爪而言，还是有些苛刻，但至少比先前是要好了许多，突爪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接受陈大帅的条件。

　　突爪的屈服，对陈从进是件好事，但实际上，陈从进想要彻底控制住营州，最重要的一条，还是要广迁汉民，移风易俗，废部落而置县，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略。

第295章 升官之速

　　营州内迁百余年，汉民稀少，目之所及，尽是胡风，移风易俗，说起来容易，但要去做，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巨大的。

　　移风易俗，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法子，只有一个办法，便是从汉地中，迁移大量的汉民到营州来。

　　但纵观历史，大规模移民的背景下，多是社会动荡，天下大乱之时，或是国力强盛，为了移民实边，从某一处地方，逼迫百姓迁移。

　　而营州，苦寒之地，一般情况下，没有强力手腕，百姓根本不可能大规模迁移过来，便是唐末真正大规模乱世到来后，百姓也是优先往南边跑。

　　没有足够的汉民，那移风易俗也就无从谈起。

　　经略军先期入驻柳城，等陈从进在大队人马的卫护下，进入城后，所见所闻，不见汉风，尽是胡尘。

　　陈从进对梁姜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在入城时，一直让梁姜跟随在自己的身旁。

　　“梁姜”陈从进唤了一声。

　　梁姜连忙应道：“大帅，梁姜在。”

　　“你说，营州何时能汉风依旧啊！”

　　梁姜闻言，沉默良久，方才感慨的说道：“无限城池非汉界，几多人物在胡乡，大帅想要汉风依旧，恐非易事啊。”

　　陈从进听后，爽朗一笑，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有何难，大军犁庭扫穴，奚人契丹悉数俯首，待从中原之地，移民数十万，别说营州了，便是再往北，再到渤海国，又有何难！”

　　这股自信而又豪迈的语气，让梁姜忍不住多看了陈从进两眼，能以如此年纪，白手起家，创下这般基业，果然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

　　梁姜恭敬的答道：“大帅胸怀大志，拔城斩将如拾草芥，此非天授雄才，而不能为之。”

　　陈从进哈哈一笑，这话当然是托大了，移民数十万，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况且，幽州军也不能长久向北进攻。

　　这并非是战力问题，而是短时间后勤可以支撑，时间一长，以幽州之财力，物力，很难长久支撑。

　　陈从进一路上，和梁姜相谈甚欢，在奚化如此严重的营州，能够这么多年的坚持习汉文，用汉名，这说明梁家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心怀故国。

　　就算饮食，衣饰已经奚化，但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百年的光阴，数代人的坚持，若是过于出挑，定然无法坚持到现在。

　　对于胡化的汉民，陈从进也没有怪罪，失地弃民，只能是朝廷的过错，和这些百姓又有何关系。

　　为了存活下去，只能融入奚人中，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抉择罢了。

　　不过，随着陈从进重夺营州，定然是要恢复汉俗，陈从进一直都很清楚，人口，才是所有一切的根基。

　　只可惜，日后中原混战，多少人丁被无情的毁掠一空，陈从进暗下决心，以后打仗，能俘虏决不乱杀人，这些人，可都是财富。

　　等中原乱事一起，他定然是要南下，把那些受苦受难的灾民，迁移到治下，让他们过上太平的日子。

　　大军夺回营州，算是初步完成了此番出战的目标，不过，局势变化的有些快，奚人实力大跌，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

　　这个时候，决不能止步不前，只是营州位置重要，收复了营州，陈从进在地理位置上，已经和契丹接壤，对于契丹这个潜在的敌人，陈从进不可能不重视。

　　为了以防万一，陈从进留下向元振所部经略军，驻守柳城，同时命迭里部头人突爪随军，并从迭里部中，征发丁壮六百人。

　　这并不是因为陈从进缺少这区区六百人，而是将突爪及其丁壮调走，可以减少向元振驻守柳城时，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同时，为了缓解迭里部族的紧张气氛，陈从进临危任命梁姜为营州刺史，当下整个营州治内，奚人遍地。

　　而梁姜出身迭里部，在奚人眼中，是自己人，对陈从进来说，一个心怀故国之人，定然比其余奚人更加可靠一些。

　　至于升迁的速度，对，升的就是这么快，纵观大唐历史，像梁姜这样，从一介牧民，一跃而起，升任刺史，从未有过。

　　可以说，陈从进这个举动，再一次的创造了历史。

　　对于陈从进的任命，迭里部中的牧民，倒是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幽州大军大举掳掠，梁姜毕竟也是迭里部人，他当营州刺史，算是自家人了。

　　陈从进命向元振，在驻守柳城时，可征发迭里部牧民，整修城墙，特别是几个大缺口，要赶紧堵上。

　　一看到那几个豁口，陈从进就忍不住吐槽，这个叫突爪的头人，连自己的老窝都不搞好一点。

　　对此，陈从进特意召来突爪，又从踏漠军中寻了个头人子弟，既会汉话又会奚言的人，替自己当翻译。

　　陈从进询问其为何不堵住缺口时，这个突爪的回复，让陈从进颇感无语。

　　突爪表示，堵住缺口，要用很多人力，而且堵住了，大家出城也不方便。

　　陈从进询问难道不怕外敌突袭，比如契丹人。

　　谁知道，突爪直言，周边都是小部落，没人是迭里部的对手，若是契丹人大举进攻，他修城也没用，因为根本不可能守住。

　　再说，万一契丹人真的来了，那就举族迁移，躲过这当头，等契丹人走了再迁回来。

　　至于契丹会不会长久占据柳城，那突爪则摇摇头，表示这是奚王阿护孤要考虑的事，他想那么多也没用。

　　陈从进忍不住摇头叹道：“无知啊。”

　　从商队情报中了解奚人，再到和阿护孤打这一仗，啜米，伯德二部临阵脱逃，陈从进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出奚人如今的政治格局。

　　阿护孤只是名义上奚人的首领，对于各部的控制力度，是有一些，但是不高，至少在危局之时，各部若是不听令，那阿护孤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由此可见，契丹最后崛起，成为辽国，而奚人却只能屈居其下，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安排好营州之事后，陈从进率大军沿白狼水，顺河而下，转而西进，直逼遥里部所在地，饶乐州奚王牙帐。

第296章 黄巢克东都

　　就在陈从进一心一意，准备干趴阿护孤的时候，萧郗又给陈从进送来了一叠文书。

　　这些文书主要是大唐境内的一些消息，这些消息先送到幽州，经过萧郗的汇总后，再送往军前。

　　翻开第一封文书，是叛将刘汉宏归顺朝廷，江陵兵变结束的消息。

　　刘汉宏江陵守将，在五月初，率部造反，随后集兵两万余人，攻掠宋，兖二州。

　　朝廷征宣武，忠武，义成，天平，泰宁，平卢，感化等诸道兵进讨，刘汉宏在南掠申，光二州后，于七月请降，朝廷接受，授刘汉宏为宿州刺史。

　　看到这里，陈从进莫名有股想笑的感觉，带人起兵造反，抢了一堆的财货，抢够了，拍拍屁股投降了，而朝廷居然就这么允许了。

　　那先前征召了那么多藩镇共同进讨，岂不是一纸空文，这样朝令夕改，对朝廷的声望怎么可能没有打击。

　　威望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在人心中，而威望彻底沦丧，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了，就是在一次两次三次的失望下，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