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144节

　　巴剌可汗说明后天契丹大军就会启程南下，到时候肯定可以从斥候的嘴里知道些蛛丝马迹。

　　因为大军斥候侦查，肯定是要往行进的方向进行探查，而契丹南下的这两条路，并不在一个方向，大野吐万只需要知道斥候是在什么方向侦查，就可以猜测出契丹人走的是哪一条路。

　　大野吐万在契丹大营中，坐立不安的等了一天，营中毫无动静，而就在大野吐万都有些等不下去时，契丹大营中，突然马队四出。

　　大野吐万连忙去寻巴剌可汗，等了很久，巴剌可汗才接见了大野吐万，其还未说话，巴剌可汗便闷声道：“有事快说，本汗事务繁忙的很。”

　　大野吐万连忙行礼道：“大汗，可是大军出兵了？”

　　“嗯，斥候先行，明日前锋也会先行南下，你无需待在大营了，速回去通报阿护孤，让他把勇士训练的好一些，做好准备，接应大军。”

　　说完后，巴剌可汗挥挥手，示意大野吐万可以离去了。

　　大野吐万连忙躬身行礼，缓缓的向帐外退去，回到自己的帐落中，大野吐万借口天色不好，明日再回返遥里部。

　　对于这个要求，无人在意，直到次日清晨，大野吐万才带着跟随自己的护兵，慢慢的朝着南面而去。

　　沿途的马蹄印，还有不时往来的斥候，这一切都在证明，契丹人很大可能是要走松径岭一带。

　　松径岭并非一个隘口，而是一条长而狭的通道，这个狭窄也不是说像蜀中栈道那样，最狭窄处，也可以让四五骑并排而过。

　　只是松径岭两侧多密林，若有伏兵，则进退失据，必然损失惨重，不过，对契丹人而言，幽州军尚未击溃阿护孤，那么证明其根本来不及在松径岭布置伏兵。

　　况且，从松径岭只有一段路比较难走，在时间上，比起绕行，要快了十来天。

　　这时，大野吐万碰到一队契丹斥候，为首一人，笑问大野吐万从什么方向来契丹汗帐的。

　　大野吐万言，从松径岭方向来到契丹遥辇部。

　　这名斥候点点头，又问了大野吐万松径岭道路好不好走，大野吐万如实回答。

　　而在斥候一走，大野吐万却是心头激荡，再无半分迟疑，他当即翻身上马，扬鞭疾驰。

　　一路南下，大野吐万片刻也不敢停歇，胯下骏马换了两匹，皆是力竭倒毙在途中，口鼻淌着白沫再难站起。

　　大野吐万甚至顾不上掩埋，只解下马鞍，随即换乘其余马匹，一众跟随大野吐万的。护卫，也是叫苦连连。

　　可即便如此，大野吐万也不敢停下脚步，他知道，这么干，并非是为了陈从进，而是为了奚族。

　　其实在内心之中，大野吐万更倾向和契丹合流，但是宋通文的话，也让大野吐万知道，事情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既然大纥主已经决定了，那么大野吐万也只能跟着大纥主一路走到黑了。

　　这一仗，契丹要是赢了，陈从进还能退回幽州，可奚人呢，巴剌可汗要是知道自己被奚人这么整，那后果，大野吐万都不敢想象。

　　第五日破晓时分，当营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大野吐万眼前一黑，几乎从马背上栽落，这一次赶路，比起上次，要整整快了半天的时间。

　　大野吐万攥着最后一丝力气滚下马背，指着几个斥候，连声道：“快！紧急军情！速去通报大帅，把我抬进去！快！”

　　陈从进此时尚在睡梦中，这几日，陈从进一边让士兵好好休整一番，另一边，却是在详细的了解奚人的生活习性，还有各部之间的关系，历史等等。

　　陈从进有知道，他地处北疆，治下胡民甚众，单纯用汉法，是不能治理胡人的，二元制政权，在将来，必然是幽州的常态。

　　昨夜想事想的有些晚，尚在熟睡之中的陈从进，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喊醒。

　　陈从进揉了揉脸颊，沉声说道：“什么事？”

　　亲兵低着头回道：“回大帅，出使契丹的使者回来了，他说有紧急军情。”

　　“速带进来。”

　　不多时，大野吐万连滚带爬冲到中军帐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国公，契丹……契丹人走松径岭！速……速去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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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观察地形

　　陈从进听到大野吐万的话后，那原本残留的睡意，顷刻间便已消散。

　　“松径岭？”陈从进站了起来，盯着大野吐万，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沙哑，“你是如何确定的？”

　　大野吐万坐在地上，鼻腔一直喘着粗气，口中道：“回国公，属下一直等到契丹出兵，再观察斥候哨探的方向，契丹人有很大的可能会走松径岭。”

　　陈从进不由自主的在帐中踱步，片刻之后，忽然停住，帐外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拍在营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弯腰扶起大野吐万，问道：“可有几成把握，契丹人会走松径岭？”

　　大野吐万的喉结滚了滚，好一会儿才说道：“赌赢了，就是十成，赌输了，那就是零成！”

　　这句话还真让陈从进有些诧异，对于此人，以陈从进的眼光看来，此人若是为奚人首领，那比那个阿护孤强多了，至少是很果断的一个人。

　　那个阿护孤，简直是首鼠两端，耳根子又软，谁劝一句就听谁的，说难听些，那就是没有半点主见。

　　大野吐万看了眼陈从进，又低下头，补充了一句：“国公，契丹巴剌可汗并不知道国公大军已经抵达遥里部，天气寒冷，他很可能认为大军行进缓慢，在下认为，这个险可以冒！”

　　既然大野吐万这么说了，陈从进当然也敢赌，往日比这风险高十倍百倍的情况下，他都敢赌，更遑论这点微末的小风险。

　　埋伏失败，那就说明契丹人绕行了，而且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契丹人很有可能知道阿护孤投降了。

　　那样的情况下，那没什么可说的，那就堂堂正正的开打，无非是大家伙白跑了一趟，损失了点士气，自己的威望降了些，也让接下来的仗难打了些…………

　　陈从进摇摇头，赶紧甩掉脑中的胡思乱想，正所谓有机会，那就要抓住，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

　　不过，话虽如此，知易行难的道理，很多人却不懂，同一个人，在绝境时的选择，和有着权势富贵时的选择，也许会截然不同。

　　随后，陈从进急召诸将，商议在松径岭埋伏一事，诸将听闻后，顿感吃惊，纷纷询问大帅如何肯定契丹人会走松径岭这条路。

　　陈从进哈哈一笑，道：“庙算尔，况行军征战，岂能半点险都不冒。”

　　大野吐万跑死了几匹马，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送回大营，陈从进定然也要尽快完成部署。

　　事态紧急，必须要马上抉择，诸将皆是赞同出兵埋伏在松径岭两侧，等大队马军抵达时，堵住出口，步军一涌而上，若是能如陈从进所料一样，则此战契丹能跑出个十分之一，就已经算是命大了。

　　诸将听这一会不打堂堂正正之战，改打奇袭埋伏的新鲜战，众人听后连连点头，言大帅怎么打，就怎么打。

　　陈从进随即安排诸将下去准备，大军当日便要拔营北上。

　　大野吐万来回跑了两趟契丹汗帐，对路线已经是很熟悉了，从契丹汗帐到松径岭北边，快马奔袭要三天时间，这还是完全不顾马力的跑法。

　　正常而言，契丹大军抵达松径岭时，五天的时间也就差不多，而从遥里部到松径岭，陈从进步军正常行军，只要三日时间。

　　时间虽然来的及，但大野吐万只是跑过松径岭，他也没下马去查探何处适合埋伏。

　　因此，陈从进还是需要提前一点时间，就地查看地形，所以说，在时间上，也还是很赶的。

　　一个多时辰后，大军陆续拔营北上，遥里部的丁壮，以及阿护孤及大野吐万等一些遥里部高层皆被陈从进带在身侧。

　　静塞军，经略军，雄平军，再加上骁骑军，以及新设的踏漠军，不算留守新复的营州外，兵力不降反升，从出兵的马步军两万七千人，跃升至三万四千余人。

　　不过，其中有六千余人是属于凑数的，这六千牧骑都是遥里部的征召出来的丁壮，可以说，遥里部剩下的，只有妇孺老弱了。

　　这主意是陈从进担忧遥里部在自己背后搞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阿护孤先前还和幽州军刚刚打了一仗，虽然降了，可陈从进却并未掉以轻心。

　　广明二年，二月十三日，陈从进大军抵达松径岭南面出口，大军距离松径岭南面十五里外扎营。

　　陈从进看天色未晚，随即带着向元振，杨匡，刘世全，以及几名僚属，在一队轻骑的卫护下，奔赴松径岭内部，观察地形。

　　松径岭南面出口并不窄，反而很宽阔，若用合适的话来形容，那像只敞开的喇叭口，朝外敞得极开，十几里地宽的平缓坡地连着旷野。

　　两侧皆是山脉，众人往里疾驰约半里处，松径岭内开始逐渐收窄，军队数量少的情况下，比如商队，或是小规模军队，那走这条路是很宽敞的。

　　不过，若是数万骑兵涌入，那这就属于是狭窄而又危险的地形，看完出口的地形后，陈从进又带着众人，继续深入细看松径岭内部的地形，以及可以埋伏的地点。

　　在一侧，有一处坡地，坡上有密林，规模很大，陈从进亲自下马，上去查看，马肯定是藏不了，只能藏匿步军。

　　向元振这时沉声道：“大帅，这里还是太近了些，为了稳妥起见，以末将之见，还是要往高一些藏。”

　　王猛听后，不待陈从进出言，便先接过话茬，说道：“往高了藏，那往下冲可是很不方便好！”

　　向元振摇摇头，道：“这只能藏个千把人，契丹主力一出来就是数万骑，这往下冲太快也没什么用，就是站着让你砍，又能砍多少人。”

　　“不错，如果契丹人真从这里走，伏兵也只能当奇兵，多树旗帜，在堵住出口后，两侧当即摇旗呐喊，多造声势，动摇契丹军心。

　　只要军心一乱，这么狭窄的地形，那对契丹人来说，那就是一场大屠杀啊！”一旁的刘世全有些激动的说道。

第308章 等待

　　众人又看了片刻，随着天色微暗，只能先行回营，不过大致的埋伏之地，众人也看的差不多了，只等明日带兵过来，直接提前埋伏。

　　回到大营后，诸将在帐中议论纷纷，众人皆言，若是契丹走这条路，肯定会很惨的。

　　对于埋伏的地点，两侧的山林藏不住太多人，或者说，如果埋伏的人过多，泄露的风险也会成倍的扩大。

　　所以，埋伏的军队，人数可以少，但必须是精锐，埋伏的数量，众议后，定在两千人，一面藏一千人，这点人数，注定是奇兵，只能在关键时刻，鼓噪而动。

　　等斥候和先锋过了松径岭，遇到契丹主力后，再以大军出击，堵住缺口，两侧的奇兵再发动。

　　松径岭内部狭窄，契丹主力骑兵入内，想掉头，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然，后路没断绝，契丹人跑掉一部分，也是正常的，陈从进也没真想过全歼，留下十之七八，已经是极为耀眼的大胜了。

　　入夜之后，陈从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一战，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契丹人来了，万一没来，那想的再多，也没用。

　　二月十四日，清晨，天空再次下起了雪。

　　大军拔营启程，在距松径岭出口十里处，立下大寨，随后陈从进从雄平军中，遴选了两千精锐，前往松径岭。

　　一面由王猛所辖，藏匿于东侧一面由雄平都副军使杨匡所领，藏于西面密林中。

　　陈从进严令二人，在进兵的号角声响起前，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等号角声响起后，也不要急着往下冲。

　　先多树旗号，鼓噪喊杀，以为疑兵，动摇契丹军心，等契丹队伍混乱时，再大举冲杀，此战若是能逮住契丹人，那这战果，可就高到天上去了。

　　这两支伏兵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不太好过，只能吃着干粮，配着水，以大野吐万的估计，最迟明天，就能看见契丹人的斥候了。

　　伏兵开始往山坡上艰难移动，陈从进看着地上的脚印，他又看了看天上的雪，想了想，随即让人捡一些树枝，将脚印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