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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52节

钱象坤一怔,点头应道:“温相好记性!小犬在南京已有五年了。”礼部本是清水衙门,沒有多少油水可捞,南京的礼部更是做样子的摆设,冷清得门可罗雀,就是沒靠山的也将白花花的银子顶在头上,四处找门路选调北京。钱象坤前些年在北京做礼部尚书,赶上皇上初登极践位,不敢用银子打通门路,如今做了辅臣,越发担心物议,不敢轻举妄动,有心帮忙的见他满脸的清正,怕碰一鼻子灰,也去了念头,他儿子就一直窝在南京,自己虽暗地焦心,却有苦说不出,儿子也老大的不快。听温体仁提起此事,他暗叫惭愧,老脸自觉也红热了一阵。

“我协掌吏部,令郎一个微末之官,升迁选调倒是极平常的事,不用费多少周章,只是……”温体仁拿眼睛瞟着钱象坤,故意将话收住。吴宗达心领神会,一旁撺掇道:“君子成人之美,弘载兄这般清正的好官,平日只知耽心国事,哪里想什么儿女私情?眼看着那些不成器的庸官俗吏个个填了肥缺,总不能教老实人吃亏吧!”

温体仁连连摆手道:“那倒不会。只是担心帮了倒忙,坏了老先生的名声,实在不敢开罪呀!”

钱象坤听他如此说,怎能轻易教他落个空口人情?忙道:“言重了。如此盛情雅意,我岂能不知好歹地拂逆了?只是劳累费心,无以为报,实难心安……”

“报答什么?老先生若是送什么银子,便是通了关节,兄弟哪里还敢援手?老先生若以为欠了人情,要还也不难,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馆,老先生做东请我们几人大快朵颐一番如何?”

“什么好酒馆?漫说一次,就是百十次也无不可。”钱象坤大喜,问道:“在什么地方?”

“大隆福寺的一个胡同里。老先生有意破费,可要早去订下席面,以免吃不成了。”

“什么山珍海味,莫非是龙肉,这么稀罕抢手?”钱象坤大不以为然。

吴宗达与温体仁相视一笑,笑道:“倒沒那么金贵。只是这家酒馆做的菜肴是有数的,晚去便沒货了。若是干喝他们的酒,刀子似的,小弟自信沒有老先生的酒量,怎敢干喝?”

“这倒怪了,有银子也不挣,宁肯闲着?”

温体仁应道:“嗯!小本生意,沒有做大的心思。这也是操守,思不出位么!”钱象坤听他说得不动声色,却一语双关,似含嘲讽之意,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三人來到酒馆,小二斟酒上來,钱象坤端杯一嗅,笑道:“果是烈酒。这孙记烧刀子闻名关外,不在地冻天寒的时候喝,有些伤身。”

“你这般的好酒量,怕什么?不是心疼银子吧?”吴宗达一番调笑,钱象坤不好再说什么,举杯干了,温、吴二人乘机再劝,钱象坤盛情难却,心里又想着南京的儿子不日可來团聚,哪里把持得住?一连几杯下肚,便不再推让。孙记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温体仁又暗地吩咐换成五十年的陈酿老酒,力道更大,不消半个时辰,已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依然满嘴酒气,浑身无力,挣扎不起,只好称病在家。温体仁从容地写了举荐闵洪学的折子,递了上去。钱象坤知道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将消息传与周延儒,皇上已然准了,再无可挽回。

张溥听到这里,叹惋道:“皇上英明圣睿,竟沒有识破他的险恶用心?”

“天如,看來你恨乌及屋,动了肝火。你想皇上英明,自然不愿出个什么把持朝政的权臣了。首辅本來就权重,身边沒有一个异心的,如何制衡?”

张溥沉思道:“依你说來,皇上是有意准了温乌程的折子?”

“不错!近來首辅安插的人也多了一些,难免遭人议论。皇上听了,想必有些担忧。皇上乾纲独振,容不得恃宠而骄之人,最怕再出个大权独揽的魏忠贤。”

“师相可是不愿多生是非,才命你來游说我?”

吴昌时眯眼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必急于一时。”

“要是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呢?”

吴昌时的两眼连跳几跳,粲然笑道:“当日首辅说你承接东林先贤,你还推辞,这不正是东林的风骨么?不过,首辅吩咐:上折子若成功,他心里感激;若不成,那他怕难以保全你,只好请你先避避了。”

“难道要我缩在家里不出门么?”张溥天性有些狂狷,最不怕权贵,听到躲避二字,大觉不快,不由面色一寒,仿佛罩了层严霜。

“那倒不必,只怕要委屈你过几年优游林下的日子了。”

张溥不平道:“我一身正气,反要躲温老贼?”

“累及师相,事情就更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你再好生想想,不必争一时之气。”

“若劳而无功,我甘愿吃苦领罪,决不累及他人。”张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如此,我也可报师相知遇之恩了。”

第三卷 风雨江南 避锋芒借机别首辅 访名妓夤缘识仙姝

那丫鬟急得眼泪汪汪,朝里喊道:“你、你好无赖!爱姐姐,快來呀----有人要生事!”

“是谁这么歹毒?”随着一阵脚步声响,楼梯上下來一个绮淡雅净的丽人,年纪十四、五岁的光景,中等身材,一袭藕白色窄袖长衫襦,飘飘如云中仙子,施施然走到长三面前,问道:“你叫长三么?”

吴昌时从张溥家里出來,仰头望望满天的繁星,夜风清凉,送來一阵阵甜甜的槐花香气,沁人心脾。他來到吴伟业的家门前,环顾四下无人,轻轻拍了两下,吴福开了大门,他闪身进去。吴福冷丁看一个黑衣人进來,吃了一惊,待看清了是吴昌时,欢喜道:“吴老爷來得正好!快去劝劝我家少爷,他不知遇到了什么难事,回來后一直闷头坐着,饭菜热了几回,却一口未吃,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好?”他语调之中竟有一丝哽咽。

“他岂止吃不下饭?怕还是不住唉声叹气吧!”

吴福诧异道:“老爷怎么知道?”

吴昌时笑而不答,迈步进屋,见吴伟业呆坐在书房里,愁肠百结,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调笑道:“梅村,你这榜眼省下粮米,生生这般饿着,可是为攒银子回乡迎娶佳人?”

吴伟业起身相迎道:“來之兄,你倒还有心思取笑!小弟急得昏了头,就是给人一刀砍了胳膊,也未必觉得出痛來,何况饥饱?噫!你怎么如此打扮?”

吴昌时将黑色斗篷脱下,神情诡秘,点头道:“你们要参劾温阁老,事关重大,我不敢不多加些小心。”

“兄台消息果真灵通!”吴伟业越发吃惊,不由想到了那些令人闻名丧胆的东厂番子。

吴昌时微微一笑道:“以天如的性情,给薛国观参劾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必要想方设法反击。何况昨夜又给周阁老申斥了几句,更是怒不可遏。我劝天如不可如此率意行事,整整一个时辰。唉----”吴昌时重重叹了口气,吴伟业知道他沒有说动张溥,心下颇有些失望,怔怔地望着吴昌时。

吴昌时见他满脸忧愁,露出莫可奈何之色,指指桌上的饭菜道:“我知道你为难,因此连夜过來看看你。路上我琢磨着天如这样做也好,挫挫锐气磨磨性子,未尝是件坏事,不然什么时候都锋芒毕露,不知收藏变化,会有更大的亏要吃。好在周阁老那边己点了头,知道天如是要报恩呢!”

“还是要参劾?”

“温阁老已有所警觉,若不参劾也显得咱们软弱可欺。梅村,你可知道你的考卷范本是如何到了李明睿府上的?”吴昌时见他摇头,接着道:“当时我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将猜测与周阁老说了,他老人家也以为必是温体仁背后指使,一计不成,才生二计,以挑唆你与李明睿的关系,将事情闹大,后面怕是还有许多的手段未使出來,就像当年庞宠的连环计,不将你与天如等人一并排挤出朝堂,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我与他们并无恩怨纠葛,他们怎么要下这般狠心?”

“他们不是对你,而是另有所图。”

“意图何在?”

“梅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与天如都是周阁老的羽翼,温体仁自然容不得。此事风云诡谲,你不要多问了。将疏稿拿來我看。”

吴伟业从贴身处小心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将疏稿递与吴昌时。吴昌时接了细细展读,眉头越锁越紧,看到最后道:“天如的文章学的是韩昌黎,以气势胜,但殊欠平和,正是疏稿的大忌。疏稿要改,这样参劾于事无补,反会授人以柄,引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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