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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60节

“果有如此厉害?”

“圆海兄决非危言耸听,实在是忧心国事。东林党人不过开个书院,讲讲学,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大可置之不理,由他说去!哪朝哪代沒有几个说闲话的人?可这复社却不同了,不用说他们的声势远远超过东林,发传单聚会,广收社众,单说他们对待朝政一节,已不满足于清议品评了,与朝中大员相互援引,将社员陆续选送入仕做官,不少骛名逐利之徒更是奔走其门,以图发迹。如此下去不出数年,复社的势力遍布朝堂,就是不想干政都难!到那时,皇上怕都难左右了。”

“哼哼……张溥想以复社乱天下,不过是痴人说梦!万岁爷何等圣明,岂能给他蒙在鼓里?东厂也不是吃白饭的!”曹化淳连声冷笑。

马士英一喜,点头道:“万幸万幸!这么说皇上早有觉察了……那为何还不派人捕杀?”

“这不是带兵打仗,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势必生出许多口舌是非,实在有伤万岁爷的圣德,马虎不得!对付这些读书人,要用谋略,不能单凭武力。”曹化淳瞥了马士英一眼,有些不屑地问道:“亏你还是个两榜的进士,不知道齐太史和晋董狐的直笔么?咱是替万岁爷怜才,不是给他老人家招怨。”那齐太史和晋董狐是春秋时齐、晋两国的良史,秉笔直书,不讳不隐,就是发蒙不久的童子也知晓一二,曹化淳说得如此盛气凌人,马士英登时面有羞色。

“公公高见!”阮大铖听曹化淳嘲讽之意甚重,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揣摩之下竟觉大有深意,急忙笑道:“皇上是我大明立朝以來屈指可数的有道圣君,自然不能妄开杀戮,授人以柄,留下千秋秽名。再说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怎能因废弃复社诸人而伤了天下英才之心,堵了用人之路?”

“那、那岂不纵容复社肆意胡为了?”马士英迟疑起來,他转头看着曹化淳道:“公公必要想个什么法子,打压他们嚣张气焰才好。”

“法子不是沒有,还是刚才那句话,东厂不是吃白饭的,不会任由他们做大!”

“那是、那是自然。”阮大铖、马士英躬身称颂。

“别看复社眼下人多势众,热闹非凡,其实不过一盘散沙,张溥只是凭着科举入仕一招,暂时笼络住了人心。可是要将散沙捏成泥人,则是痴想了。他自家打不开利禄之门,还要仰仗朝廷,咱若将他的这点招数破了,他必然难以统领社众。”

阮大铖目光转动,问道:“公公是说下一科北闱,将复社尽情斥落?”

“岂止是北闱,就是金陵的乡试也要有些分寸,不可再像三年前那样放纵了。”

马士英满脸堆笑道:“公公此计出人意表,确是釜底抽薪的妙策!”

“果能如此,复社就可不攻自破、烟消云散了。不出三年,他们怕是再难自存于士林。”阮大铖阴恻恻地说道:“那时他们若敢铤而走险,公公正好一网打尽,好似圣人诛少正卯一般,看今后有谁胆敢与朝廷作对!”

第三卷 风雨江南 听昆曲狂批东林党 造声势大会虎丘山(二)

曹化淳将折扇收入袖中,起身负手,冷笑道:“怕是不用等到那时,他们内部早已争斗成一团了。”

次日一大早,由闾门出城前往虎丘的官道上,儒服葛袍的文士络绎不绝。苏州是春秋时的古城,吴越争霸之时,吴王夫差为绝色美女筑西施筑造馆娃宫,风流韵事,天下艳称。唐人李太白有诗曰:“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白居易浮想联翩:“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此后历经魏晋隋唐,到唐末五代的吴王钱镠,元末红巾军的头领张士诚都定都此处,历史胜迹极多,虎丘、盘门、石湖、灵岩、天平、虞山……更有历代修造的精美园林----拙政园、留园、网师园、环秀山庄、沧浪亭、狮子林、艺圃、耦园、退思园等处,都是天下文人墨客流连向往之地。虎丘是吴中第一名胜,春秋时吴王阖闾在此修城建都,死后即葬在虎丘。秦始皇扫灭六国,一统四海,曾登临虎丘览胜。唐代诗人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凿山引水,修七里堤,以后历朝也多有扩建,虎丘景致更为秀美,以致后人以为到苏州而不游虎丘,实属憾事。虎丘经历朝的修护扩建,虎丘塔、憨憨泉、试剑石、枕石、孙武子演兵场、真娘墓、冷香阁、第三泉、致爽阁、剑池、千人石、二仙亭、可中亭、悟石轩、白莲池、大佛殿、千顷云、五贤堂、平远堂、小吴轩、放鹤亭、养鹤涧、涌泉亭、揽月榭、小武当、通幽轩、玉兰山房、云在茶香、拥翠山庄……处处花团锦簇,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归。

山塘街距离虎丘不过七里的路程,紧挨着白公堤,本來就是店铺林立的商埠,此时正赶上复社大会天下文士,街上人头攒动,笑语杂沓。艳装女儿,倜傥少年,黄发老者,垂髫幼童,如涌如流。山塘河中,画舫游船,穿梭往來,丝竹管弦,乐声如缕。山塘水码头边,一只乌篷小船缓缓近岸,在洁净整齐的石阶旁泊稳。一个清秀的儒服少年轻手轻脚地下了船,走入岸上如织的人流中。少年缓步而行,半个多时辰,才远远望见虎丘山麓下,提篮卖花,泥人雕塑,耍猴练艺,热闹更胜山塘。尚未踏进头道山门,看到隔河照墙上嵌有“海涌流辉”四个大字,山路两旁怪石嶙峋,刀削斧劈一般。一座石桥横跨环山河,便是有名的海涌桥,石桥下树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复社大会天下文士,虎丘狭小,行走不便,请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复社同仁敬启。”木牌四周立着几个青壮的书生,劝阻着上山的行人。为首的书生见了儒服少年问道:“这位仁兄眼生得紧,可是赶來聚会的?”

儒服少年驻足打躬道:“正是。”

“敢问台甫?”

“这个……”儒服少年略一沉吟,眼珠转了几转,笑道:“小弟姓柳,名隐。”

那书生抱拳道:“原來是隐兄,失敬失敬。”

“小弟草字如是。”

“柳如是?”那书生蹙眉思忖片刻,轻轻摇摇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來,又问道:“仁兄仙乡何处?”

“不敢,小弟生在云间。”

那书生将手中的小册子急急翻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冷笑道:“这名册上有松江府四县的复社社员名录,总共四十一人,并无仁兄的名讳。”说着一指身后的木牌道:“既不是复社同仁,请回吧!”

儒服少年急道:“是西张先生教我來的,你也要阻拦?”

“哈哈哈……”那书生连笑几声,说道:“西张先生大名响彻寰宇,道德文章,天下有谁不知?若个个都说是他老人家举荐而來的,整座虎丘怕是也盛不下了。”

少年脸色微红,怒道:“这虎丘乃是天下名胜,又不是你们自家的祖产,你们來得,别人怎么却來不得?”

络绎赶到石桥边的游人听少年说得有理,纷纷叫喊助威道:“是呀!这山不是你们复社的,怎能这般随意霸占了呢!”

那书生看看要犯了众怒,向外作揖道:“大伙儿不要受他蛊惑,我们复社只是占用虎丘两日,因山上地方有限,容不下再多的人,怕出了什么意外,还请大伙儿海涵。”

少年得理不让人,见有人助阵,底气更足,吆喝道:“脚长在自家身上,失足落崖也是天意,哪个要你们管了?”

“我们也是一片好意……”那书生见桥边的人越聚越多,少年又一味歪缠,不禁有些惊慌,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少年趁机喊道:“让不让过去?若再阻拦,我们可硬闯了!”

“别别别……”那书生与身后的几人一齐张开胳膊阻拦,说道:“谁家的读书人不愿有个清静所在?作诗论文比不得其他营生,喧闹不得。大伙儿多……”

“不行!这不是瞧不起我们么?你们自顾吟你们的诗词做你们的文章就是,难道我们上虎丘游玩的资格都沒了?”

“这位小哥儿,不必心急。”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烟色道袍的汉子从桥对面过來,不知他如何走动,倏忽之间就挡在少年面前。

“师父----”把守在桥边的那几个书生急忙上前拜见,那汉子摆手命他们退下,伸手搭在少年肩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忽然脸色一变,倏地收掌,低喝道:“姑娘,我们复社都是正人君子,你必要赶到山上,意欲何为?”

少年给他一掌压得面色绯红,闻言脸色登时变白,吃惊道:“你、你是谁?怎么认出……”

“在下喻连河。姑娘虽说拔去了钗环,但耳根上的环孔宛然,焉能逃得过在下的眼睛!”

少年摸了一下耳垂儿,粉面一时通红,跺脚恨道:“你、你们欺负人!我、我……”掩面哽咽。

众人这才明白过來,纷纷议论道:“原來是个女娃子,我说她个子这般娇小呢!”

“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女娃儿乔装改扮了,想必是偷着來会情哥哥。”

“啧啧啧……看她粉面桃腮的,像塘里的嫩藕,不知哪个后生有这般艳福……”

少年转过身去,埋头抽泣。喻连河怕她害羞,忙对众人道:“她既來找心上人,我带她去山上就是了。人家女孩儿脸皮薄,大伙儿散了吧!”众人一阵哄笑而去。几个书生上前拦道:“师父,万不可放她进去,若是奸细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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