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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85节

“你我都为朝廷出力,岂有什么不情之请?”

甘学阔却不理会,端杯一嗅,赞道:“好酒!金波沉醉雁门州,这酒色金黄,气味醇厚,与江南黄酒不相伯仲呐!”

“金波沉醉雁门州,端有人间六月秋”,乃是金代名士礼部尚书赵秉文盛赞代州黄酒的诗句,甘学阔家乡远在巴蜀,在北地为官多年,竟也知道不少风俗。“年兄好博学!”孙传庭翘指道:“这北芪黄酒是用黍米精酿而成的,虽比不得用鉴湖水酿造的花雕诸酒知名天下,却一如愚弟待故人的朴拙之情。”

甘学阔起身一揖到地,说道:“百雅呼一声故人,而不以废员见弃怠慢,我有话就明言了。”

“有何吩咐,请直讲。”

“放我走!”甘学阔一字一顿地说,语调甚是急迫。

“弟何曾阻拦?”

“好!我还有一事相求,借三五十个兵丁,护送我入川。”

孙传庭诧异道:“年兄不是贪官,箱笼并不沉重,何须这么多人护送?”

“我宦海一生,自信沒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怕杀人越货的蟊贼。”

“那年兄怕什么?”

“你心里明白。”

“这话怎么说?”

“不必瞒我了,你想必早已接到了洪军门的紧急文书,流寇取道潼关,进逼陕西,我如今离任了,不必再与西安城共存亡。”

“你急着要走,原來是为此事?”孙传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袖中的文书,他担心消息泄露出去,全城军民人心惶惶,局面无法收拾。

“不错。”

孙传庭开门见山地问道:“年兄准备何时启程回乡?”

“越快越好。”

“交割之事怕沒那么容易!”孙传庭沉了脸,两眼紧盯着甘学阔。

“我一沒贪墨,二沒贿赂上司,那些官文书册都封存在值房里,请几个师爷清理移交就行了,我不必在此耽搁,先回老家等着,你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可上折子参奏,我甘愿领罪,决不抵赖!”

“账目清楚有什么用?我要得是现用的银子。流寇來势凶猛,若取了潼关,西安便无险可据,必会首当其冲,但陕西兵马多已给洪军门带入了河南,只留了不足五千,怎么守城?我打算征集民夫在城外加筑起一道土城墙,只设东长乐、西安定、南永宁、北安远四个城门。每门筑三重门楼:闸楼、箭楼、正楼。闸楼在外,箭楼在中,正楼在里,箭楼与正楼之间再筑一道围墙以为瓮城,城外深挖一道宽阔的护城河。这么大的工程,藩库里那几万两银子怎么够用?”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陕西连年歉收,这几万两银子还是皇上恩赐的内帑,不敢动用,不然藩库早空空如洗了。”

孙传庭见吓不住他,登时换作笑脸道:“哎呀!年兄归心似箭,派几十个兵丁护送,也属小事一桩,伸伸手儿而已。可你我情在同年,总得喝杯送别酒吧!可你也看到了,军情紧急,一时怕是顾不上呀!”

“这杯权作送行了。”甘学阔仰头一饮而尽。

“那就怠慢了。”孙传庭又斟上一杯道:“年兄方才将两件事示下,愚弟也有一事相求,万望恩允。”

“不该是教我捐银子吧?”

“怎么会!那些银子都是朝廷的俸禄,无人敢动分毫。愚弟怎会是两眼只盯着银子的人?是想请年兄在逗留几天。”

甘学阔霍地站起身來,拍着扶手厉声道:“你这是何意?要拉个垫背的么?”

“哈哈哈……”孙传庭一声长笑,咬牙道:“你莫把咱看扁了,别人怕流寇,咱可不怕!暂留你,为的是看我破贼。贼人要进犯西安,必要穿越秦岭。秦岭入汉中自东而西有五条要道:武关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散关道。贼人怕官军追赶,必不走武关道。散关道要多走几百里的路,如此洪军门已回师三秦,贼人势必无机可乘,他们也不会走这条道。褒斜道、子午道多年失修,早已荒废,他们要走的只有傥骆道。我在此设伏,贼人一鼓可取。”

甘学阔打躬道:“多谢盛情,此地入川,关山阻隔,可禁不住鸿雁传书,我在家中静候捷报便了。”

“你一定要走?”

“断无逗留之意。”

“你要乱我民心?”

“顾不了许多了。”

“來人!”孙传庭森然一笑,喝道:“我给足了你面子,可你一意孤行,怪不得我心狠。将甘大人仔细看管,不可委屈了。再到他府上,找些值钱的物件充公助军,就说甘大人捐资守城。”

“你……”甘学阔看着进來的几个武弁,气得浑身哆嗦。

傥骆道北起周至骆峪口,距县城西南一百二十里,南到洋县傥峪口,距洋县北三十里,谷道全长四百二十里。除秦岭主峰一段,盘山路曲折回旋八十余里,共八十四盘,行走不易,其他地势开阔,尽是高原,浅山平冈,此起彼落,并无险峻之处。高迎祥等人已绕过潼关,行走在傥骆道的谷壑中。多年战乱,傥骆道已沒有了前朝的繁盛,显出一些破败景象,四下极是僻静,曾经的栈道、店铺竟剩下了乱石砾瓦、断壁颓垣,沿着西骆峪河向北,到了周至县境内,才渐渐多了人烟。高迎祥望望偏西的日头,问道:“离县城还有多远?”

“方才派人打探了,这里是黑水峪,前面便是马召镇,离县城还有三十几里的路程。”李自成用马鞭向前方一指道:“那黑河岸边有座仙游寺,建自隋文帝年间,高耸着的便是法王塔。”

高迎祥勒马上了山坡,果见树丛之中隐隐露出一角黄墙红瓦,给西边的余晖影射得越发金碧辉煌,寺院的后面矗立着四四方方一座宝塔,却听不到钟声梵唱,只见滔滔的黑河水流淌不息。他下了马,活动了几下筋骨,连日奔波,供给又差,松弛了两日,便觉劳乏不堪,那些步行的军卒更是尽显疲态,他传令道:“今日早早歇息,明晨四鼓偷袭周至县城,进城休整,养足了精神好攻打西安。”

李自成深知高迎祥信佛极为虔诚,常年征杀,虽顾不上膜拜,但却养成了逢寺必入的习惯,唤过顾君恩道:“你陪闯王进庙逛逛。”

顾君恩答应道:“这仙游寺倒是值得一看,当年白乐天任周至县尉时,在此写下了煌煌巨制《长恨歌》,数百年传唱不歇,堪称妙绝。”

高迎祥拍着额头道:“哦,我记起來了,他和友人陈鸿、王质夫在这仙游寺饮酒,陈鸿写了《长恨歌传》,他写了……”话犹未完,忽听连声号炮,箭如雨发,高迎祥手臂之上中了两箭,痛得几乎跌倒,疑惑道:“可是來了官军?”

“不知哪里的官军在此埋伏,只管放箭,弟兄们给射伤了不少。”李过喘着粗气跑过來。

“你二叔呢?”

“他在领人冲杀,可箭雨太急太密,硬冲怕不行。”正说着,嗖的一箭射來,掼入他坐骑的右眼,那马一声嘶鸣,前腿跳起,李过急忙甩了马镫,在马将倒地的瞬间,跳了下來,捡起一把钢刀,暴叫着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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