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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219节

“却也平常,臣的计策只有三个字:断粮道。刚才臣与陛下观看明军大营,未见多少粮草辎重,想必他们急于进兵,携带粮草不多,我军可在明军南面的松山、杏山之间,西自乌欣河南山,东至海边,横截大路,连绵扎下大营,与之相持;再从锦州到海边,深挖三道丈余宽的大壕沟,断其粮道,然后探寻明军的储粮之处,抢其粮草。俟明军粮草尽时,必不战自乱。”

皇太极点头道:“这倒是条妙计,但不知明军的粮草储藏在哪里。”

“明军粮草积屯之所必不会远,洪承畴老谋深算,定派重兵守卫,粮仓有人夜里难免有灯火,此处松山地势最高,瞭望便可推知。”

“你可有胆量与朕上山?”

“松山已驻有大批明军,陛下为万民之望,且龙体有恙,似不可冒此风险。”

“夜深人静,山上树木繁茂,易于藏身。再说明军也决不会想到有人上山窥探,朕卸甲更衣,出其不意,料也沒有什么大碍。”

范文程不再劝阻,趁皇太极更衣之机,命帐外的随从飞报多尔衮等人,率领兵马暗随在后面,以防不测。

夜半时分,山风微凉,一轮残月斜挂在东南天际,松涛阵阵,像是埋伏着千军万马。皇太极和范文程在几位亲兵的护卫下,悄悄避开明军营盘,爬上了松山。松山高仅百余丈,但冈峦起伏,曲折盘旋,攀登不易。借着依稀的月光,皇太极俯视山下明军大营,灯火通明,辉映数里,山间也有灯火零星闪烁,是明军在那些险要之处驻守。再向正北望去,十几里外的锦州城灯火点点,想必是明军昼夜坚守城池。转身瞭望南面,就见西南方向隐隐约约有两处灯火,东南方一片灯火似银带子一般,仿佛在无边的夜色中游动,问道:“那三处火光是什么地方?”

范文程答道:“西南方近处的光亮是离此十八里依山而筑的杏山城,那远一些的是离此三十八里的塔山城。东南方的光亮是笔架山。”

皇太极说:“明军从宁远进兵,必有不少粮草,依章京之意,他们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范文程答道:“洪承畴用兵务求稳妥,不轻举妄动,由此推知他对粮草必定极为谨慎,放置在一个进退都能及时供给之处,不外乎这三处。”

皇太极笑道:“杏山城依山而建,地势狭小,难以储放,且此城如翻山而攻,不易防守;塔山山路崎岖,搬运艰难。两者皆便的该是笔架山。”

范文程赞道:“陛下睿智,洞彻万机。明军粮草多靠海运,笔架山距海岸二三里的路程,潮水涨起,便成了悬在汹涌波涛中的一座孤岛。潮水退时,才显出一条四五丈宽的沙石路,当地人称之为天桥。若劫明军粮仓,必要算准潮汐涨落的时辰,有所偏差,便会葬身鱼腹。夜露已重,陛下该回营了。”

皇太极点头,循着原路下山回营。到了山下,走不多远,迎面來了一大队人马,悄无声息,范文程大惊,正要与皇太极躲藏,早被发觉,忽啦一下,被围在当中,护卫的亲兵拔刀欲战,为首的两人早已滚鞍下马,快步迎上,说道:“臣等特來迎接圣驾。”听声音原是多尔衮和豪格,范文程暗暗松了口气。

皇太极惊愕道:“你们怎么知道朕夜里出营?”

多尔衮看了看范文程,欲言又止。豪格抢着说道:“范章京命人告诉儿臣,父王要夜登松山,儿臣怕父王有失,特地与十五叔带领一千精兵,绕过明军,前來迎接。”

皇太极笑道:“朕本打算与范章京悄悄而去,悄悄而回,如今战事吃紧,不想惊动你们,耗费心神。既已如此,也不能让明军安心歇息,惊扰他们一番。”说罢,命令众将士面向明军大营,齐声喊道:“大金国皇帝前來探营!”反复十余遍,惊天动地。明军将士多数正在酣睡,闻听喊声,一齐起來戒备。

皇太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大营。范文程打开一卷地图,指点道:“笔架山既为粮仓,必有重兵守卫,又有海水相隔,不可强攻。强攻难下,反会给明军提了醒。潮汐一日之间涨落两次,天桥阻隔,此时明军势必懈怠,可乘机偷渡。若能成功,一把火烧了粮草,明军必然人心慌乱,舍命突围,我军可以逸待劳,乘机截击。”

“劫粮一战关系极大,不可有半点闪失。不然洪承畴若是缩回宁远,凭着坚城利炮,咱们也奈何不了他。此去劫粮,必派大将。”皇太极扫视着众人,命多尔衮、阿济格带兵偷袭笔架山。多尔衮从十七岁起开始领兵打仗,屡建战功,二十岁掌管吏部。崇祯十一年八月,率领清兵由墙子岭、青山口打进长城,深入畿辅,在巨鹿的蒿水桥大败明军,杀死卢象升,然后转入山东,破济南,俘虏明朝的宗室德王。众人见皇上派他去笔架山,足见看重。皇太极再三告诫道:“此次意在劫粮,千万不要恋战,一定多留明军的活口,使他们把失粮的消息带到松山,以乱其军心。”

多尔衮和阿济格率领三千精兵,次日黄昏前赶到海边。预备了羊皮筏子,悄悄偷渡到笔架山。只见笔架山上散落着七座帐篷,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粮草。阿济格埋怨道:“如果沒有粮草,岂不是白白走了这么多冤枉路?”

多尔衮劝慰说:“既然有兵马把守,想必就有粮草。我们先打散这些兵马,然后再细细地寻找不迟。”于是留下一千人马作为后援,二人各领一千人马,阿济格在左,多尔衮在右,直扑明营。明营的军士只想着有松山大营挡住,丝毫想不到会有清兵杀到,全无防备之心,连个站岗的哨兵也沒有,放心大胆地正在酣睡,來不及抵抗,有的在梦中就做了刀下之鬼,有的盔甲也來不及穿戴,仓皇逃窜,霎时间七座营盘都已溃败。多尔衮命令将士穷寇莫追,有意放跑一股明军,任由他们向北奔逃,将兵马合在一处,四下搜寻粮草。快到山顶,看到一片密林,进去察看,穿过树林,里面豁然开朗,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山坳,地势平坦,山石高耸的地方有一处天然的岩洞,洞外齐整地堆着数百垛粮草,远远望去,宛如雨后出土的松蘑。二人大喜,急忙命令三千将士将洞内的粮草搬运出來,集在一处,拣些上好的军粮带走,余下的一把火烧了,循原路下山,回营缴令。

皇太极知二人偷袭成功,抚着范文程的肩膀大笑道:“破明军必矣!”当下命令多尔衮将带回的一些粮草运到两军阵前,堆起大垛,让数万士卒齐声呐喊:“谢洪大帅厚赐军粮!”惊得明军将士纷纷出营观看,清军乘机点燃粮垛,一时火光冲天。

第四卷 独上高楼 洪承畴鏖兵困孤城 庄贵妃乔装送参汤

在皇太极到达戚家堡的当天,洪承畴用两万步骑兵分为三路,轮番向清兵营垒进攻。祖大寿在锦州城内听见炮声和喊杀声,率两千多步兵杀出锦州南门,夹击清军。但清营壕沟既深,弓箭甚利,明军死伤枕藉,苦战不得前进。洪承畴担心人马损失过多,挫伤锐气,鸣锣收兵,祖大寿只得退回城内。清军并不乘机反攻,坚守营盘,只有零股游骑窥探明军大营。酉时刚过,洪承畴正在筹划夜间偷袭清营,***进來禀报说,数万清兵已经截断了松山、杏山之间的大道,一直杀到海边,松、杏之间的一座小山坡上高高竖起了九旄大纛。“想必是皇太极來了,出去看看。”

洪承畴率领***、蔡九仪几个亲随,登上松山巅顶,但见覆盖着黄缎子的宫帐金顶辉煌,在秋天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帐前高矗着一根九旄大纛,不时有“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传來,青伞黄盖,铁骑拥卫,皇太极在亲兵的扈驾下巡查各营,所到之处,将士欢呼雀跃。洪承畴暗赞道:“东虏军容之盛怕只有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可比!” 回身俯视锦州,城中房舍街巷历历可数。一座宝塔兀立在蓝天下,顶上朵朵白云飘荡,似可隐约听到清脆悦耳的塔铃声。女儿河曲折如带,宛转从松山、锦州之间流过。叹息道:“祖大寿真是良将,锦州城内不见一棵树木,想必烧柴都难,可清兵就是攻不下來,若不尽早解围,真是愧对他了。”但清兵在离城二里以外安营立寨,外掘三重壕沟,围得铁桶一般,不知从哪里措手。正在踌躇,又來一道急报,数千敌骑袭占塔山海边的笔架山。

“笔架山失守了?”洪承畴回到大营,看着从笔架山败逃回來的十几名士卒,实在不敢相信,追问道:“清军不谙舟楫,他们是怎么偷袭的?”

“他们乘晚间汐水尚未退尽之际,偷渡上了山。弟兄们哪里想到……粮草都给他们一把火烧了。”

“十几万大军吃什么?”洪承畴闻报,捶胸顿足,悔恨不已,知道锦州之围已是不能解救了,先退回宁远再作打算,但必须封锁粮草遭劫的消息,他命***道:“将他们看押起來,不准随便走动。”随即召集钦差张若麒、辽东巡抚邱民仰与八位总兵商议对策。张若麒借口海边吃紧不來,诸将因笔架山军粮被敌人夺去,松、杏之间大道被敌人截断,高桥镇也被敌人占领,多主张杀开一条血路,回宁远就粮。洪承畴担心张若麒密奏他劳师糜饷,派人飞马去征询意见,一个时辰后,得到张若麒的回书,称各总镇既有回宁远支粮再战之议,似属可允,大人斟酌即可。洪承畴见众将满脸忧色,宽慰说:“大军被围并不足惧,我们人马与清兵相若,又有红衣大炮,将士所持的火器也强于清军的弓箭,攻守本來尚算自如,但是粮草已给清兵断了,急切之间难以恢复,可大军不可一日无粮,固守松山,伺机援锦,已非良策,只有退回宁远,以图再举。”

曹变蛟问道:“大帅,粮草可支撑几时?”

“十天。”

“决沒有十天的粮草。”

“尚可供三日。”

曹变蛟愤然作色,说道:“事到如今,何必再欺瞒我等!”

洪承畴面上一热,愀然道:“粮草一事关系军心,极为重大。军中只有一日之粮了,因此才请众位一齐共谋大计。切勿外泄!”

王廷臣道:“刚才我军多次冲锋都被挡回,又见清军火烧粮草,军心已经是有些不稳了。”

洪承畴点头道:“粮尽被围,形势危急,不可再拖延下去。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明告士卒,不必隐讳,战是一死,不战也是一死。如果破釜沉舟,拼死一战,或许可以死里逃生。”

辽东总兵祖大寿是吴三桂的亲娘舅,他叹息道:“锦州遭围多日,本來坚守待援,大军若退回宁远,城中军民势必绝望,锦州怕是难保了。”

洪承畴顿觉愧疚,搪塞道:“锦州之围终须要解,先回宁远就取粮草,再图振作。”

吴三桂冷笑道:“退走宁远,正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清军必会在南面布下重兵,等着我军自投罗网!”

洪承畴踌躇道:“以将军之见,该如何进退?”

“以末将愚见,可南攻清军,佯装杀回宁远,然后挥师北进,与锦州守军会合。”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王朴大呼道:“吴将军,怎可为了解救老娘舅,让咱们也陪上性命呢!”

“无知的匹夫!”吴三桂大怒,欲上前与王朴厮打,被洪承畴喝止,站在一旁,愤愤不平。洪承畴对众将说:“吴将军未必有什么私意,他的意思是借锦州城池坚守,如当年袁崇焕凭借宁远一座孤城,连败努尔哈赤、皇太极。但此法有些心存侥幸,不可学他。锦州被围已近一年,粮草势必不会富余,岂能供养十三万人马?吃住都万分困难,关外的严冬可比不得江南,大军露宿街头,无处取暖,不用清兵攻城,早已冻馁而死了。东虏也有了红夷大炮,与当年宁远之战不可同日而语,坚守也难了。向北突围,清兵定会尾随于后,孤军深入,若不能与锦州守军会合,而遭清军分割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桂暗觉灰心,默然不语。邱民仰叹气道:“死守松山也不是办法。松山堡东面依山,本來坚固不如宁远,如今清兵也有了红夷大炮,若据山攻城,满城便尽成齑粉了。” 众人听得心惊,不时窃窃私语。

洪承畴起身说道:“邱抚台所言非虚,松山城不可依仗。长远计议,只有回宁远一途,既可无后顾之忧,又可作东山再起的打算,不会辜负皇上圣恩。”他扫视一眼众将,肃声说:“报效朝廷,正在此时。军粮将尽,身陷重围,情势危急,应明告吏卒,奋力杀敌。今日两军厮杀了一整天,清军也已疲劳。趁此机会,今夜正好闯营突围,也可免遭清军弓箭之阻。本帅亲执桴鼓,督率全军,破釜沉舟,尽在一战!众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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