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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31节

魏忠贤道:“理当如此。深夜放外臣进来,于宫禁成例本不相合。”

张嫣却道:“皇上驾崩,事情非常,诸位大臣出于一片忠心,岂可因循旧制,辜负他们?”她心神既已安定,言辞也周全了许多,凭添了几分皇后的尊严。

魏忠贤难以反驳,恶狠狠地看着那报信的小太监,恨不得将他活活吞下,一直冷眼观瞧的客印月连连冷笑,尖声问道:“你是余良辅身边的长随小高子吧?”

“小的高起潜。”那小太监将目光望着别处答道。

“你可看得清楚?果真是大臣们要入宫来,不是城中的泼皮刁民在那里胡闹?”

“回老祖太太的话儿,奴婢与余公公并守城军士亲眼所见,断然不会错的。”在客印月喝问之下,高起潜不禁哆嗦起来。

客印月见他愚笨异常,丝毫不领会自己的暗示,又盘问说:“夜深天黑,怎么看得清楚?”

“雪白的灯笼上印的大字清清楚楚,城下的大臣也都自报了名姓。”

“到底是哪一个?”

“为首的是英国公,其他人奴婢未及多看,就来禀报了。”

张嫣听到来的是三朝元老张惟贤,登时又增添了几分底气,对高起潜厉声道:“还不快去,只顾胡乱聒噪什么!”高起潜不敢怠慢,匆匆向外便跑。魏忠贤喝道:“将他拦下!”未见田尔耕如何移动身形,高起潜已被他一把拉回,张嫣愠怒道:“魏伴伴,你要抗旨么?”

“老奴怎敢。”

“那为何将小高子拦下?”

“老奴怕他谎报。”魏忠贤恶狠狠地看着高起潜,伸手道:“拿来!”

“上公爷要什么?”高起潜惶恐地看看他,又将目光看着皇后。

“余良辅的信物!若是他命你禀报,必会交付与你。”

“余公公正在与大臣们理论,小的见情势危急,自顾回宫禀报,没有讨得令符信物。”

“这么说是你自作主张?”

“小的一心想着后宫的安危,怕惊扰了娘娘们。”

魏忠贤冷笑道:“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如此巧辩!你可知道不从号令、擅离职守的下场?”

张嫣见魏忠贤一味拖延,阻拦道:“小高子既是心系本宫,不必拘泥。快去传下口谕,不得迟延!”

魏忠贤难以强拦硬阻,眼睁睁看着高起潜飞也似地跑走了,谄笑道:“娘娘,小高子所报事关重大,万岁爷刚刚宾天,可不要出什么乱子,老奴还是亲到承天门查看一番,以免惊扰掖宫。再说果是国公爷不辞辛苦,深夜进宫,老奴也该前去迎接。体乾,你且护送信王千岁回文华殿吧!”

张嫣冰雪聪明,知道他想到承天门阻止大臣们进宫,含笑道:“护送储君责任重大,我不放心别人。若魏伴伴定要去迎接英国公,不如陪信王一道去承天门勉慰群臣。”魏忠贤本怕信王继位的消息传布出去,更怕他与大臣们见上面,今夜再难动手,心里不住地咬牙切齿,暗恨张嫣,后悔当时没有将她废了。

张嫣缓声对信王说:“五弟,就劳你到奉天门一趟。魏伴伴本是顾命元臣,此次又护驾功高,今后不可亏待了他。”

信王应道:“娘娘教诲的是。前日皇兄临终遗命,口谕臣弟多多重用先朝老臣,言犹在耳,不敢有忘!”魏忠贤听了皇后与信王话,默默无言,眼角竟挤出两滴清泪,似是有些伤情。

“我那苦命的哥儿呀!你就这么狠心地撒手去了,教我今后依靠何人?你就这么狠心……”客印月突然一声嚎啕。

注:明朝旧制,皇家例有皇庄、皇店,仅北京就有皇店六处,都设在东安门外戎政府街,名为宝和、和远、顺宁、福德、宝延、福吉,由司礼监掌管,每年流水帐不下白银亿两。

第一卷 朝纲初振 取懿旨只身赴京营 变朝服专意窥天心

东首的偏门缓缓开了,高时明挨到门边,见徐应元探出身子,趁张惟贤、张瑞图、来宗道三人进门之机,右手闪电般伸出,将一角绢缎塞入高时明的怀里。

红色宫墙中间矗立起一座雄伟的城楼,上下两层,下层设汉白玉须弥座,砌为城阙样式,中间有券门三道,贯通前后。上层垂檐庑殿顶,重楼五楹,六十根朱漆大柱支撑大殿,南北各开三十六扇红木六棱环格扇门,四周环列女墙。红墙巍峙,飞檐迎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城楼正中垛口设有宣诏台,乃是金凤颁诏之处。每有诏令便用一条黄丝绦吊系一只木雕的金凤,口衔诏书顺墙垂下,礼部派员以朱漆朵云盘承接,放在龙亭内,抬往礼部,黄纸誊写,在长安左门外张贴,再分送各地,诏告天下。承天门口两只守门石狮威武高大,七座汉白玉砌成的玉带桥穿过碧涛澄澈的外金水河,岸边四只云龙雕柱的高大华表直指云端,前面有一条青石铺墁的御路,两旁是联檐通脊的千步廊,社稷门、太庙门、长安左右门、车辇房、文武台依次排列其间,最南头的大明门上题着永乐朝大学士解缙手书的联语:“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已近四更了,承天门外,一片漆黑,透过千步廊,隐约可看到天街两旁长安左右两门里微微露出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官署府衙的值房。文东武西,序列两旁。长安左门为“龙门”,有吏、礼、兵、工四部和大理寺、宗人府、钦天监、太医院。长安右门为“虎门”, 有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和銮仪卫御林军,西南角则是锦衣卫的署衙。高屋广厦,连成一片,院落深深,树木高古……都隐没在无边的黑夜里,没有了白天的显赫与威仪,稍远的大明门更是看不到丝毫的形影,空旷,沉寂,偌大的群落竟似有几分衰败荒凉。倒是承天门上下,灯火交映,人头攒动,比平日热闹了许多。外金水河北岸,聚集了百十口人,玉带桥边停着一顶八抬大轿,锦披绣幕,牙青幔幛,四周垂着大红须穗,轿顶五鹤朝天,杠上双龙盘绕,一个蟒衣朝服的老者站在轿前,对着城楼上攘臂戟指,高声呼喝:“我张惟贤历侍三朝,数代勋封,连夜赶来哭祭圣上,你们哪个敢拦?”

城头上百十名守卫的兵丁各持刀枪,簇拥着一个戴凤翅盔穿锁子甲的太监,那太监身材适中,面皮白净,向下看了,干笑道:“原来是国公爷,您老人家也是知道宫禁之令的,半夜深更,没有圣上旨意,哪个敢开城门?小的没有多长几颗人头,脖颈也不是铁的,国公爷快不要为难小的了。”

张惟贤仰头望去,认出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承天门提督太监余良辅,官职虽说不过从六品,但却总理宫门各处管钥,只要他不松口,休想开门入宫,放缓语气道:“余公公,你开了城门,有什么罪责,老夫替你担承。”

余良辅哈哈一笑,回道:“国公爷的盛情,小的心领了。只是私开宫门,罪同谋逆,岂可儿戏?小的职责所在,只知皇命,不知其他,国公爷休怪得罪。”

张惟贤见他话语滴水不漏,无法再劝,往身后招手,良久不见动静,回头却见张瑞图、来宗道穿了便服,站在骑来的马匹后面,缩头缩脑,不愿露面,怒道:“两位大人既然同来,为何止步不前?”

张瑞图赔笑道:“国公爷尚难劝动,何况咱这没有勋爵的闲官儿?”

来宗道拱手道:“国公爷,卑职来得匆忙,不及换好朝服,如此在承天门外大呼小叫,有违礼仪,也不雅相。再说两位大人面前,何须卑职胡乱聒噪?一切惟国公爷马首是瞻。”

“那你们所为何来?”张惟贤颇为不满。

来宗道侃侃道:“圣上驾崩,君臣之义自当尽快入宫行哭临之礼,只是宫门不开,想必另有隐情,不便硬闯。圣人云:发乎情止乎礼义。还是当谋定而后动,以免非时之哭,不情之请,有扰掖廷。”

张惟贤见他二人一味观望,明白他们意存进退,不想贸然行事,便弃轿换马微服而来,紧随在身边的家奴手里托了包袱,里面想是包裹着朝服,冷笑道:“两位当真是谋略过人,打算得可谓周全之极。只是火中的栗子要想吃到口中,舍不得烧掉些汗毛怕也难的!”

张瑞图听得脸色一窘,恼他心性过直,不留情面,自嘲道:“咱又没有御赐的铁券丹书,倒有阖府的一家老小,哪里敢犯什么忤旨的事情,比不得国公爷位尊爵高,有那么多祖上的荫封世袭。”几句话堵得张惟贤哑口无言,心里忿恨不已,却难以辩驳,知道口舌不是探花郎的对手,只将花白胡子撅得老高,嘿然不语。

高时明早就带着几个随从换了便服,各自腰里围着一个轻便的包袱,尾随众人来到了承天门外,躲在人群之中,不住地窥探动静,眼见高大的城门紧紧关闭,又听张惟贤、张瑞图、来宗道三人争吵,心下更觉焦急,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只在地上来回乱走。正在手足无措,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见天街之上一队铁骑骤然而至,众人正要躲闪,那队铁骑却勒脚停住,马上的人纷纷跳下来,簇拥着一个白面微须盔甲闪亮的中年男子摇摆过来。高时明见是南城兵马副指挥周奎,不由大喜。周奎上前与张惟贤见了礼,问道:“国公爷不在府内歇息,深夜到此可是有要事?”

“咱是要祭奠圣上。”

“祭奠圣上?”周奎故作不解。

“万岁爷已经龙驭宾天了,国公爷要入宫哭祭,只是那守城的阉人不敢开门。”高时明上前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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