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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81节

王永光出班道:“皇上,臣有一言请问韩一良。他所讲上京朝觐花费尤多,各个品级都有成例,言之凿凿,当知详情,必有所指,请皇上命他明言,举发贪赃最甚者,以为警戒。臣忝为吏部之长,稽核天下官吏,每年考核,三岁大比,升迁调降但凭卓异与否,并不知什么成例,然恐左右侍郎与各司分设郎中、员外郎、主事以权纳贿,而臣不察。若关系吏部,臣必破得情面。断无遮掩庇护之意。”众人听了惊惧此人心机之深沉,又喜他代自己开脱罪责,各怀心事一齐望着韩一良。

韩一良听了,如坠冰窟,方才皇上破格擢用的喜悦登时化为乌有,惶恐道:“臣所言官吏贪风,其实对事而不及人,所举事例只是为说理而已。”

崇祯安慰道:“不必害怕,朕与你做主,尽可当廷直言,五百两书仪既非从天降,又非从地出,到底是何人所赠?”

韩一良不胜迟疑,支吾道:“当时夜色深重,臣看不清來人的面目,那人只将银票抛下便走了。”

崇祯冷笑道:“岂有送礼而不明言所求的道理?你心存情面,便來敷衍,难道朕是可欺之主吗?”

韩一良越发惊恐,辩解道:“纳贿一事,臣原本就是风闻,实在不曾知晓姓名。”

崇祯厉声道:“难道朕是不通情理之人吗?朕嘉许你忠直,你却越发欺朕了,难道一人都不知晓,突发奇想而有此侃侃之论?必将姓名指來,不然以通赃论处。”

韩一良已无退路,跪地叩头道:“臣所指纳贿者不过以下四种人,已经弹劾下部议论处久拖未决者、不孚众望而窃拥重权者、俸禄不多而广置房产者、投机钻营而求内阁点用者,有关衙门查核即可明白,实在不需臣明言。”

崇祯脸色一霁道:“你明言与衙门查核,二者并行不悖,不必搪塞。此时不想讲出,明日上个条陈亦可。”

韩一良叩头有声,哭泣道:“皇上必要臣指名道姓,臣不得不奉旨。据臣所知,贪墨纳贿以前朝崔成秀、周应秋、阎鸣泰数人为最,近來贪墨者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吏部职掌考核,定然知晓,皇上也可体会。”

崇祯勃然变色道:“方才所言明明有人,却以周应秋已有公论之人敷衍塞责,如何前后矛盾?既卖直沽名,却又躲闪含糊,如此首鼠两端,足见本性泯灭,都御史岂是轻易做的,检举有功,方可实授。”

韩一良叩得额角血红,哽咽道:“臣不为向皇上求擢升官职,但为揭露积弊,今将生死置之度外,知无不言,但有一事求皇上恩准。”

“讲!”

“准予臣回籍安养。”

“为何?”

“臣害怕,臣与大伙儿为难必不容于士林,孤身一人实在无力应对今后的变局。”

崇祯咬牙道:“朕准你。”

韩一良回头看看群僚,朗声道:“臣听说工部召商采办物品,经办官员层层抽扣,发银一千两,到得商贾手里不过三四百两。此情如何,皇上一问便知。”

“所涉何人?”

“工科给事中王都、陕西道御史高赉明。”

崇祯命道:“传他二人來回话!”

不多时,王都、高赉明跪在丹墀下,崇祯问道:“朕命你们巡视厂、库,查奸革弊,发银一千两实给三四百两,其余六七百两竟敢私自瓜分。此等积弊如何不报?”

王都急忙回道:“臣奉旨巡视节慎库,交放钱粮都是依照工部出据的领状,并无二八抽扣之弊。工部书办汪之蛟曾想谋取堂批,包揽山东外解而后瓜分,臣当即究治。至于发到库外,已不是臣所管辖,而属工部监督。今日大司空张凤翔在,皇上可当面查问。”

崇祯扫一眼张凤翔,见他早已出班跪了,诘问道:“可有此事?”

张凤翔道:“钱粮未出库时,差人与外面商贾早已默契,商贾又怕工部抽取,返还自是避过工部。”

崇祯点头问王都道:“此事根由全在你们,不经过你们批准发放,谁能瓜分?朕早听说瓜分之例以前是二八,近年改为四六,你们岂会不知?”

高赉明道:“臣所过手的银两三万有余,商贾工匠领取银两出库全凭票据,臣疑心其中有陋规,但苦无凭据,未敢贸然奏告。”

崇祯怃然变色道:“朕身居九重,此中关节都已久闻,你们每日办此差事反倒惘然,可知必是牵连其中,干净不了。朕命科道巡查钱粮意在查奸革弊,不想你们沆瀣一气,寡廉鲜耻,推委纵容,以致更生奸弊,若不严办,生民如何复苏,财用如何富足?你们不必巧辩,着锦衣卫拿下!”

李标劝道:“皇上,从來陋规,罪责不尽属他二人。”

刘鸿训跟着道:“臣不为申救此二人,只是数十年积弊而罪及如今任事之人,大不合情理,难以服人。”

第二卷 燕山云冷 筹饷银周侍郎得宠 食蟹会田礼妃夺魁(二)

崇祯语调一高,说道:“此时不矫枉振颓,太平何日可望?日攘一鸡既非君子之道,自然当即刻革除,何必要月攘一鸡而待來年再痛改前非。辽东军饷不足,今日虽说议透了缘由,但如何解发?袁崇焕在折子上说,若户部无饷可解发,请朕发内帑,不然士卒鼓噪,难以消弭。朕倒不明白了,若是将帅与士卒亲如家人父子,士卒怀其威德,自然不敢叛乱,也不忍心叛乱,如何会有鼓噪之事?”

“皇上所言明心见性,洞彻古今。齐人田穰苴治军恩威并用,执法严明。司马迁说他:‘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一个将帅能如此爱兵,难怪生病的士卒都争奋出为之赴战。卫人吴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竟亲自为两个生疮的士兵吸吮脓血。为将之道,爱兵为上,爱其命,惜其死,士卒赴汤蹈火都再所不惜,哪里会有什么反叛之心?”一个身穿孔雀补子服的人侃侃而谈,旁征博引,竟是十分妥帖。崇祯见那人年方而立的模样,风神俊朗,如玉树临风,心下已是几分欢喜了,问道:“周延儒,袁崇焕请发内帑,你有何条陈?”

周延儒少年得意,二十岁中了状元,自此一帆风顺,近來刚从南京翰林院召拜礼部右侍郎,三十五岁已是朝廷三品大员,引得无数人好生羡慕。他见皇上面色略略缓和,小心回道:“皇上,我朝自太祖高皇帝以來既看重边关门户,所以看重者,因其可以防御虏变,如今东虏未至却祸起萧墙,若不严惩,各边若群起效尤,动辄兵变便成积习,不但空耗内帑,还怕养痈成患,兵骄将劣难以临阵对敌,不能防虏却自生贼。如宁远兵变输饷平息,今已波及锦州、蓟镇,此风不可长呀!”

刘鸿训不以为然,反驳道:“以情理揆之,将士以身许国,却冻馁父母妻子,如何安心边事?臣以为可暂发内帑,等各地秋收后解來钱粮,再由户部填补。”

周延儒道:“皇上,臣并非阻拦解发内帑,辽东边事非一日可了结,内帑倒不是不能解发,但鼓噪则解发,治标而不治本,终非长久之策,还望皇上从长计议,谋出个一定之规,不需分神劳心地召对,边将也不再忧心粮饷拖欠。”

刘鸿训道:“边事危急,袁崇焕曾许皇上五年复辽,如今请饷不发,怕是会冷了他们的心肠,那辽东何日可以了结?”

周延儒道:“刘阁老,所谓欠饷者不过少饷银而已,边地银两不便使用,当年蓟辽总督熊廷弼曾有疏奏说辽阳纵有银两亦难买得衣棉,士卒多裸身穿甲,以此推论,士卒并不急于使用饷银。山海关积粟甚多,并无匮乏,古人罗雀掘鼠为食,军心尚且不变,如今边兵有粮果腹却动辄鼓噪,或许另有别情,贪墨克扣也未可知。”

刘鸿训道:“饷银不足,罪不在士卒,周侍郎所言未免有些苛求了。”

李标、钱龙锡二人也请道:“皇上,还是解发内帑为妥。”

崇祯扫视群臣,用不可违拗的口气道:“不必争执了。暂借内帑十万两、御前供奉银十万两、刑部赃罚银五万二千八百两及户部十万两充关宁军饷,李标,下去拟旨吧!朕知道如今普天下的官吏,不贪不占的人不多,拟旨九边核实兵额,到底有多少兵员,都要给朕报个实数,让朕心里有个底儿,今后就依此数解发粮饷,光顾了吃空额如何打仗对敌?各地拖欠钱粮务于万圣节前解來入库,若再胆敢拖延,拿來诏狱审问,决不姑息。你们起去吧!”

大半天的召对下來,极是累人。崇祯回到清暇轩,用了午膳便昏昏地睡了,一觉醒來看看自鸣钟,已近申时。王承恩见他醒了,先命宫女献上茶來吃了,笑着禀道:“万岁爷,刘太妃在慈宁宫摆酒赏月,与各宫宫眷同乐,教人过來好几次了,见万岁爷睡着,沒敢惊动。”

崇祯活动几下手脚,点头道:“往年都在乾清宫,大伙儿吃得拘谨,改在慈宁宫才像家宴呢!谁的主意?”

王承恩思索道:“想是娘娘们商量的吧!皇后娘娘说今年中秋要好好地过,有个开元太平的气象。”

崇祯一时來了兴致,问道:“外头天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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