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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瘦 第222节

未见如此无顾籍也。

陈后主游宴,使女学士、狎客赋诗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

不过“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等语。李戡尝痛元、白诗纤艳不逞,非

庄士雅人,多为其破坏,流于民间,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亵语,冬

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二公集尚存,可考也。元与白书,自谓近

世妇人,晕淡眉目,绾约头鬓,衣服修广之度,匀配色泽,尤剧怪艳,因

为艳诗百余首。今集中不载。元《会真》诗、白《游春》诗,所谓“纤艳

不退”“淫言亵语”,止此耳。温飞卿号多侧词艳曲,其甚者:“合欢桃

叶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亦止此耳。

今之士大夫,学曹组诸人鄙秽歌词,则为艳丽如陈女学士,狎客;为

纤不逞、淫言亵语如元、白;为侧词、艳曲如温飞卿;皆不敢也。其风至

闺房妇女,夸张笔墨,无所羞畏,殆不可使李戡见也。

这种毫无根据的谩骂,在社会上流传一时,连李清照身边这个长舌的老妈子也

知道有个叫李易安的女人,到处乱嫁人,写些下流的歌词,如今世上妇女妖冶放荡

的打扮,不守妇道的行为都是因为有了那些不要脸的诗人,何况连闺中妇女也写起

淫荡之诗来呢?

老妈子不知道她的主人就是传说中失节败名的李易安,李清照问她:“你知道

李易安是谁吗?”

“我哪知道她是谁,反正一个女人学了字,弄那些浪曲子就完了。要是爷们爱

个风流,写个香词艳曲的就够下作的了,要是女人也这么写起来……”老妈子连连

摇头说,“我真想不出这个李易安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烂货,恐怕比做粉头的

还要贱呢,说不准拉着男人就往家里拽呢。”

李清照见老妈于说的唾沫流星的样子,问道:“李易安死了吗?”

“当然死了啦,这种女人怎么还能活着,阎王爷早就把她的小命勾了去了。要

是她不死,如今街上那说书唱曲的,还有书本载着的,都在说她的那点五事,她还

不臊死了,一个妇人的名声给糟蹋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李清照叹息了一声,回到她的斗室之中,坐了半天才回过一点神来。是啊,她

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居然还要遭受这样的恶毒攻击,或许真的

像老妈子说的,活着不如死了的强。

李清照打开《金石录》,这些年来她一直来回地校阅此书,增补一些内容,看

到她的笔迹与明诚的笔迹一同留在纸上,是何等亲密的感觉,但是外界的诬陷却是

那样黑暗,以至她无法为自已说一句话,她在世人的心目户甚至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二天。李清照到书市上买了一本《碧鸡漫志》,在卷二上看到了关于她的那

段议论。她觉得王灼此人无赖得很,说她作词“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

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但是全文中却拿不出李清照一句的所谓“荒淫之

语”来证明李清照的确是将污言秽语“肆意落笔”,却说“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

未见如此无顾籍也”。把她说成是千古第一的“笔淫”,而拿不出一个字来证实他

的论断,实在是无耻无赖至极了。然后拿了陈后主的女学士、狎客,与元稹、白居

易、温庭筠等大师混在一起乱说乱骂,含含糊糊让人误以为李清照之淫词浪曲比他

们更加不堪入目,所以不能在文中引用。这王灼毫无根据地说了这么一通,最后说

当今的男性文人想要写些下流的词曲,也没人敢超过元、白、温以及莫名其妙的所

谓“女学士”的,而李清照一个妇道人家却“夸张笔墨,无所羞畏”,加上“晚节

流荡无归”,给人的印象就非常之恐怖了。何况还将世风败坏之责任加在她的身上,

似乎大宋朝的奸夫淫妇都是读了她的“淫语亵言”才行那苟且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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