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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 第18节


小灵杰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气喘吁吁地在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地道里奔跑,后面肯定有什么在追赶他,他能听到那勾魂摄魄似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看,害怕会失去跑下去的勇气,他已经累得筋疲力竭,他甚至想停下来等死,他觉得死的滋味大约也不过如此,然而,耳边有一个低语却又清晰的声音一直在命令他:跑下去,前面就是光明。前面没有光明,只有一团漆黑,但他仍然在跑,不停地跑、跑,跑……

小灵杰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红红的日头就悬在头顶,是正午时分,睁开的眼睛一阵刺疼。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坐在他旁边的蔡爷爷和周铁蛋,噩梦中的那个追赶者不知到哪去了,小灵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仍是心有余悸,一看到蔡爷爷那慈祥的笑容,忽然有一种在外边受了委屈后回来看到妈妈时的激动,泪水在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从草上爬起来一头扎到蔡爷爷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蔡爷爷紧紧地搂着他,嘴里喃喃地对他说:“傻孩子,傻孩子,别怕,蔡爷爷在这儿呢!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指头。”他觉出蔡爷爷的泪珠一颗一颗滴在他脖颈上,滚烫滚烫。

周铁蛋本来睡得正香,他是靠着蔡爷爷坐着睡着的,小灵杰这么一搅和,周铁蛋也睡不稳了,一头栽到了地上。

小灵杰已经记不起他“啊”了一声之后的所有事情,他不明白蔡爷爷怎么会在此时和他在一块儿。倒是周铁蛋醒来后冲他大嚷,“头儿,还不快谢谢怪老爷爷,要不是他,咱哥俩儿就出不了鬼地了。”

小灵杰更加迷惑,会是蔡爷爷救了他吗?那几天他在白天一直没碰到过蔡爷爷,还以为他探亲访友去了,也没太在意,谁知再碰面竟是在这儿。

蔡爷爷已经擦去了老泪,笑咪咪地冲他说:

“小鬼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没听说过清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转世吧?万一你们俩给清妖抓住,脖子上这颗小脑袋……哈哈……就保不住了。”

小灵杰不再怀疑是蔡爷爷救了他们,因为他知道蔡爷爷有真功夫,定了定神,小灵杰忽然神秘兮兮地问:

“蔡爷爷,您老人家咋知道我跟铁蛋一块来这儿了,我们俩谁也没告诉过呀?

蔡爷爷捻着胡须,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小鬼头,你以为你肚里那两个小九九,能瞒得过你爹妈?

你们俩没回家吃晚,你爹就心急火燎地找着我了,说小灵杰怕是和铁蛋一块去鬼地了,唉?要不是我老人家刚踩过道儿,轻车熟路的,你们俩,可就……难喽!难喽!”

小灵杰不知道老爹是怎样猜出他和铁蛋是去了鬼地,那次蔡爷爷并没有给他说明白到底怎么把铁蛋和他救出来的,回到家后老爹正在屋里生气,当然还有担心,老爹后来说他相信蔡爷爷的本事,但是怕万一蔡爷爷到了小家伙已经被逮住了,那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救不活死呀?还好,老爹见他平安归来,也没怎么责怪他,只说以后别再头脑一热,就不要命的来回跑。小灵杰这次真是口服心服,唯老爹爹是从,不再乱跑,一有机会就去找蔡爷爷聊天。

蔡爷爷救他们俩的经过小灵杰是听周铁蛋说的。小灵杰听完后吓得接连做了两天恶梦,梦醒后就摸自己的脖子,看是不是在梦中被人割去了脑袋,周铁蛋是这么说的:

那天蔡爷爷赶到之前,周李二位已经潜伏到那片草丛里了,蔡爷爷眼睁睁看着两个傻小子在那里玩雕虫小枝,但是却不敢声张。事实上,小灵杰他们俩一潜入鬼地就给兵们的巡哨发现了,实际远没有两个小家伙想象的那么简单,因此,两个小家伙自太阳落山之前的潜伏直到鬼地的一举一动都在兵们的掌握之中。两个人之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爬到帐篷外边的主要原因是兵们故意给他们俩让开了一条路,就是说他们从哪儿过那儿的兵就悄悄溜走。因为那些兵不敢相信过来的只有两个小孩子,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蔡爷爷一路上不声不响地放倒了十来个明岗暗哨,好不容易才进到周李二位所在的那块草地,眼前的景象让蔡爷爷大吃一惊,小灵杰和周铁蛋一前一后隔了几十步远,两个人身后的草里密密麻麻谷穗一样排着的都是严阵以待的兵。两个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地拿弹弓投石问路了一把,一看没有什么危险,小灵杰便自以为得计,试摸试摸钻帐篷里去了,蔡爷爷和二位之间隔着由兵们构成的一道屏障,插翅也难飞进去,只得眼睁睁看着小灵杰钻进了帐篷,心里暗暗叫苦,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明白那些兵的目的不是这两个小家伙,而是小家伙背后隐藏着的大人。蔡爷爷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正急得嗓子冒烟,忽然间前面那些兵都一个个绕过周铁蛋围到帐篷四周去了,仅剩下了两三个继续监视周铁蛋,蔡爷爷恍然大悟,兵们是以为主谋者已经进了帐篷,才缩小了包围圈,这下可给他创造了可乘之机,他原来不敢下手是因为两个人隔得太远,救出一个后势必要被发觉另一个可就救不出来了。这下子免了他后顾之忧,蔡爷爷在刀尖上打了几十年滚,身经大小千余战,凭这点阵势如果心无旁鹜,是绝对吓不倒他的。

蔡爷爷主意打定,先收拾了监视周铁蛋的那几个清兵,然后一鼓作气冲入了帐篷,帐篷里的人是早有准备的,那个大箱子里装的就是伏兵,但还是被一只手挟着周铁蛋,天神一般冲进来的蔡爷爷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之下,帐篷外尾随进去的兵和箱子里跳出来的兵被蔡爷爷砍瓜切菜般砍翻了十来个。其余的寒了心,只是围着呐喊不敢上前,就趁这工夫,蔡爷爷一脚踢开了小灵杰他们发现的那个地洞入口,抱着他们俩个跳了进去,等兵们反应过来跳下去追赶时,他们早已跑远了。

周铁蛋还告诉小灵杰,说他在帐篷里看到的那回事是兵们在演戏,为了逗引出他们认为的擅入死地者。

小灵杰听完之后真是吓得眼都直了,他和周铁蛋头碰着头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竟然那么不值一提,还没到地方就给人瞄上了,而且还瞄得那么死,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兵们不想抓幕后主使,直接就逮他们俩,那他和周铁蛋就真的成了鬼地的死鬼了。

小灵杰不敢再想下去,只得换个话题,问周铁蛋那晚上帐篷里的人在演什么戏。其实这个问题他一醒过来就想找个人问问,但那时他又想起爷爷说赵麻子时候他一问竟然挨了批,所以一直憋在心里,但那几天却老是一闭眼就想起那个女人高高耸起的nǎi子和好看的脸蛋。

周铁蛋毕竟比小灵杰大了几岁,这方面的事儿懂得要多些,一听头儿竟能问出这么个笨蛋的问题,脸上的鄙夷不屑立刻就露出来了。

“头儿,你连这都不懂,唉?头儿,就是逼奸呗!就是男的想要和女的那个,女的偏偏不想那个,就是逼奸。”

小灵杰脸上仍然是二十四分的迷惑,但是没再问下去,周铁蛋一看就明白了,自己没解释明白,立刻又补了一串:

“头儿,你知道小孩子怎么生出来的,就是男的和女的在床上那个出来的。不过嘛!女人只能让他老公搞那个,其他男人一碰她,她就要死。不死人家就会骂她破鞋。兵们最喜欢乱搞女人,搞完了就把女人杀死,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亲眼看见一群皇帝的兵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妇女那个死了,有一个兵还用刀把妇女的nǎi子割下来带走了。”

小灵杰这下明白了一回事,原来李贾村里女人都藏在家里是怕被兵那个,但“那个”到底是啥呢?他还不清楚。可惜周铁蛋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就这些还是他装睡才听到的。

不管怎么说吧!从鬼地历险回来后,小灵杰和蔡爷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蔡爷爷的故事果然很多,而且都很好听。不过,小灵杰渐渐发现,蔡爷爷讲的故事都和长毛有关,不过蔡爷爷管“长毛”不叫“长毛”,叫“天兵天将”,管“皇帝的兵”叫“清妖”。第一次蔡爷爷给小灵杰讲故事时,小灵杰就听出来蔡爷爷说的是长毛的故事。因为蔡爷爷那个故事里的“天兵天将”都是穷苦老百姓,他们也是最近立了个朝廷。他们也派先锋官想打到北京。蔡爷爷讲完后眯着眼睛坐起来,背对着小灵杰长叹了一声,肩膀似乎在微微颤动,小灵杰不明就里,急切地想验证一下“长毛”是不是“天兵天将”,于是他扳住蔡爷爷的肩膀摇晃着问:

“蔡爷爷,您说的天兵天将就是长毛吧!”

蔡爷爷猛地车转了身,差点没把小灵杰甩出去。小灵杰发现蔡爷爷的眼角里还挂着两滴浊泪,不过眼神却不悲哀而是愤怒,像一头愤怒的老虎,颤抖着音调冲小灵杰大吼:

“天兵天将就是天兵天将,不是长毛,长毛是清妖骂人的称呼,天兵天将是受上天的旨意下凡间救穷人的,富人们和官府恨他们,才叫他们长毛……”

小灵杰没见过蔡爷爷发这么大火,吓得半天没吱声,从此以后再也不提长毛,只说天兵天将,也说清妖。

从蔡爷爷的故事里,小灵杰慢慢知道,天兵天将是专门打富人和官府,替穷苦老百姓出气的。天兵天将的朝廷里皇帝姓洪,是南方人,他原来上私塾,连着考了几次都因为主考官作弊,而没有考上秀才。后来上帝就选中他作为劝醒世人、普救众生的使者。其实,洪天王本来就是上帝的次子下凡,是“真命天子”,奉天父之命到人间“斩邪留正”的。天王受了天命振臂一呼,天下穷苦老百姓纷纷响应,都愿意跟天王建功立业,诛灭清妖,天王领着天兵天将与清妖连连作战,打得清妖落花流水,闻风丧胆,天兵天将愈战愈勇,占领的地盘也越来越大,于是攻下南京后,大家就共同推举天王当了皇帝,建立了太平天国,和清妖的北京政权南北对峙。

小灵杰被蔡爷爷的故事感动得热血沸腾。他无端地觉得太平天国里的天兵天将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都像蔡爷爷这么有能耐。他向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天兵天将,跟着天王东砍西杀,南征北战,建功立业。还有,小灵杰渐渐地认定蔡爷爷就是一名天兵天将。他注意观察过很多次,每次蔡爷爷的故事开头时,他都要低下头沉吟好久,等头再抬起来时已是满眼泪花。而且,他讲起那些故事就好像身临其境一般,对天兵天将里的人物也称呼的极为亲切,很难相信,如果蔡爷爷没有在太平天国里统过兵打过仗,怎能讲出那么绘声绘色故事。

小灵杰的设想很快就被证实了。那天蔡爷爷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姓蔡,蔡爷爷讲的时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投入,到讲完后已是声泪俱下,小灵杰安慰了半天也安慰不住,只得任他捏着拳头流泪。

蔡爷爷说:

“在山东地界,靠着海边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户人家姓蔡,蔡家也世代代都住在这个渔村里,靠打渔换些柴米油盐,日子过得虽然有点苦,可也很舒适,蔡家传到一个叫蔡廷明的人这一辈时,出了个大漏子。蔡廷明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手底下有两手真工夫,一天出外打抱不平,伤了一个官家的公子,县里下了逮捕公文,要缉拿他归案。蔡廷明无奈,只得抛下新婚燕尔的妻子逃到了外地,蔡廷明四处飘泊,过的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八年。那时候他已经基本上安定下来,和南方一个地方帮会的总瓢把子拜了把子,成了换贴朋友。他就在这个朋友的庇护下安分守己地做个小本生意,勉勉强强能混口饱饭吃。不来回跑了,心定下来了,于是就开始思念远在老家的妻子和他逃走时候妻子还怀着的婴儿。蔡廷明想得牵肠挂肚,精神头儿也提不起来了,整日里郁郁寡欢,不思茶饭。他那个把兄是个细心人,看出了门道,就劝说他回老家看看,蔡廷明本来就是这个心思,也就不再推辞,接了把兄送的盘缠,回家去了。蔡廷明的妻子也是个死心眼的好人,在家里守着女儿等丈夫回来,一直等了十八年,蔡廷明果然回来了。一家人破镜重圆,欢欢喜喜自不待言,蔡廷明的女儿已经一十八岁,出落成一朵鲜花,婆家也定下了,是邻村王家的小子。蔡廷明在家时叫去见了一面,对他很是满意。蔡廷明本拟在家多住些日子,然后回把兄那儿料理一下事务,就折回来守着妻子女儿颐养天年。那知在家还没够半日,把兄便派人给他送信,说是帮中遇着了大麻烦,要他火速赶回。蔡廷明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再说把兄曾经救过他一命,恩同再造,接信之后,他毫不犹豫就又赶回去了,一路上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刚到帮会的势力范围,一个与把兄素来亲善的帮中兄弟就把他截下了,拉入密室痛哭流涕一番,说帮主被二头目卖给了官府,数日前已经被斩首,给他送那封信就是帮主在临刑前一天秘密送出来的。那位兄弟说帮主早已查觉了二头目的阴谋,只是一直念及兄弟一场,隐忍未发,那知让叛徒抢了先机,帮主不幸被难。蔡廷明恍然大悟,原来把兄劝他回家看看是有目的的,蔡廷明得与把兄结识二头目所出之力非浅,平日里二位也是称兄道弟,过从甚密。帮主想必是借他探亲之机欲将二头目铲除,以免他在这儿时左右为难,谁料失了先着。那位兄弟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说帮主遗命要他继任新帮主,铲除叛徒,光大本帮。这事蔡廷明自然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他下定决心,不辞一死也要让把兄瞑目九泉。“铲除叛徒,光大本帮”说来容易,做着却难,那二头目害了帮主之后,将前任帮主的忠心兄弟非杀即赶,一个不留,他自己继任帮主之位,在帮中遍插亲信,培植党羽,稍有异心或对他有些微辞的一经发现,立即正法。故而现在帮中已是他的铁桶一般的江山,很难下手,再说这小子害了帮主心里毕竟有愧,怕人为帮主报仇,出入则保镖成群,居处则诡秘难测。蔡廷明接了遗命,悉心察访帮中旧时兄弟,发展力量,如是一直努力了十年。二头目的脑袋终于被他提着摆到了把兄的坟前。哭祭过把兄之灵,他便归心似箭地回家看了一趟,殊不知,他那个门婿犯了大案子,全村人被杀得除他之外一个不留,连蔡家也遭了株连。妻子经受不住毒打,在县大堂上一命赴了黄泉。蔡廷明万念俱灰,恨得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他恨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家公子哥儿,他恨只抓穷苦老百姓开刀的县衙门,他恨不得把所有坏官全部杀死。但是这不可能。家里没了人,他一心无挂,又回到帮会中,如此抑郁地过了几年。

洪天王带领天兵天将起了事,天王大军攻城略地,斩将反旗,锐不可挡,所向无敌。他这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把清妖们全部扫除,乾坤才能重新变成清平世界,于是他遣散帮会,领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加入了太平军。蔡廷明和清妖有着杀妻逼女之恨,战场上极为勇敢,再加上他有些真功夫,一来二去,积功升到了军帅,手下管着两千多号兄弟。蔡廷明吃过江湖饭,知道怎样笼络兄弟,故而手下那两千多人上阵一个个都殊死拼杀,不畏死难,打了不少硬仗,恶仗,险仗。天王几次提议要封蔡廷明为王,他力辞不让,说年纪大了,只求能死在战阵,马革裹尸,那敢窃据王位。蔡廷明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番谦让竟差点致他于万劫不复之境。蔡廷明手下的副职,就是交给他把兄血书的兄弟,追随他入了太平军,两个人阵前齐心协力,共同杀敌,共同立功,他成了副军帅。此时看蔡适明谦让,按捺不住利欲熏心,他认为蔡廷明倒了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封王,于是这个吃里扒外,不识好歹的家伙在天王面前告了蔡廷明一状,说他居功自傲,藐视王封,且久蓄异志,欲谋天王之位。天王一听自然大怒,火速派人捉拿蔡廷明,亏得蔡廷明平日里人缘不错,紧要关头有人给他送了个信儿。蔡廷明开始还想上殿去辩个是非曲直,再一琢磨:我老头儿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今躺下还不知明儿个起不起得来,万一到殿上辩个不清不白,挨上一顿板子,把一把老骨头扔在那里可不大值得。蔡廷明想来想去,决定一走了之。先避避风头,等真相大白之时,他如果还有余力,再为天王效命不迟。蔡廷明于是给天王写了封辨白书,交给亲兵,自己溜之乎了。蔡廷明离了太平军,不知该到那儿去,于是先找昔日在道上混的一些老友,时隔多年,那些老朋友死的死,老的也都耳聋眼花,风烛残年了。老友相见,眼泪汪汪之后,各叙别情,一个老友忽然提起说他在河北道上曾见过他那半个儿子。蔡廷明一听禁不住老泪纵横。妻子死了,女儿死了。就剩这么一个门婿虽说没有成事儿,毕竟也是唯一一个沾亲带故的了。俗话说:“一个门婿半个儿”吗?

蔡廷明动了心思,别了老友后便往河北走。一路上尽找江湖朋友问,因为他那个门婿也是个练家子。“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还真给他打听出来了,说是到了河间府大城县。蔡廷明心里有了底,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大城,一番讯问,终于得了确信,说是我那个门婿好几年前就让官府给杀了。……”

蔡爷爷的故事一直讲到最后一句,才控制不住感情露了马脚。说了一句“我那个门婿”。小灵杰也是听得泪水涟涟,抱住蔡爷爷放声大哭,爷儿俩哭足哭够,蔡爷爷擦了眼泪,郑重其事地对小灵杰说:

“小灵杰,你蔡爷爷可是犯了事儿逃出来的,以后出去千万别泄露我的身份。”

小灵杰“嗯嗯”地点头,想想蔡爷爷一生的颠沛流离,到老了竟然连个安身处都找不到,一个人凄凄惨惨地住土地庙里。刚忍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蔡爷爷此刻已恢复了常态,帮他擦干了脸上的泪,喜笑颜开地说:

“你一个劲哭什么,想咒你蔡爷爷去死是不是,小孩子不懂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人一生总是要有生离死别。受不了也得受,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人活着就得往前看,别老想伤心事。那你得整天泡在泪罐里,还不如一死了之。”

从那次之后小灵杰对蔡爷爷简直崇拜得如同学木匠活计的崇拜鲁班,一想起蔡爷爷跃马横戈冲锋陷阵的英姿,小灵杰就得心向神往半天。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灵杰软磨硬泡着非要蔡爷爷教他些真功夫,蔡爷爷推脱不过,也就时不时地教他两手。小灵杰脑袋瓜就是灵,一两遍下来竟能把一套拳法练得似模似样。胡胡李本意是让儿子念书求功名,这一来小灵杰疯了似地整天往土地庙里跑,根本就不问书本的事儿。

胡胡李知道他和蔡爷爷在一块儿,心里自然放心,再转念想想,生逢乱世,能活条性命就不赖了,还想什么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学两手功夫兵荒马乱来了也好防个身,胡胡李这么一想,也就由他去了。小灵杰练拳练得比读书用劲得多,蔡爷爷教他的一招一式他天天练,眼看着身子骨是越来越壮实了,胡胡李看了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有一次胡胡李看儿子练着练着就入了迷,也想下场活动活动手脚。小灵杰不知道老爹少年时候跟蔡爷爷的门婿练过几手三脚毛四门斗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爷儿俩你来我往地施展了一番拳脚,闹得满身是汗,都挺高兴,小灵杰满以为三拳两脚可以把老爹放趴下,谁知一上手就吃力了,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也没捞着老爹一根汗毛,真是服了。从此爷儿俩逮着空闲就在一起比武,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蔡爷爷终归不是能在一个地方久呆的人,时间长了憋闷得慌就想出去走走,反正天下之大,以他的能耐,到那儿都不愁混口热饭吃。况且老头儿一辈子忙活惯了,没有受过独守空房青灯的苦,虽然小灵杰常常到土地庙陪他,有时还住在那里给他捏腿,老头还是寂寡难耐了。小灵杰一去就拉着他唠叨年轻时候他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豪迈往事,要不就唠叨在太平年时的那帮死人堆里逃生性命的难兄难弟。显然,李贾村是没法留住他了。

咸丰三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李家邀请他到李家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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