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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 第56节


朝霞中,北京的八大胡同翩翩走来了一位倜傥俊逸的青年,一时间,俏丽的青楼女子把爱慕的目光盯在了青年白晰的脸上……身为太监的李莲英竟也逛起了窑子……

光阴茬苒,日月如梭,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中李莲英已在皇宫中呆了十个年头。这十年中,他严守宫禁,小心谨慎地侍候师傅,尊敬长者,手脚勤快,一言一行都特别注意。又因为他诙谐幽默,能说会道,再加上善于见机行事,所以不但在师傅眼里红得发紫,就是周围一些本来很不以他为然的大小太监,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认为这小子是个人才,以后有前程,因而大家伙儿都热情地称呼他为“小李子”,明里暗里做啥事都让他几分。小李子知道这些太监对他高看三分,但是仍旧兢兢业业,尊老助幼。于是大家伙儿越来越对他另眼相看,连师傅也不得不常常讨些他的主意。因为小李子的主意不但是多,而且是妙,妙不可言,你能想出来的他都不想,往往另辟蹊径,却又一矢中的,用来指导办事干净利索。你等他一说口得会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就差那么一点没想到这儿,可就是差这一点就立别高下,不服不行,小李子就是技高一筹。

可是高明归高明,十年之中小李子依然在师傅手下打杂,功成名就还没有半点影子。不过,十年的磨炼,十年在深宫中的磨炼已将他磨成了一个绝对适应内廷生活的称职太监,这一点小李子认为就足够了,时机都是等来的,他不着急,十年如一日的扫地洒水,养花喂鸟等杂活干出了他恬淡隐忍的表象,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他相信只要机会一到,他就会立刻抓住,他相信他会有机会,因为他年轻,年轻就是资本。

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下神”。在内廷混这十年,李莲英由一个不谙世事,仅以为凭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就可以闯荡天下的童监长成了一个丰神如玉的浊世美公子。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位公子现在比以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变了个遍,唯一剩下的是他逢着探亲回家仍叫皮硝李叫“爹”,叫曹氏叫“娘”,而且时不时老往家里捣腾点大内的东西。这是李莲英自己心里想的,他认为他已经赶上了邓天一的水平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看来,他觉得邓天一的把戏简直是三岁小孩才玩的。

这十年中,是大清帝国由苟延残喘到摇摇欲坠的一个征兆很明显的过渡。这十年中,大清帝国风雨飘摇中,经历了好几次大的洗礼,洗尽铅毕,示出本相,明眼人一看便知,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不久长矣。细细说来,先是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悍然烧起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战火,二百余艘洋舰满载洋兵洋炮,耀武扬威,由江南沿海北上,直捣大沽。大沽口渔民素来悍勇,不甘受辱,联络尚存民族热血的守卫官兵,与洋鬼子一场血战。大沽口的两员战将史荣椿和龙汝元身先士卒,坚守炮位,奈何老天不佑大清,龙汝元阵亡,史荣椿重伤。剩余清军残兵败将无人督率,自然逃命第一,发一声喊,均作鸟兽散,渔民虽然同仇敌忾,可惜大刀、长矛、斧头和铡刀又怎比得上洋枪洋炮,数场大战下来,渔民惨败。咸丰十年八月二十日,天津失守,九月,英军旌旗南指,兵临北京城下。咸丰帝顾不得收拾细软,仅仅带了几个搜罗过来的汉族美女,一溜烟跑到了河北承德避暑山庄。京城留下以恭亲王奕䜣为首的一批王公大臣,在英法联军的强大威慑和轰天炮火声中,举行了好几次没有结局的讨论,文的主和,武的主战,争吵不休。但是行之有效的防御措施却是谁也没提出。英法势如破竹,把紫禁城困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飞鸟也难以插翅飞入。六王爷正急得团团转时,败报已来,说是海滨守兵不战自溃,圆明园失守。六王爷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英法进入圆明园,烧杀抢掠,把一个藏满奇珍异宝的万园之园化为一片废墟和灰烬。圆明园余烬未熄,《北京条约》签订,也不晓得又拱手让出了多少国家主权和大好河山。咸丰帝闻说圆明园被烧,再加之太平军为患,江南两营土崩瓦解,内患外侵,烽烟四起,咸丰帝感伤自己在皇位上时,弄的国不象国,家不象家,祖宗费尽心血打下的大好江山弄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一气之下,害了场大病。咸丰本来就贪色过度,身子极虚,这几下往中间一夹攻,咸丰帝吃不消了,竟没能再回北京城看一眼,就在承德避暑山庄归了天。咸丰帝临死留下遗诏,立六岁的载淳为皇太子,载垣、端华等八大臣协理赞襄政务。

咸丰一旦呜呼哀哉,顾命八大臣理所当然里里外外主持朝政,载淳即位,年号同治,这下可好,载淳生母原懿贵妃叶赫那拉氏于风云变幻中异车突起,联络恭亲王奕䜣,一举揣了顾命八大臣的老窝。这八位开始还蒙在鼓里,意欲借机铲除叶赫那拉氏,熟料无道无亲,常遇恶人,八位梦醒之后劳燕分飞,下地狱的下了地狱,作死鬼的作了死鬼。于是懿贵妃,即圣母皇太后叶赫那拉氏与东宫太后慈安合称东西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把持国家大政方针,因慈安素来柔顺,不喜与人争强比胜,事事处处尽皆让慈禧几分,故而朝政实为慈禧一人把持。

李莲英在几次大的政治争斗中没起啥大的作用。风起云涌之时,根本轮不上他插手,宫廷之中,大小太监成千上百,像他这么大一点的也就只有隔岸观火的份儿,不过隔岸观火也好,没有危险,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事情真相一点不懂,相反,他懂得还不少,懿贵妃随咸丰逃往承德,小李子有幸随侍,亲眼目睹了顾命八大臣和懿贵妃之间明枪暗箭,各显神通的交火。在战火中最能学习战争,从承德再回到北京城,人是物非,沧桑感顿生之余,小李子不自觉成熟得更多,回想入宫后的一幕一幕,对如今的慈禧太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颗关系着身后大事的棋子他义无反顾地押到了慈禧太后——当年的懿贵妃身上。

可惜,他再蹦跶,人微言轻,连太后的面都见不着。这可咋办呢?宫禁中寸功未建地忽忽呆了十年,他觉得该时来运转了。李莲英虽然脸上依旧嘻嘻哈哈,见人逗乐子,心里那个着急,可真像是猴子烧着了屁股。这可咋办呢?李莲英苦思冥想,无有主张。

天缘凑巧,正当李莲英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命运之神却主动向他垂青,给他抛起媚眼来了。这天早上,他扫完院子,没事可干,和其他当差的在闼闼房边喝水边闲聊。闼闼房是供太监工作之余休息娱乐的公共场所。在这里太监可以啥都不顾忌地无拘无束闲聊。谈天说地,磨牙斗嘴,下下象棋,动动手脚都行,就像农村的光棍堂一样,在戒备森严,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会危及生命的宫廷内院之中,另是一番天地。李莲英正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太监说笑之间,沈玉兰进来了。沈玉兰是长春宫的主事内监,也是个没有实权,专管乱七八糟的事却又分毫怠慢不得的苦主儿。老头儿是直隶河间人,李莲英的嫡系老乡,无人处看见可以不顾名节,坐一块说笑逗乐的。今儿进来满脸愁容,浑身上下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是金色顶戴身上是鹌鹑褂子,兰袍子,色调暗淡,更衬出脸上愁容的阴森。大家伙儿都挺讷闷,沈师傅一向是很达观的,今儿个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沈玉兰平时为人和善谨慎,对小太监又比较体贴,因而在内监中颇有几分威信,一群小太监看他这样,又看他穿着朝服,想必是在太后那儿碰了钉子。这时候大家再不敢说笑了,师傅再没师傅架子也是师傅,况且,大家看沈师傅不高兴,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哪儿还有说笑的心情。沈玉兰进来后一声不响地蹲到角落的小凳子上抽了两袋旱烟,还待要抽,人群里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是沈玉兰的徒弟,所以师傅两字叫得特别甜:

“师傅,怎么啦?又使主子不高兴了。”

沈玉兰不抬头,喟然长叹:

“唉!我这碗饭很快就吃不上了。”

大家伙儿益发感到不好意思,看他的徒弟开了个头,于是一窝蜂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沈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玉兰唉声叹气不止,满脸沮丧:

“你不是不晓得,这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接着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大家伙儿说了一遍,要大家伙儿看在他一把老骨头份上,帮他拿个主意。

原来懿贵妃一旦贵为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之后,更加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宫中有“母以子而贵”的风气,她是同治皇帝载淳的生身之母,自然又凭空增添几分身份。咸丰驾崩承德,载淳即位,说是两宫垂帘听政,其实慈安淳厚、善良,可做贤妻良母,却不是能驾驭政治的好手,遇事老拿不出主意,久而久之大权即在慈禧太后掌握之中了。再说,小载淳即位时才几岁大的毛孩子,就是再天生圣明,年龄在那放着,吃屎都几乎不晓得香臭。慈禧太后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俗话说的好,“寡妇老婆没个正形儿”,咸丰死时慈禧才三十不到,正如狼似虎的年龄,一腔欲望没处发泄,她又本来就有不少不待见人的地方。这样一来,生活小事上便更加斤斤计较,小太监动辄即被痛打,天长日久,大家伙儿去给慈禧太后当班时都准备了一套特殊的器材,用大块牛皮制成护膝,防止长跪,以大块棉布双成几层,垫到屁股上,防止挨打。因为太监挨打不像宫女,是不脱中衣的,当然,脸上自然没法保护,所以,去给慈禧太后当班的小太监仍有不少回去时是脸上巴掌印摞巴掌印,嘴唇沁血,齿豁牙落着的。西太后平时有爱美、爱打扮的癖好,这没啥奇怪的,像她那样的女人要不爱打扮才是咄咄怪事。西太后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散下来如小瀑布一般,西太后对她那头黑发特别珍爱,她一珍爱不打紧,专司负责给她梳头的梳头房的太监吃不消了。每次梳头她都找碴儿揍人,不是这儿不对,就是那儿不对,反正就是合不了她的心意。不合她心意当然得惩罚,西太后一声令下,梳头的太监战兢兢就得匍匐在地,任她指挥人痛打一顿出气。因为太监都在屁股上垫有护身法宝况且又都晓得西太后有看人被打着屁股杀猪也似嚎的嗜好,所以尽管心里发怵还能每天都抽出几个人当班,去了之后就做好臀部挨打的准备,只等西太后粉脸一寒,立刻便一下子马趴在地上,掏出蘸过辣椒水的手帕,搞得眼泪汪汪的,并且杀猪般地嚎,嚎得声音越大西太后就越高兴,心情一转好说不定还能赏你一点稀奇玩意儿。不过这都只是在没碰掉头发的前提下讲的。太监们每天当班以后,梳头房剩余的太监静坐喝茶,一听见长春宫正房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便会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一挨打命至少是保住了。死罪免去、活罪难逃一向是执法的准则,大家伙儿在梳头房听着长一声短一声的嘶叫甚至还会轻轻地打着拍子相和。可是,万一一整天没听见长春宫有动静,大家伙儿就开始提心吊胆了,西太后没有那天不打人的,除了她那天杀人了。所以此时十之八九这几位太监的命就不明不白葬进去了。因梳头而获死罪的大多是因为梳掉了头发。

其实掉头发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就是保养再得法,也没法避免头发中的一部分老化脱落,再高明的梳头师他也得梳下几根断了的头发。想想这些根断头发真够得上尊贵,一根就是一条人命。断头发倒也没啥,梳头房的小太监个个练出来的眼明手快,一旦发现有断发立刻会趁西太后不注意而把它藏起来。真万一被逮住那是该你阳寿已尽,也无怨言。可是最后,西太后脾气突然又变了,不喜欢看打人屁股,又喜欢上了打人嘴巴,这下惨了,十多天来每次去梳头的太监回来后都成了猪八戒。人有脸,树有皮,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西太后把这些太监一个个打得脸上胖出好几圈,连门都没法出。大家伙儿当然不愿再去梳头。

沈玉兰长汉一口气道:“我兼管着梳头房,没有人给西太后梳头,她从鼻孔里‘哼’一口气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这不,前天,我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几箩筐一个姓刘的太监实在磨不开面子。勉勉强强去了,刘太监去了之后再没回来,他不小心碰掉了西太后两根头发,自然是受了气毙。昨天我以老命担保,派了个姓王的去,姓王的梳到正中看西太后脸一耷拉,神经质地手下一用力,碰疼了些,立刻被拖下去打了四十宫杖,他的命保住了,我的老命也保住了,可是那苦他得自己受啊!这会儿可能还躺在房中连声哎哟呢!今儿的差役是我豁出老命不要,自己去梳的,别的人实在找不来,梳头房是我冲谁瞅一眼谁立马就把一雪亮的菜刀横自己脖里,横鼻子竖眼对我大叫:‘沈师傅您老儿今儿要再派我的差使我就死给你看。’我是实在没办法,战战兢兢去了长春宫,说今儿由我来侍候太后梳头,西太后没有问别的,再说原先我干过这一行,尽管有些老眼昏花,手脚还算灵便,也没梳疼,也没掉头发,我正庆幸老天有眼,老天立刻就有眼没了眼珠,给了我个颜色看看。西太后嫌我梳的‘旗头’平板难看,把我轰出了宫门,天哪!‘旗头’是宫廷的老例,别的样式一则没人会梳,二则与祖宗家法似有不妥。怎奈我百般解释,主子一点不听,最后把她惹急了,臭骂我是不中用的老东西,还说若不是看我上了几岁年纪,定要打我个筋断骨折。这算是小事,她要我在短时间内寻觅一个称心的梳头房役,否则,我这条老命……”

沈玉兰说到此处不胜唏嘘,竟然老泪纵横起来。大家伙儿很想替他分忧解难,可又想不出适当的办法。不多会儿人群渐渐散去,沈玉兰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斜歪在太师椅上苦苦思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件事打动了一个人,就是年纪轻轻的李莲英,他在心里拨弄小算盘:“只有难办的事办好了才能显出本事。这样才能接近西太后,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我苦苦想了多年要找机会,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吗?虽然我现在对梳头也是一窍不通,可是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可以去学吧!将近一个月时间要是连梳头都学不会,我李莲英还活个啥?别说出人头地,平平庸庸地活一辈子恐怕都办不到。”

李莲英打定主意,俟众人散去后,独个和沈玉兰聊了一会儿子天,觉得时机差不多好了。于是凑上去毕恭毕敬地问道:

“沈师傅,让我去试一下好不好?”

沈玉兰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不解其意:

“你说什么?”

“我去试着给主子梳头啊!您看行不?”

沈玉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子,不屑一顾地说:

“小李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主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晓得。你才这么大一点年纪,万一有个差池,我咋向你爹妈交待?”

小李子似已胸有成竹,豪情万丈:

“沈师傅,你也不是不晓得,我小李子别的谈不上,眼疾手快,脑袋瓜好使自认还有两下子,弄得再不好这条小命总是能保住的,再说了,我也想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给我一个月的功夫到外边学一学,还怕主子不满意,这件事包我身上就得。”

沈玉兰再睁开昏花的老眼打量李莲英,看来还是觉得不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

“小李子,我是为你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都清楚,主子这些天正在气头上,那可是丝毫疏忽都要不得的,你要想找进身之阶满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久,不怕没有机会,我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大小太监提到你小李子谁不竖大拇指,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就再行,也架不住主子故意找事呀!我还是怕有个三长两短没法向你爹妈交待,你想想,大城在这儿的,就崔总管、我你三人,崔总管位高事杂,无暇照顾你,当初把你的事都交付给我了,我为难啊!”

李莲英打定主意了,非要找这颗歪脖柳树吊死,见沈玉兰几次三番不答应,只得施展深身解数死磨硬缠。沈玉兰是真为难,想想他认识的内监中,照这个小老乡这么八面玲珑、聪明伶俐的还真找不出来,要不是老乡他说不定还要找上门让他去试,可是,他的身份不一般呀!万一出了事,沈玉兰自觉实在无颜再见大城父老。可是李莲英的磨缠功夫真是太到家,能说会道,巧嘴八哥似的,前前后后,大的小的,利弊得失一五一十给沈玉兰分析了一遍,最后还摊上了一片为沈玉兰甘心卖命的碧血丹心。把沈玉兰说得老泪又滴了好几大碗,是啊!内监中无人可选,这些可怜虫常年禁闭宫中,少见世面,就像圈里的牛羊,一个个除了会在心里变看法整这个治那个,啥本事都没有,拉出来一个站人前看着痴痴呆呆像个傻瓜,一个月内找不到适当人选,他这条老命可就不保了,主子在惩罚属下时说一不二、决不手软他是有深刻体会的。宫中老太监给过主子八字评语,叫做“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他认为一点不假。小李子也是为他考虑,明知给他一个月,就是再加一个月他也找不出适当人选来,怕他这把老骨头丢到大内宫禁,因而冒死自荐,替他去撑台,他咋还能一点也不体谅小李子的心意,一味地畏畏缩缩拿不定主意,难道非要坐以待毙吗?让小李子去试试,说不定能试出个荣华富贵,以后他也跟着沾点光。

沈玉兰一横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阎王爷摆手,命都是生就的,于是就答应了李莲英的要求。但是要他千万小心谨慎,马虎不得,否则以他沈玉兰绑一大群在一块也救不了他的小命:

“小李子,你也明白,我如今是活马当做死马医,没二话,说啥都是白费,天高海阔,你就小点心撞大运去吧!好自为之,我到你师傅那儿给你请个长假,你放心去吧!出去的花销我负责,噢!对了,出去后多往家跑几趟,问你爹妈好。”

说着说着,老太监眼中又出了汗,他想起了老家的一切:

“唉!不敢想啊!我离开大城到这儿好几十年了,也不晓得家里爹娘的坟头还有没有!这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去看看,好几十年啊,不敢想,真是不敢想啊!”

李莲英一听沈玉兰吐了口同意他去试试,高兴得不知说啥好。沈玉兰说着话抹着眼就准备起身回去给他取银子,李莲英极力推拒,说他有银子,沈玉兰大惑不解,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因为像李莲英这样的小太监一月充其量也就一两多银子的“俸钱”,一来二去连小花费都顾不住。于是问他银子是从哪来的,李莲英笑而不答,说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前不久干散差时,正赶上宫里翻腾室库,清点银子,这活儿小太监自然是责无旁贷得去干。为了防止小太监和杂役们偷盗,内务府大臣命令所有参加搬运工作的人一律脱光衣裳干活,而且还派了专人监视,这一招是够狠的,可是难不倒鬼计多端的李莲英,该揩油还是揩油,他拉拢了负责监视的苏禄,约定利益均沾。因为宝库里大小元宝多得数不清,能把人眼耀花。李莲英趁人不注意,把小元宝一次塞进肛门两个,在路上装作解手,寻机会埋到地下,这样搬了许多趟,李莲英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了几十块十两一个的小元宝。

太监是不能随便出入禁宫的,李莲英虽然是有正事干,可还是不得不掏出些银钱意思意思,先买通首领太监,领了出入腰牌,又送给西华门护军两块小元宝。在正阳门外买了几身新衣裳,然后到厕所里把衣裳一换,通身是绫罗绸缎,再加上他人长得精神,真个是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李莲英收拾停当,手摇花菱折扇,风神翩翩地奔家去了,爹妈和几个兄弟见了自然是喜出望外,李莲英也不着急,先在家和爹妈兄弟好好亲热了一阵,看看时间已过去六七天,于是开始盘算怎么学梳头手艺的事。

“俗话说,馋做买卖懒出家,想看媳妇卖绒花”,这话一点也不假。李莲英盘算来盘算去,就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不过他看的不是媳妇,而是烟花女子。李莲英未进宫前耳闻过不少勾栏院的事,而且还亲眼见过些烟花女子。他深知女人里边最会打扮的应该推她们为尊,因为这些女子打扮得迷人一些是职业需要,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花枝招展的女人而独独青睐蓬头垢面的妇人,那他必是傻瓜无疑。况且这两天李莲英走东家串西家也把必要的情况摸了个八八九九。据说近些年来京城流行的新发型都是先在烟花界兴起然后才流传出去的。

李莲英说干就干,找个杂货店买了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了些生发油、宫粉、胭脂、绒花,通草之类的闺秀梳妆之物,从此叫卖于八大胡同的花街柳巷,出没于妓院粉头之中。

其后的十多天内,每天日上三竿时,正当“清吟小连”的姑娘们梳妆打扮之际,“生发油,宫粉胭脂……啊!”的悠扬叫声便会传入她们的耳鼓,进而打动她们的心弦,只闻得一阵香风,只听得一片珠落玉盘的“格格”娇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个浓装丽服,粉面桃腮的姑娘移动金莲,婷婷娜娜而来,如风摆杨柳雨打芭蕉,再看那发式,有如喜鹊登枝,有如孔雀开屏,有如天上云霞,有如水中波影。李莲英一边暗暗赞叹姑娘们丽质天生,更擅打扮,一边细细观察揣摸那些发式,一一记在心里。时间不长他和这些倚门卖笑的姑娘们混的厮熟,有时竟得以登堂入室去卖,这也给了他不少方便,让他隔着“水晶帘”细细地看姑娘们梳理青丝、盘缕发髻的技法,如是这般一来,到离约定期限还有七八天光景时,京城内妓院里的各种梳头样式差不多都让他看了个遍,学了个遍。每天回家都在三弟宝泰头上试来试去,搞得李宝泰哭笑不得。

这还不够,李莲英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他想去会一下小玉凤。提起小玉凤来,那可是京城花界的魁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但长得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花羞月,而且吹拉弹唱无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京城里的浪荡公子趋之若鹜,一掷千金毫不迟疑。这些对李莲英没大用处,他看中的是据说花界女子中的梳头技术都比不上小玉凤的。他见过不少烟花女子,提起小玉凤来都赞不绝口。李莲英觉得如果不找一下小玉凤,恐怕总是美中不足,可是他找又找不见。小玉凤住在西城口袋底的徵蓉塘,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妓院,戒备极为森严,李莲英以卖杂货的小贩身份当然进不去。在徵蓉塘门口徘徊多日,出来的也尽是些二、三等的小丫头,根本就不见小玉凤的踪影。时间已所剩无几。

李莲英决定要会会小玉凤,学些惊人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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