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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8节

“瞎说!”天元帝训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泡在酒杯中,一口喝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又脸涨红了,而且红光满面。
这一轮,陈月仪的木马首先到达了终点。天元帝带她人寝之前,又对大家道:“一个也不许走!还要再投!”
大家对天元帝的狂态又是一愣,继而相视而嘻,喝起酒来。
十七岁的元乐尚见天元帝吃了一颗药丸,脸色一下由白变红,大为奇怪,悄声问杨丽华:“姊姊,皇上吃的是什么药?”
“春药。”杨丽华答道。
“那药是治感冒的吧?”
朱满月把元乐尚抱过来,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元乐尚即时满脸飞红,继而笑得前俯后仰。
又过了片刻,天元帝与陈月仪回到了殿中。他的步态有点迟缓,脸色由白转青。他说:
“我这一视同仁不是白说的,除了朱满月娘家无人外,你们其余四皇后的父亲,我都升他们为上柱国……所以,晚上我还要再同你们玩三轮,大家再掷吧!”
他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了两粒药丸,和酒喝了下去。
他率先开始第三回合的投掷。他手气不佳,得了七点,那是人寺落发为僧了,要禁制三轮。这一回合,乃是杨丽华得胜,由她侍寝了。
这回天元帝出来,脸色则是由青变黑,说话有气无力,但他依然言道:“反贼除尽,如今是天下太平了,众卿家大可安心陪寡人过舒心的日子。来,再投!”
第四回合,又是不称心,直到第五回合,天元帝连得两次贵彩,首先到了终点站。他从袖中一下子取出三粒药丸,化酒喝了下去。转眼血脉喷涨,脸色血红。他哈哈大笑,走向尉迟繁炽,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寝室而去。
诸皇后见他猴急成这样子,无不捂着嘴笑。
尉迟氏同宇文氏渊源甚深。繁炽的曾祖母昌乐大长公主是周文帝宇文泰的姊姊,祖母是宇文泰的女儿(宇文邕的姊姊)金明公主,也是宇文赟皇帝的姑母。照此推算下去,天元帝实是繁炽的表叔,但鲜卑人对乱伦的事看得轻淡,两人疯狂了一阵之后,天元帝激奋之余忽问尉迟繁炽:
“我待你如何?”
这话使繁炽不由怔住了,心想:你杀我夫婿全家,心狠手辣,能说好吗?但恕我不死,又封我父为上柱国,也算格外施恩了。恩怨纠结在一起,当真难言。
但天元帝记挂的只是施恩的一面,说:“我赦汝无罪,封为左皇后,升你父尉迟顺为上柱国,那是想借重汝家,汝娘家一门三个上柱国、二个柱国大将军、四郡公,实是本朝首屈一指的大族!”
尉迟繁炽久久无言,她心里大吃一惊,皇帝视她娘家为第一大族,这太危险了。记得父亲晋升为上柱国时,母亲吓得大哭一场,满则招祸的事当今比比皆是,更何况当今天子尤为多疑!其时,曾祖母年高多病,祖父尉迟迥正好从相州回京探病,见儿子尉迟顺升为上往国,更是忧虑重重,感叹道:树大招风哪!人家都说咱家是本朝第一大族,其实乃是皮相;而真正的天下第一家,应推大前疑杨坚家啊!
祖父这么说,大家都很意外。
“你们不信?”祖父开始屈指数落:杨坚四兄弟,坚是上柱国、大前疑,二弟杨整是车骑大将军,三郎杨慧是附马都尉、吏部中大夫,老五杨爽是柱国大将军。单此孤立而论,似乎比我尉迟氏、比那三李一门都有所逊色,以至不太弓队注目;但如透视杨家的背后,其实还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他岳父上柱国独孤信虽然去世,但身后六子五侯;他的连襟,一个是明皇帝,一个是上柱国李虎的儿子;他的姊夫窦荣定,是上柱国窦炽的侄儿,如今统领禁军;他的妹夫豆卢通,是柱国大将军豆卢(责力)的兄长;他的长女是当今天元大皇后;次女是上柱国李弼的孙媳妇;三女是大将军宇文神庆的儿媳;四女是御正上大夫柳机的儿媳;五女是柱国大将军襄州总管王谊的儿媳。
祖父最后归结道:倘若说我们尉迟氏是棵参天大树,那么,杨家便是一片盖朝蔽野的森林了!他家背后库存有一打以上的上柱国、柱国以及大将军……
天元帝自然不知此刻尉迟繁炽正在回忆乃祖尉迟迥的一席话,深怪她的长时间沉默,便摇了摇她的身子,问道:“你睡着了吗?”
尉迟繁炽嗯地一声回过神来,幽幽言道:“其实,大前疑杨家才是天下第一家,比起杨家,我们尉迟氏还差得远呢!所以,若言倚重,陛下首先应当倚重杨家!”
天元帝听了哈哈大笑。
“陛下不信?”尉迟繁炽继而将杨家背后的那张大网一一指点出来。
天元帝开头听得津津有味,深感诸皇后的娘家实力雄厚对他稳坐帝座实是强有力的保障,但再深入一想,即感到一种朦朦胧胧的不安,但究竟是什么令他不安,一时却理不清。他不善于深入的思索,况且又太累了,浑身有如被人抽去了筋骨,成了一滩豆腐渣,提不起也捧不上,转瞬便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帐前立一庞然大物,无声无息,这就更加吓人。
天元帝一下子蹦了起来,但实际上则纹丝不动,因为动不了。他的力气似乎被什么怪物吸光了,一点也没有了。浑身冷汗不止。宫卫哪里去了?该死!
“你是谁?”天元帝望着庞然大物,恐慌地问。
“你说我是谁?”那庞然大物有点模糊,似人非人,约摸有两人多高。发语有金属之声。
天元帝定睛看那庞然大物,五官神态像国丈杨坚,但他太高,光线太暗,终是无法看清。便猜测着道:“你是国丈杨……”
一个金属的声音打断道:“小心!如果猜错了,我便杀掉你!”
话是说得凶霸霸,但神色却非常和蔼,满脸堆着微笑,只不过那微笑有点刻板、僵化,是杨坚!心里这么一确定,话即时出了口:
“你是杨坚!”
“你再仔细看看!”那庞然大物举起手来,轻易地揭起一张脸皮,就像翻过了一页书。
原来此物脸中有脸!天元帝战战兢兢又看了一眼,果然不是杨坚,而是宇文招。于是,忐忑不安地说:“你是六叔,赵王招……”
突然天元帝看呆了,发现那庞然大物又不是宇文招,分明是齐王宇文宪的脸庞。他正想喊声“五叔”,那庞然大物举手又翻了一面,显示出四叔宇文直的面孔;再一翻,却原来是堂伯父宇文护……宇文护害死了天元帝的两个伯父,孝闵帝宇文觉与明皇帝宇文毓!天元帝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摸摸我的肚皮!”金属般的声音命令道。
“不……”
但庞然大物已抓住天元帝的右手,硬往他那鼓胀的肚皮摸去
肚皮却非肚皮,原来是冷冰冰的金属!那肚脐凸起,是个把手。
“拉开把手!”庞然大物命令。
天元帝的意志不能自控,乖乖地拉开把手,原来庞然大物肚子上有一扇暗门,门扇一开,却见里头有冷光闪烁,刀、剑、枪、戟应有尽有,大肚之中是个兵器库!
“你随便拿一件,这就自裁了吧!”金属的声音说道。
天元帝心里喊了一千个“不”,他不想死。
庞然大物自己从肚子中取出一个瓷瓶,阴恻恻地说:“这是孔雀胆,……”同时往天元帝口中灌去。
天元帝无力挣扎,眼看那瓷瓶渐渐移到面前,往他口中灌去,突然大喊一声:
“不!我不!……”
天元帝一声急呼,将自己惊醒过来。
尉迟繁炽佯装沉睡不予理睬。
天元帝发现自己恐惧得虚妄而大为宽慰,再想想又觉得虚妄的恐惧绝非虚妄。尽管他的智力极其有限,但他对权力却有无比的敏感。国丈势力的强大,对皇帝绝非好事,历来如此。由于他先前对杨家潜在势力估计的不足,加上上半晚尉迟繁炽对杨家势力的夸大渲染,他的震惊是巨大的。先前,为了压制皇帝尤其是皇叔们,他把一个个国大升为上往国,以为是最得意的绝招,如今看来却是失误,天大的失误!八年前,北齐后主高纬谋杀左丞相斛律光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斛律光也是国丈,前事不忘,后事之……之什么屁!他娘的,汉人的成语比狡滑的狐狸还滑溜,老是捕捉不着……
此刻他已来到寝宫的外殿。早晨殿上冷冷清清,四簇九光灯依旧大放光明,但四皇后都走了。他依然在想那破碎的成语,妄图补充完整。尉迟繁炽也出来了,他想问她那个成语,终于忍住了。皇帝是天子,天纵英明,连一个成语都不懂,还去求教一个女人,英明个屁!
“咦!她们都走光了?”尉迟繁炽说。
“天都亮了,她们自然都去睡了!”天元帝道。
“妾还以为她们还在殿上喝酒,记得皇上还下过圣旨:一人也不许走,还要再掷!”却原来……”
“原来什么?”
尉迟繁炽笑道:“原来皇上是说着玩的……”
天元帝的心头仿佛被马蜂狠狠地刺了一下,是啊,圣旨便是圣旨,怎能说着玩呢!
“传天元大皇后!”他厉声喊道。
这时,小明月来寝殿寻找她姊姊尉迟繁炽,见那天元帝凶霸霸的模样,怯怯地躲进尉迟繁炽的怀中,一双点漆的眼睛不时滴溜溜地往天元帝身上转,但眼神一与天元帝相撞,即慌忙躲开。
“前事不忘,后事之……这成语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天元帝冲着小明月,“我考你一考!”
“师!”小明月由于猜中,很有一些激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师的师,这就是说:前面的事情没有忘掉,可以做后面事情的教师……奇怪呀,事情怎会做教师?教师应当由人来做才对呀……”
小明月突然怀疑起自己得意的解释来了。
这时杨丽华匆匆前来见驾,施礼道:“皇上召唤,有何见谕?”
天元帝涩然遭:“我问你,昨晚你们四个为何都走光了?”
杨丽华不知是祸,却含笑望着天元帝那腊黄的脸,暗忖:皇帝的血气双衰,分明是酒色过度所致,他不知深浅,我却怎可不及时提醒?于是,突然朝小明月笑道:“小妹妹,你瞧瞧皇上的脸色,觉得他的脸色如何?”
小明月瞪着一双眼,朝天元帝望了一阵,畏惧地说:“好凶呀……”
杨丽华是让她看气色,小明月理会的则是天元帝的情绪,所以“好凶呀”三字一出口,真是火上添油,天元帝即刻火冒三丈:
“杨丽华!你公然抗旨,该当何罪!”
杨丽华这才大吃一惊:“皇上颁过何旨?妾何曾抗旨?”
“昨晚,朕难道不是说过:一个也不许走,还要再掷五本!你是天元大皇后,乃诸皇后之首,率先离开,岂非带头抗旨?”
杨丽华又吃一惊:皇上把酒席间博戏场上的话都当作圣旨,那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天元帝又责问:“你以为娘家的势力大,就可不将朕放在眼里,就可带头抗旨了?”
杨丽华眼看事情愈弄愈严重,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仔细回忆昨晚的情形,忽然发现她并无抗旨,无论怎么说,也派不上“抗旨”的罪名。不错,皇上先前是说过“一个也不许走,还要再投!”但是,事后皇上又说过“还要再投三轮”,大家都是再投三轮后才走开的啊!这是依旨而行,哪有抗旨?
她很平静地陈述了昨晚皇上口谕的前后情形,以为这下总可消除了误会。
但是天元帝的怒火由于杨丽华的得理反而愈升愈高,他尤其不能原谅的是她的平静,她那异乎寻常的平静,不正是无视天子权威的明证吗?于是,激奋厉言道:
“你就是抗旨,眼下还在抗旨!你……我……我赐死你!”
尉迟明月吓得紧紧抱住姊姊,将头埋入尉迟繁炽的怀里。
杨丽华脸色苍白,扑地跪落。
天元帝怒喊:“宫伯窦荣定听旨!”
“臣在!”窦荣定应声入殿。
“传杨坚入宫!”
“领旨!”
窦荣定出殿传了圣旨,又回到殿中。
“禁卫两厢伺候,刀出匣、剑出鞘,待那杨坚一来,就……”天元帝本欲说“就砍了他!”一想,则改口道,“就看他的神色,倘若他的神色有变,就砍了他。”
他这一想,想起了北齐的皇帝高洋,那高洋为了试验左丞相斛律金的忠心,曾亲自持槊作势欲往斛律金身上刺杀三次,见其不动,这才作罢。天元帝觉得这办法当真高明之极,不动心思就可试出臣下的一片忠心来,今日用来试试杨坚,有何不可?他下旨过后,又想起了宇文孝伯。高洋之试斛律金的故事便是当年自己当东宫太子时,宫正宇文孝伯说的,他说完连连叹息,道是此乃昏君所为。屁话,明明是绝招,却说是昏君的举动,真他娘的该死。
郑译很快就获得天元帝大发雷霆的消息,立即派亲信传到杨坚那里。这不仅因为杨坚是他少时的同学,而且如今又是他独一无二的奥援。所以,他派人告诉杨坚:入宫要加倍小心了!
当郑译赶到中宫时,见剑拔弩张的侍卫,这才发现情况要比他估计的严重得多。这青年皇帝虽说对他言听计从,但往往也自作主张;而一旦自作了主张,说服是很困难的。他恭顺地挨到天元帝身旁,心中却紧张得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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